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雷英东叼着香烟半响沉默不语:“干嘛突然关照我,二十箱盘尼西林,现在外面的价格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要二十箱止血粉,哪怕是浸水坏掉的,也必须是正品,你如果对我现在讲你拿不出军资止血粉,那谈我关照你这件事就太早了些,门口在你背后,恕不远送。”宋天耀对雷英东说道:“你也知道利康这几日很忙,我冇时间约你这位生意人出来吹水。”
  “利康那位褚老板今日刚刚同鬼佬一起搞赠药,与鬼佬合作无间,半个月前,英军还在船头架着机枪追我的船队,我点会清楚是不是你想让你那位褚老板太平绅士的衔头拿的更稳些,拿我和我那些兄弟向港督大人邀功?”雷英东弹了一下烟灰,并没有因为宋天耀刚才的话就真的起身离开,而是晃了一下脖颈,继续问道。
  宋天耀伸手拿茶壶帮雷英东倒了杯茶,慢慢推到对方面前:“功已经有了,乐施会赠药就足够,做太多反而不好,水满则溢,月盈则缺,现在是功成之后准备就利,话俾你听,利康现在穷的只剩层皮,但是偏偏手里握着鬼佬给的呢把刀,随时可以杀人割肉,军资止血粉当然是用来恐吓一下,逼那些被查封药品的公司让些好处出来,填利康的胃,不然就是私运军资,一击致命。”
  “那为什么一定要坏掉浸水的军资止血粉,不要包装完好的?”雷英东看看面前那杯茶,又看看宋天耀。
  宋天耀坐回位置,把腰靠在椅背上说道:“整个香港,边个能搞来正品军资止血粉?你,边个能搞来坏掉甚至是假冒的军资止血粉?很多人,有人把你搞来的那些废弃的止血粉重新收拾一下,继续贩卖,利康如果想要找这种东西,很容易,大家不会联系到利康与你的身上,对不对?只要鬼佬认定那些军资止血粉是正品,管它是不是坏掉嘅,拥有它的公司就一定倒霉。更何况,拿那些完好的止血粉去救人,不是更好?废品就足够,干嘛把正品浪费在鬼佬身上?”
  “潮勇义陈阿十知道去哪取那批坏掉的止血粉,我的人不会露面,只会等着盘尼西林到手,货到付款,现金结算。”雷英东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把香烟捻灭起身,转身要离开,可是等走到门口时,他停步说了一句:“看在你关照我的二十箱盘尼西林份上,宋秘书,你年纪太轻,这种以次充好,勾结鬼佬陷害对手的事不要做太尽,免的冇退路,鬼佬靠不住嘅,记得你自己刚刚讲的那句话,水满则溢,月盈则缺,当心乐极生悲,胃被撑爆。”
  第一三六章 杜公馆
  港岛湾仔坚尼地道18号,杜公馆。
  上海滩闻人杜月笙在香港的府邸,此时杜公馆外,轿车成列,人头成林,足有数百号人聚在杜公馆外,有的西装革履,有的长衫布褂,也有的赤着上身苦力打扮,这些人全都是李裁法手下讨生活的清帮门徒,此时聚在这里,简直比起杜公馆每年春节发赏钱时聚的人还要多,全都眼巴巴望着紧闭的杜公馆大门,只等里面传出话来。
  尖沙咀那套住宅,是裁法先生在杜月笙抵港之时的馈赠,虽然杜先生一日没有去住,但是在港清帮门徒都知道,那套宅子是杜先生的,裁法先生更是安排了佣人园丁,日日扫洒,证明自己的一份虔心,今天居然本地帮会在那套宅子上淋了火油?
  外面这些清帮门徒自然不会知道,往日总能直入病榻前拜见杜月笙的,称为香港杜月笙,裁法先生,裁法阿舅的李裁法,今日却被挡了驾,没有见到杜月笙,只有杜公馆大总管万墨林陪着在书房喝茶。
  四十二岁的李裁法坐在杜公馆书房内,此时即便万墨林作陪,脸上仍然铁青一片,捏着茶盅不阴不阳的说道:“墨林哥,杜先生身体是打紧的,这种事本就不该打扰杜先生静养,只要杜先生传一句话下来,裁法就把整件事做的漂漂亮亮。”
  万墨林心中不屑的骂了一句,他早在二三十年前就认识李裁法,那时这个瘪三哪够资格与自己对坐讲话,不要说见杜先生,张嘴提杜先生三个字的资格都不够,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且不说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三位三头六臂的头等大亨,也暂不论像顾竹轩,严九龄,尤阿根,叶清和,浦锦荣,万墨林等各霸一方的二等闻人,就是已成名的芮庆荣、高鑫宝、马祥生、孙介福、许荣福等等成百上千个清帮三流角色,李裁法也要叩首作揖,头都不敢抬一下。
  哪成想这个瘪三到了香港这个小地方,倒像是龙入大海,十几年来,在国民党,英国人,日本人三方游走转圜,硬是搏出个香港杜月笙的名头,杜先生也是捧他,自从来香港后,每次李裁法来拜见杜先生,都肯让他直入病榻,毫不避嫌,搞的现在香港很多人都觉得李裁法与杜先生是清帮同辈人,实际上不过是个拜了芮庆荣做老头子的瘪三。
  “裁法啊,笙哥说不知者无罪,尖沙咀的宅子既没有住人,也没有挂杜公馆的招牌,让我稍晚时去和字头几个老头子喝喝茶,谈开就是了,清帮在香港已经抢了本地帮会不少生意,笙哥的意思,不能学14那样,到了香港打打杀杀,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万墨林微笑着为自己点了支香烟说道。
  李裁法重重吐出一口气:“清帮自从杜先生来港之后,一直没有开坛,众多帮内兄弟也无处可依,大多数都勉强靠兄弟那些产业过活,今次由头,正是该让清帮打响招牌的机会,这些本地帮会,不把他们打的怕了,哪里知道上海滩清帮的厉害?”
  说到最后,李裁法眼睛已经瞪了起来,杀意盎然。
  这个机会,他无论如何要把握住,如今杜月笙哮喘严重,说一句话都要喘三喘,无力主持大局,而大部分清帮骨干也都靠自己的生意糊口,除了杜月笙眼前的万墨林,顾嘉棠,陆京士等门人之外,可以说香港所有清帮人士都唯自己马首是瞻。
  这个病鬼,临死前都不想给我机会?
  香港虽然没有上海十里洋场繁华,但是他李裁法却想坐实香港杜月笙的名头,成为真正的香港第一人,只要对和胜义开战,一战打响名号,再筹开清帮开坛大会,杜月笙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再亲自开坛,顾嘉棠,万墨林等人,在香港这块地面上,更轮不到他们和自己争抢,只有自己是筹备开坛的最佳人选,到时来港的清帮门下,都要按规矩集聚在自己麾下,黄金荣,杜月笙当年的上海滩事业,自己在香港未必不可复制。
  万墨林看着李裁法那副图穷匕见的表情突然不屑笑笑,也不再客气,直接皮笑肉不笑的骂了一句:“瘪三,你朝我瞪眼?我朝黄浦江里扔人,跟在笙哥身后抢鸦片时,还没得闲疼爱你老娘呀,到了香港就以为自己是白相人?我册你娘个比,就是知道你肚子里藏着狗屎,才拦你在这里,怕你熏到笙哥,滚出去!”
  “啪!”李裁法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似乎想要翻脸,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书房外的杜府二管家兼杜月笙保镖,当年上海滩恒社小八股党党首,杜月笙麾下四大金刚之一,绰号花园阿根的顾嘉棠已经迈步闪了进来,一把手枪极快的顶在李裁法的后脑处。
  万墨林夹着香烟慢条斯理的看着不敢轻动的李裁法,从自己腰里摸出把用来削水果顺便防身的小插子拍到李裁法的面前:“怎么?你要是真有种,就拿起刀干脆抹了我脖子,我保证阿根不会开枪,敢抹了我,也算你是个从上海滩走出的人物,要是不敢,就乖乖滚出去,以后少打借笙哥这面大旗的主意,开几间酒店,几个夜总会,一个吗啡厂就以为自己能比的上笙哥?不要说笙哥,论玩头脑,你阿爸我当年垄断整个上海滩米价时,你都不懂数钱。”
  李裁法阴沉着脸望着桌上那把小匕首,可是连续喘息几次,却最终选择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把外面那些人赶远一点,这里是杜公馆,不是马戏团。”顾嘉棠慢悠悠收起手枪,对李裁法说了一句。
  等李裁法出了杜公馆之后,顾嘉棠才看向万墨林:“笙哥到底什么意思?”
  “笙哥说,清帮的弟兄就是之前那样不正式开坛,一切低调行事,才能真正在香港站稳脚,现在又刚好有广州来的14,顶在前面做炮台,同本地社团抢地盘,吸引本地那些字头的注意力,清帮弟兄该做的就是交好本地社团,找稳财路,对了,就是陆京士上次从台湾打电话来讲的那句,评书画本里说过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李裁法个瘪三,觉得自己刚吃饱饭,就成了大老板,笙哥把旗号借给他,那清帮才会散掉。”万墨林把那把匕首拿起来,又把桌上果盘里的一颗苹果握在手里,灵活的削着果皮说道。
  “那李裁法在外面做事?”
  “不关笙哥的事,李裁法不打笙哥旗号,他自己要闹,随他,反正他拢了很多清帮弟兄,那些弟兄愿意给他卖命无所谓,但是出现死伤胜负,不能扣在笙哥头上。你就不用想太多,这种事,老头子想的比我们周全。生前身后名,他就算要咽气,也不会在咽气之前让清帮弟兄打着他的旗号送死。”万墨林吐了口烟气:“你我家人都安置去了台湾,如果老头子闭眼后,李裁法打着他的旗号开坛,就送他下去陪老头子。”
  而李裁法走出杜公馆大门,外面一众请帮弟子都围拢上来:“裁法先生?杜先生怎么样?”
  “那宅子是我赠给杜先生的,自然我自己处理。烧了宅子,就是落了我的脸面,叫兄弟们赶绝那个叫和胜义的帮派,见识下我们清帮的厉害!”李裁法脸上那些阴郁已经随着出门而消失不见,豪气干云的对众人说道。
  清帮诸人纷纷各自上车或者离开,按照李裁法的吩咐开始去安排人手,片刻后,杜公馆外再度恢复安静,只有李裁法立在杜公馆门外,几个保镖在他的车前等候。
  李裁法扭回头看看宅邸上杜公馆三个字,哼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轿车走去:“神通广大的杜先生死在了上海,活在香港的,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杜月笙。”
  第一三七章 底气
  黑仔杰带来的这十几个能同他一起跨海到湾仔杀人的手下,全都是常年跟在黑仔杰身边的,就算功夫不如黑仔杰这位和胜义的双花红棍,但是平日械斗场面见得多,胆色比起寻常江湖人要强上几分,六七十个人挥舞家伙朝自己一方扑来,这十几人并没有掉头逃跑,而是退到黑仔杰背后,与黑仔杰一样正面迎着对方。
  “如果这些家伙都像刚才死掉那个叫代锋的扑街样犀利,那就有些棘手。杰哥,点做?不如你走先,我同弟兄们挡下他们?”黑仔杰的头马手里握着把开山刀,率先开口。
  黑仔杰嘿嘿笑了两声,看着越来越近的这些上海人说道:“听到他们讲的啦?烧了和胜义堂口,赶绝和字头?我挑你老母,广州的条四14来香港两年,宁可与潮州那些帮会打了足足两年,都不敢讲招惹和字头,这些上海扑街也够胆讲?阿华,你去单义湾仔花面勇的堂口帮忙叫些人来,我带其他兄弟同他们打一场,看看这几十人是不是有本事烧了和胜义堂口!”
  说完这番话时,那些上海人已经冲到黑仔杰等人十米开外,黑仔杰两把笔架叉握在手里,毫无惧色直直迎了上去!
  他身后其中一个叫阿华的手下,转身朝着街外跑去送信。
  陈泰单手拎着刀守在宋天耀一家的楼道口,望着黑仔杰十几人与人多势众的对手撞在一起,黑仔杰虽然凶狠,手下也各个有胆色,但是对方也有厉害角色,而且双方人数差了太多,十几分钟之后,在拼掉了对方二十多人倒地之后,和胜义一方就只剩黑仔杰孤身一身,赤着的上半身遍布伤痕,笔架叉也只剩下一把,朝着街头的方向边打边退,眼看就要被上海人涌上合力砍死。
  陈泰挥着刀上前,一刀削断了个上海人握着斧头砍向黑仔杰的胳膊!
  “杰哥,走。”陈泰让过浑身鲜血淋漓的黑仔杰,自己挥刀迎了上去。
  他这把长柄武士刀比黑仔杰的两把短小笔架叉声势惊人,连续劈出几刀,就把两人身前的上海人逼退几步,把黑仔杰护在身后,两人慢慢后撤。
  有几个胆气壮的上海人想要再扑上,被陈泰当即干脆利落的用刀劈裂肩膀或者撩破胸口踹翻在地,眼看那些被逼退的上海人就要再次扑上,陈泰突然不退反进,手里的武士刀漂亮挽起个刀花,连受伤的手臂都握住刀柄,双手握刀一个横斩!众目睽睽之下,将冲的最前的一名上海人,多半颗头一刀削断!只留了下巴仍在脖颈上!
  “和群英陈泰!不怕死就上前!”生死关头,陈泰瞪着双眼暴喝一声,淋漓刀锋指着被这一刀吓住的上海人,护着背后已经踉跄的黑仔杰朝太和街街头撤去。
  “噗通!”站立摇晃了几秒的无头尸体此时才摔倒在地。
  这一声像是发令枪,被刚才一刀吓住的上海人回过神来,仍然悍不畏死的朝两人扑上!
  “刚入和字头三日就要扑街,早知就听耀哥的话。”陈泰和黑仔杰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比起之前更加疯狂的敌人,有些唏嘘的冒出一句。
  说完之后,陈泰把刀再度举起:“杰哥,我辈分我行先一步。”
  陈泰挥刀冲了上去,黑仔杰把单手从裤袋里摸出香烟,点了一支美美吸了一口,这才握着仅剩的一支笔架叉,也迎了上去,嘴里说道:“大家同属和字头,兄弟,生虽不是同日,死也一起上路,和字头冇孬种。”
  “砰砰!”就在陈泰和黑仔杰准备和这些杀红眼的上海佬拼死到底时,后面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放低你们的武器!”
  枪响之后,是一声厉喝。
  陈泰和黑仔杰习惯性的扔掉手里武器,朝旁边街边抱头躲了一下,顺势回头望去。
  此时太和街上,七八名军装,五六个便衣全都举着手枪瞄向对面上海人,站在这队差佬最前端的,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头戴圆毡帽,身上套一件灰白色的干湿偻,手臂高举,手中枪口向天,此时还正冒着袅袅枪烟。
  “动!再动一下就打爆你们这些扑街的头!挑你老母,当我的环头是菜市场呀!拿刀出门买菜呀!放下武器!听到没有,让你们放下武器!”
  看到那些上海人虽然停步,但是手里仍然握着武器不松手,这名打扮明显是湾仔差馆探长的差佬举枪朝着那些上海人脚下连开两枪,打的土石碎屑翻溅!
  “兄弟们,香港警察不敢开枪杀人,我们一起”为首的几名上海人中有个明显是头目的家伙,手里握着把染血的砍刀,红着眼睛叫道。
  只是话没喊完,“砰!”一声枪响,那名探长模样的差佬就扣动扳机,一枪击中对方握刀的手腕!
  “不敢开枪杀人?我杀你们这些扑街全家!再讲一次,放低武器,双手抱头排到墙边靠墙站好,哪个敢逃跑,按袭警拘捕论,全港通缉!当场击毙!”
  这一枪和这番话,让上海人没了血勇,手里的武器纷纷扔掉,神色木然的看向举枪慢慢围过来的警察。
  “这个差佬好威风。”陈泰在旁边对黑仔杰说了一句。
  黑仔杰死里逃生,重重吐了口气,整个人跌坐在街边,如释重负的望了那个差佬一眼,对陈泰吃力的挤出个难堪笑容:“当然威啦兄弟,单义的二路元帅,姚木做差佬总探长时他手下的五虎将之一,现在四大环头湾仔差馆的华探长梁沛嘛,单义湾仔地区的大佬花面勇,是他黄纸兄弟,是救我们两个的救兵来的,这次不用死啦。”
  雷英东离开陆羽茶楼,宋天耀则等着安吉佩莉丝,安吉佩莉丝不可能回来太早,下午发放完赠送药品,晚上还有她,贝斯夫人与褚孝信三位乐施会发起人对今日上午那些捐赠者搞的乐施会成立暨答谢晚宴。
  宋天耀有些郁闷的吐口气,看向包厢外宁可站在门外吸烟都不再进来的烂命驹:“喂,驹哥,你话如同我同你大佬陈阿十借钱去太白海鲜舫摆几桌,他肯不肯借我?”
  烂命驹根本不去看宋天耀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香烟勉强笑笑:“宋秘书真会讲笑,十哥出去了一趟,等下他返来你自己问他好了,我这种粗人,只懂动刀,不懂动脑。”
  就在这时,楼梯上脚步响动,一个声音从楼梯口带着笑意响起:“只借几桌酒钱?少了些罢。”
  说话间,褚孝忠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去而复返的陈阿十手里拎着个文件袋,把文件袋放到桌面上,就退了出去,褚孝忠扶了扶眼镜,坐到之前雷英东坐的位置上,对宋天耀笑笑:“宋秘书,我刚好路过,顺路来饮杯茶。”
  “忠少,叫我阿耀就可以,你太客气。”宋天耀看到褚孝忠出现,急忙从自己位置上站起身,对褚孝忠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对其他人诸如陈阿十雷英东,宋天耀还可以坐着不去迎客,可是他是褚二少的秘书,对外又打褚家的旗号,看到褚家未来继承人,当然要维持必要的礼貌。
  “坐下吧阿耀。”褚孝忠对起身的宋天耀笑笑,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比起上次在褚家,你让我和阿十吓到手脚发凉,今次我总感觉你好像缺了点什么,棋走的不错,乐施会,章家,鬼佬,药业协会,潮州,五邑各个都算进去,听阿十去接我时讲起,你又见了雷疍仔,把这些全都搅在一起,算计精妙,但是少了些能把人逼到好像我当日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手足无措的味道,我想来想去,感觉阿耀你和利康缺了底气。吶,那就是底气,三十万现金,利康账户上也刚刚转入了一百五十万。”
  宋天耀不解的望向褚孝忠:“底气?”
  “能医不自医就是讲你,你自己知道利康账上冇钱,很多事不能直接去办,所以转而去走很多旁路去答到目的,对比当日在褚家,你和阿信手上有十四根黄鱼,就敢对我和阿十讲一句是不是别有私心,算计上更多些,气势上却差了些,说来说去,那一日你不怕翻脸,是因为十四根黄鱼就足够你帮阿信在利康重整旗鼓,而今日你盘算筹谋却迟迟没有动作,第一是对手强,第二就是袋内无银,胸内无势。”褚孝忠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慢慢的擦拭着镜片,对宋天耀说道。
  宋天耀双眼一亮,这位褚家大少是明眼人,能一语道破自己没有想到或者说在局中忽略的问题。
  “想明白了?”看到宋天耀眉眼一挑,褚孝忠就知道对方已经想清楚了这个问题:“是不是觉得之前心里有些虚?现在,拿钱去砸给海关署长,砸给福义兴那些帮你奔走的成员,你讲话的声音就能更大些,你的声音大,收了你那些钱的人就会更卖力,也就让对方看到的是利康锐气十足,不然就算福义兴那些大佬人物不会泄气,那些外面奔走卖命的小角色也会士气低落,钱,就是帮那些为利康奔走的人用来打气的,他们越卖力,你底气就越足。”
  “为什么帮利康?忠少?恕我直言,信少同您之前”宋天耀微微点点头,对褚孝忠说道。
  褚孝忠把眼镜戴回脸上:“章家四个兄弟,都能一条心,褚家只有两兄弟,却仲要闹的场面难看?让阿信安心去做慈善家,这一局,我父亲虽然不能出头,但是欺到我兄弟头上,我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站出来,替阿信陪章家下这一局,更何况,当几日你这种福将的临时老板涨涨运气也不错嘛。”
  “忠少,老实讲,你讲完,我心中好像更虚了一些,怕最后大家坐地分赃时,填不满忠少胃口。”宋天耀脸上已经挂出笑容,嘴里却半真半假的对褚孝忠说了一句。
  褚孝忠爽朗一笑:“嫌我胃口大?那就利康利亨一起,吞下整批货,吃到饱好了。见我无事压压阿信,就当褚家的人能随便被人欺咩?我知道肯出力才有饭吃的道理,药业协会是五邑的,可是他们用来贩运药品租的那些船,却未必是五邑的。你继续为阿信做先锋,我就做一次阿信的伏兵,阿信呢,做他的太平大元帅,安安稳稳等着数钱,负责名利双收。”
  说完这句话,褚孝忠望向对面脸上带着浅笑的宋天耀:“我真的很羡慕自己这位细佬,我努力时,他吃喝玩乐,我学做生意时,他吃喝玩乐,他自己打理利康时,他吃喝玩乐,利康要垮时,你冒了出来替他做事,他继续吃喝玩乐,最后却是他,摇身一变成了慈善家,名利双收,老天有时真是不公平。”
  这番话说完,褚孝忠看到宋天耀仍然盯着自己,他干脆摊开双手:“兄弟间那些龌龊,等胜了这一局,吃完这一餐再讲。”
  “忠少早说这句话,比起你说那么多更让我安心。”宋天耀拍拍桌上的文件袋,对褚孝忠伸出手:“我替信少多谢忠少帮手。”
  第一三八章 晚不如早
  褚孝忠很干脆,把钱送到,就在陈阿十的护送下离开陆羽茶楼,只剩下宋天耀摸着桌上的文件袋一阵感叹。
  扑街的褚孝忠,跑来占便宜都能说的这么正气凛然,绝对是褚耀宗的亲生儿子。
  不过这家伙眼光倒是毒辣,知道利康缺钱,就直接递上钱来说联手,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个女秘书帮忙想的主意,要是早知道褚孝忠过来送钱,宋天耀也就不会交易给雷英东二十箱盘尼西林换些钱应急,反正栽赃而已,五箱十箱的意思一下就足够。
  又等了一会儿,安吉佩莉丝才被烂命驹的人请到了二楼包厢,鬼妹律师今日算扬眉吐气,哪怕再理性再淑女,俏脸眉眼间也带了掩不住的喜色。
  一个得罪了导师,没有拿到实习报告,只能跑来殖民地临时等机会的实习律师,摇身一变,成了主动不远万里,从伦敦毕业后就来到殖民地投身慈善事业的英国独立女性。
  只要英国政府想要为自己脸上贴金,必然不会少了该给安吉佩莉丝的好处,只言片语都足够让鬼妹律师引起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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