第247节

  齐悦没法不忧心,若是倪霞真的上了雷军那列火车,事情肯定会变得复杂。
  宋明看懂了她的手势,不过两分钟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嫂子,我想起来了,我们进火车站不久,就有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女人出现在我们身后不远,跟着我们进了候车室,一晃眼又不见了,最后捏着一张票跑到检票口检票。”
  “当时我爸在我身边,我压力大也没细想,现在想想那人的身形还真有些像倪霞。嫂子,你说那会不会真是倪霞?”
  宋明的问话隔着电话线,齐悦的心直接冲到嗓子眼,张开口,有些发哑:“虽不确定,但有五六分可能。”
  顿了顿,她继续道:“倪志强与倪太太赶去了火车站,等他们回来,就能确认了。”
  电话那头宋明的呼吸都急促了:“嫂子,我现在去找你……”
  但他的话未说完,话筒里就传过来艾欣兰尖利的声音,紧接着电话被挂断。
  齐悦只觉得烦乱,挂了电话。
  在客厅听了全程的王院长开口劝慰:“小齐医生,你或许猜错了,倪霞一直被关在房间,她手里没钱,买不了票,上不了火车的。”
  齐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若是倪霞装疯,未必不会提前准备钱财,不过她还是谢了他的安慰,低头看了手表,针灸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她忙过去起针。
  王院长穿戴好衣服,见她依然愁眉不展,笑着道:“已经是饭点了,我看你也没心情做饭,不如陪我这老头子在外面吃碗面?”
  齐悦其实现在没胃口,但王院长直接做了决定:“走吧,人饿了就容易多想,等吃饱了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齐悦被他说得一乐,上前搀着他往外走。
  不管怎么担心,她现在也不能叫停火车,她只能把希望放在雷军身上,希望他强大得能摆脱一切麻烦。
  于是,等到宋明终于摆脱他妈,赶到刘家直扑了个空。
  火车上,乘务员推着小车行走在各节车厢,扯着嗓子吆喝:“白肉炖白菜盒饭,番茄鸡蛋面条,每份五毛钱不要票,有需要的准备好钱。”
  不要粮票就能买到饭菜,这算是火车上的福利,手头宽裕的旅客纷纷拿出钱冲乘务员招呼来一份,也有两三份的。
  饭菜的香气很快飘满了整个车厢,没有买盒饭的也就着这香气,纷纷拿出干粮啃,但有一人没有动。
  她穿着军大衣,带着毡帽遮着脸看不清容貌,就站着两节车厢之间的过道上,她的双腿似乎站得有些酸了,背靠着墙壁蹲了下去。
  这是最后一节车厢,餐车里的盒饭也卖得差不多了,乘务员调转车头往回推,推到那位旅客跟前,乘务员张口喊道:“这位同志站起来让让,别挡道。”
  她难堪地站起身,小车在她跟前,浓郁的饭菜香气让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三毛钱,小声道:“我只有这些钱,你能卖半份给我吗?”
  乘务员被她的操作弄得愣一下,见她不自在地竖起衣领挡脸,只当她因为穷而羞于见人,叹了口气道:“同志,不是我不肯照顾你,实在是你这要求不符合规定,我也无能无力。”
  乘务员说完话就推着车往前走,走了两步,猛地回头,发现那姑娘居然跟在他身后,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了:“
  同志,你跟着我也没用,不能卖就是不能卖。”
  那姑娘似被他严厉的话惊住,倒退了半步,乘务员便继续往前走,两步之后再回头,瞪着跟上来的姑娘气道:“你……”
  不等乘务员开骂,那姑娘猛地仰起头道:“我不是跟着你,我是要到前面车厢找我同学。”
  因为仰头,原本被衣领挡住的脸露出一半,可看见她苍白的肤色,一双眼很大,鼻子秀丽,容貌很是不俗,虽然她忽然一时柔弱一时强硬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一向看脸的乘务员立刻缓了语气:“你同学在哪个车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上了这趟火车,一节节车厢找,总是能找到的。”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柔弱。
  乘务员年纪不大,性别男,依然八卦地问了一句:“你同学男的女的?”
  她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男的。”
  乘务员立刻脑补成一出情爱纠葛的戏码来,他有些劝几句,但看她低头怯懦的模样,乘务员心生不忍,叹了口气道:“我反正要一路推车回八号车厢,你先跟着我后面走。”
  说着又开了个玩笑:“若是找到你的男同学时,我这小车里还剩有盒饭,我就半价卖给你一饭盒,另一半钱我给你补了。”
  那女同学的眼睛一下子迸出亮光,那是饿极了的绿光,可惜乘务员说完就转身,并没有看到。
  “对了,你那男同学长什么模样,我顺便帮你找找,免得你错眼看漏了。”乘务员实在是个热心人,那姑娘两眼却只盯着小车里的盒饭。
  乘务员没听到她的回答,便扭头打趣:“你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你刚刚骗我,实际上根本没什么男同学。”
  女同学慌张摇头:“我没骗你,我同学真在这列车上,他个子高,长得好,人群里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是他,绝不会看漏的。”
  她刚刚扫过整节车厢,根本没有他,他不是泯然众人的人。
  乘务员惊讶挑眉:“你对他评价这么高,不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女同学红脸咬唇低头。
  乘务员当她默认,好笑又摇头。
  最算那男人再好,也不值得漂亮女同学孤身追到火车上,这也太危险了!
  等找到她的男同学,他一定要好好教育那男同学一顿。
  第432章快刀斩乱麻
  九号车厢靠窗的位置,雷军拿出齐悦特意为他准备的红烧肉饭,用铝饭盒接了热水隔碗加热,肉的香气渐渐散发出去,让附近吃着盒饭的人都有些食不知味,纷纷探头寻找香气来源。
  雷军一向擅长无视无关之人的视线,他在回想昨天下午,齐悦一边给他准备这两天的食物,一边告诉他隔水加热的法子,又逼着他答应一定不能偷懒吃凉的饭菜。
  他不受她威胁,伸手指着脸与她交换条件:“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他的小姑娘上了当,他趁她亲上之时扣紧了她的腰,寻到她的唇吃了个餍足,及至她奋力推开他惊呼:“红烧肉要糊了!”
  ……
  咕噜噜——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雷军没有抬头,他取了筷子,夹起一块边角有些焦黑的红烧肉放入嘴里,仿佛间又尝到她红唇的甜美,他慢慢咀嚼,期盼这股滋味能留存的久一些。
  “推车路过,过道上的人请让一让,还有两份盒饭,有需要的请吱声。”
  乘务员语气诙谐,推着小车很快推到雷军所在的座位前,却猛地停住,他盯着雷军看,果然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男人,卓尔不群,气质冷硬。
  只是他盯了十秒,都不见这卓尔不群的男人抬头,乘务员忍不住先开口:“这位男同志,你是没感应到我的目光吗?”
  “我不买饭,谢谢。”雷军头也不抬,夹起第二块红烧肉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说实话,看到他仿若品尝人间美味的神情,乘务员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旋即又气愤起来,冷声道:“这位男同志,你有钱吃红烧肉,你的女同学却连碗盒饭都买不起,你不觉得愧疚吗?”
  雷军不喜人打扰他吃饭,但这乘务员却叭叭说个不停,尤其那话里的指责更是莫名其妙,他抬起头,不耐地打断乘务员:“你认错人了。”
  “人女同学就站在你跟前,你跟我说我认错人了?”乘务员往后一指,怒瞪他道。
  雷军望着乘务员手指着的一片空气,面无表情。
  乘务员忽然觉得不对,回过头,那女同学不见了!
  乘务员脸上挂不住,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朝后方喊道:“那位女同学,你孤身上这趟火车不就是找你这位男同学,现在躲着算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附近旅客议论纷纷。
  乘务员气恼,丢开小车往来路寻人,只寻了两三排座位,就找到了努力将自己缩进一面支棱在窗边的小桌下,直把乘务员气笑了:“你是觉得别人都眼瞎都看不见你吗?”
  女同学摇头,又把食指竖在唇边央求道:“请您不要这么大声,不要让他发现我,我知道他不想见我,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乘务员听了她这话,只当她被始乱终弃,火气噌噌往上冒:“你不想让他发现,我还非得叫他来,一个男人若是连点责任心都没有,那他就不配称之为男人!”
  说完,大步冲到雷军跟前,伸手拉他,但刚碰到他胳膊,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危机感,他下意识缩手,但已经来不及,咔嚓!
  “啊!”
  乘务员被卸了一只膀子,痛得惨叫,惊得附近旅客纷纷起身,另一节车厢的身着深绿制服人员飞奔过来,张口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列车长,这人攻击……啊!”乘务员抱着胳膊高喊,但话未说完,肩膀又被钳住,咔嚓一声,痛得他又叫了一声。
  “住手!”
  列车长怒目呵斥,急奔过来就要出手制住“恶徒”,那恶徒忽然拿出一个小本子,递到他眼前:“这是我的军官证,这位乘务员无故袭击我,我错手伤了他的肩膀,不过刚刚已经给他复原了。”
  列车长闻言立刻接过军官证,打开一看,看清上面的印章,顿时肃然起敬,转头看向乘务员。
  乘务员刚刚偷瞄了眼那军官证,吓了一跳,见列车长目光扫过来,他忙活动着那只手臂,灵活如常,也无半丝疼痛,脸顿时涨红了:“手没事,但是我刚刚不是无故伤他,不对,我就没想他,我就是要拉他,我……”
  列车长冷声打断他的解释:“你好好地拉乘客做什么?忘了列车乘务员守则了吗?”
  乘务员脸色涨红,呐呐解释:“我也是好心,这位同志的女同学找他,那女同学又不敢来见他,我就好心拉他过去,谁想到弄出误会来……”
  列车长瞪眼:“错了就是错了,再多借口也没用,立刻跟这位同志道歉!”
  乘务员仰起头:“我可以道歉,但请这位同志先跟我去见你的女同学。”
  雷军目光一厉,盯住乘务员,后者抬着下巴对上他,毫无畏惧。
  好吧,其实他的腿在微微发颤,这人的目光好可怕,他现在怂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雷军大步走出来,淡声道:“带路。”
  乘务员退无可退,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带着他来到那女同学藏身之处。
  列车长,附近的乘客也凑过来,就见那穿着军大衣的身影依然缩在那张小桌下,抱着头似乎在害怕。
  乘务员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据理力争是对的,他弯下腰温声鼓励:“姑娘你别怕,有我和列车长在,没人能欺负你。”
  列车长皱眉瞪了乘务员一眼,后者的胸挺得更高了,只看得他摇头,年轻人缺少历练,热血过了头还当自己成了英雄,只有摔个跟头才能记住教训。
  列车长想要如何调教属下,雷军不感兴趣,他双眼微垂,望着桌下缩成一团的身影,张口叫破她的身份:“倪霞。”
  其实,他在倪霞进入这节车厢之时就发现了她,只他不想跟她有半丝关系,她如何上的火车,她要做什么,他都不敢兴趣,只当两人陌路。
  只不想到乘务员执意打抱不平,他不惧,也不想太麻烦,就唯有快刀转乱麻。
  他叫破她的身份,她依然捂着脸不肯吭声,他便继续道:“你与王城的婚礼是在后天,你下站下车,打电话给你家里让人来接你,应该能赶上婚礼。”
  他这话一出,就有人惊呼出声:“原来这姑娘是在逃婚啊!”
  一直蜷缩的人终于待不住,她惊慌跳出来,不慎后脑撞到小桌板,蹭掉了她头上的毡帽,露出她姣好的面容,只是这会脸色苍白,两颊微有些凹陷,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这样一位楚楚可怜地女同学,流着泪,扑向那一直冷脸的男人:“雷军,我求求你,你别送我回去,我回去后就再没有自由……”
  但让众人想不到的是,冷脸男人避开了,收势不住的女同学直撞向对面的靠椅上,还是乘务员及时拉住她,才没让她的脸撞得破相。
  乘务员很气愤,张口指责雷军:“你这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冷漠,她要逃婚,也为了你!”
  雷军面无表情地望着乘务员,张口问道:“这位同志,你想破坏军婚吗?”
  “军,军婚?”乘务员惊得扶住倪霞的手一松,倪霞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乘务员这会也顾不得心疼美人了,破坏军婚可是要坐牢的!
  他紧张地问她:“姑娘,你是要跟军人结婚吗?”不等她回答,又好心地劝她,“姑娘,军婚可是不能逃的,不然事情闹大发了,谁也收拾不了。”
  倪霞痛苦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答应跟那人结婚,我也没签字,做不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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