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一碗水喝下去,陈前装模作样地道:“可能昨晚着凉了。”
  “谁着凉了?”大美刚进屋听到半截话问道。
  “你爹。”王小草手一指陈前。
  大美回头,道:“梁哥,你去九爷那里拿点药。”
  “别去,我给口水呛着了。”陈前出声拦着,转了话题问:“田地分下来了?”
  大美道:“嗯,爹,我想把家里分下来的田按当家的新办法耕种。”
  陈前叹口气,挥手道:“随便你们。好好的城里不住,非要待在乡下种田。”
  “爹,我和大美准备科技种田。” 梁重道,“过几天,我和大美准备去省里采买种田用的东西。”
  陈前一听科技都头痛,反正他不信一亩地的粮食能收二亩地的粮食,背着手往屋里走。
  大美拉着梁重安慰道:“爹就那脾气,等以后看到我们粮食的产量,爹肯定会信服的。”
  “我不怪爹。”梁重握着妻子的手。
  十来年,从第一天看到大美起,大美就在支持他,那怕在那动乱的岁月,那怕村子里的白眼和鄙视。他的妻子从未离弃,一直站在他身边支持着他,他怎么会因为岳父这点脾气而怪岳父呢。
  “我知道爹是想我们好,只是跟我的理想有冲突。”梁重道,“你说的对,总有一天,爹会支持我们的。”
  两人相视一笑。
  晚饭时,金宝和六美回来。金宝一脸愤愤不平在后,六美急匆匆在前,一进屋就告状,“爹,金宝差点跟人家打起来。”
  金宝瞪着六美,张开嘴无声地道:“告状鬼。”
  “怎么会事?”陈前道,“六美,你说。”
  “那个女人好厉害,我们都跟她当家的说了他女人和别的男人躲在屋里。结果那男人回去不知道怎么会事,竟然一点动静没有。我们跑到后面才看到朱卫国从后窗跳出去,金宝就要冲过去打人,我拉住他,他还怪我。”
  “朱卫国看到你们没有?”
  “没有,我们躲着呢。他跑得急,只四下看了一下,就跑了。”
  陈前放下心,走到金宝面前,“跟我进屋去。”
  “爹,有啥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的?”六美撅着嘴不满。
  “你这个死丫头,就是想看你弟的笑话。”王小草用力掐了六美一把。
  “好痛。”六美冲着陈前的背影告状,“爹,娘掐我。”
  金宝的事再急也没有闺女重要,陈前停下脚步,回头,“你没事干是不是?去把地去翻一遍,大美和梁重两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忙。”
  王小草讪讪地道:“当家的,我就轻轻地掐了一下,这丫头娇气。”
  “姑娘家能不娇气?”在媳妇和闺女之间,陈前向来是帮闺女的。
  六美得意地冲王小草做了一个鬼脸,王小草气得狠狠地瞪她几眼,却不敢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章换了一下,因数字少了一点,把后面的移了一些过来
  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夫妻之间怎么称呼呢
  第54章
  “你还没有忘记在朱家的日子, 想报复回去?”陈前问。
  自当年那些事后, 朱家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好,受到大家的排挤, 好事朱家捞不着, 坏事倒经常推到他们身上。又没了朱秀月提供的钱财, 朱家的日子日渐西下, 原本朱家的女人从不下地干活,也开始下地种田挣工分。到后面朱大更是分了家, 把朱来贵从家里分出去,好好的大院一分为二。
  见到朱家人早没了先前的白胖和精气神, 陈前觉得那家子不该金宝费心思。
  金宝咬着唇, 一张脸涨得通红。
  陈前忽地道:“是不是跟上辈子的事有关?”
  金宝冲进陈前的怀里, 抱住陈前的腰, 呜呜哭起来。
  陈前身子一僵, 手缓慢地拍着金宝的后背,心里地想,这个便宜儿子让王小草养娇气了,都十几岁的半大小子, 还抱着爹哭, 成什么样子。
  陈前打算等金宝哭够后好好教训他一顿。
  半晌,金宝才止住哭, 松开陈前。大概这辈子有父母疼爱,吃得饱穿得暖还没有干不完的话,金宝觉得自己娇气了,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事?”陈前道。
  金宝道:“爹,上辈子我给他们害死的。朱卫国偷人,给那家男人发现,他把那男人杀死了,然后栽赃到我身上,我给枪毙了。”
  “所以你想报上辈子的仇。”陈前顿时明白,忽地又道:“这事不对啊,上辈子,公安局没调查?就判了你?”
  “是公社出面,公社书记是那个胡东,朱秀月的情人。”
  陈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先前说那个胡东有问题,那就是个祸害。好在那人给抓走了,估计在那人监狱里蹲着呢。”
  听金宝详细地说了一下过程,陈前批评道:“你胆子也太大了,敢直接跟人说他婆娘偷人。”
  “要不怎么说?”
  陈前想了想,“等着,看你爹的。”
  自那些守在路口的民兵不见后,农民胆子大起来,公社陆陆续续地多了些卖东西的农民,把鸡蛋,蔬菜摆在路的两旁。
  一个老头挑着担子,左右看看,一会担子里装了一些鸡蛋和几个小鸡仔。似乎看到一个熟人,他挑着担子急步追过去,东绕西拐,来到一条后巷。
  他伸着头站在那里半晌,嘴里嘀咕道:“这人呢?明明看到的,咋眨眼就不见了?”
  “你找啥呢?”老头肩膀挨了一巴掌,他回头看,原来是一个五短身材,面容普通的男人。
  陈前心想,怪不得他婆娘要偷人,就这长相,连朱卫国的一根指甲都赶不上。
  “我找人。”陈前装模装样地问,“我刚才看到一个熟人,欠我钱,我找过来,就眨眼功夫没有见到人。忒奇怪了。”
  那男人眼色骤变,这条巷子只有他家开了后门,为着平时挑粪不从前门出去。
  他气呼呼地转身往家里跑去,一会功夫,就听到喝骂声传出。
  陈前绕到前面,躲在角落偷偷往那边瞧去。
  朱卫国被那个男人给拎出来摔到外面,那男人又扑上去厮打。
  陈前见到是朱卫国,没有再多待,挑着担子匆忙离开。
  走出公社,金宝从后面赶上来,笑嘻嘻地道:“爹,你真厉害。我看见朱卫国被打得好惨。”
  陈前把担子扔给他,“偷人家婆娘,这是流氓罪,只要那男人去告。朱卫国少不了要去坐牢。”
  “能被枪毙吗?”金宝兴奋地问。
  “只要没打死人,就不会枪毙。”陈前叮嘱道,“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别再去找他麻烦。只要坐过牢,他这辈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爹,我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让他们朱家看看,我的日子会有多好,让他们眼馋,后悔。”
  陈前摸了一下他脑袋,“咦,你还开窍了。”
  “是妈告诉我的。她说之前村子里谁都能嘲笑她,自二姐跟二姐夫订亲后,村子里跟她说话客气多了。等她去供销社上班后,村子里的婆娘们那个都奉承她,说她的好话。”
  “这个婆娘总算干了一件好事,难得。”
  陈前小声嘀咕一句后,想起三美,问:“金宝,你三姐在城里做啥买卖?”
  “卖茶叶蛋。”
  “那买卖能赚啥钱?”陈前道,“让她去部队上找你二姐给她介绍一个军官结婚,你死倔不肯。不会享福!”
  金宝没有吭声,为三姐的亲事,爹跟三姐不知道吵过多少架,可惜三姐不听。这次做去县城里做生意,三姐也没有跟爹打声招呼,偷偷地带着五姐跑去县里。
  “等下周你们放假,我们去看看你三姐,你给我好好劝劝你三姐。”陈前吩咐道。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姐的脾气。”金宝苦着脸道。
  “你书也读了不少,好好看个法子。”陈前背着手走在前面,金宝在后面扰着头发愁着脸。
  ……
  早上四点钟,天还没有亮,县城里一间在巷子底的屋里亮起点,三美轻手轻脚地洗漱一番,才去灶房,捅开灶孔,放上一点枯草,再放上几根柴。划开火柴丢进去,唰地一下枯草燃起来,木柴也渐渐冒出火星,一铲子煤倒在上面,一口大锅搁上去。
  三美开始每天的工作,煮茶叶蛋。
  半个小时过后,灶房里发出浓浓地带着茶叶的鸡蛋香味,透过窗户门缝钻出门去,散在外面的空气中。
  “好香。”睡梦中的人砸巴着嘴,闭着眼睛道:“陈二美又在煮茶叶蛋了,等会去几个。”
  “买个屁。”旁边的女人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陈二美的茶叶蛋卖得多贵,五毛钱一个,两个都可以吃一斤肉了。”
  “娘,我想吃。”旁边的小娃娃揉着眼睛道。
  “乖,睡觉。等你起来,娘去王阿婆那里给你买一个,也是茶叶蛋。”女人哄着娃子。
  “不要,我要吃陈二美的,王阿婆的不好吃。”小娃娃给哄骗过几次,不再上当。
  “吃,你就知道吃。”女人一巴掌在娃子的屁股上。
  顿时娃哭大人骂,这样的情形巷子里几户人家每天都在上演。
  五美起床走到灶房拿起鸡蛋放在盆里一个个地洗,“姐,隔壁的又吵起来了。”
  “吵吧,天天都在吵。五毛钱一个也舍不得,馋死他们。”
  二美手里清洗着鸡蛋搁在一边,“怎么?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耳边念我们的茶叶蛋卖的贵了?也不看看我们用的材料。这些鸡蛋,都是你闻过的,个个都是新鲜的,才下出来一二天的。还有这个调料,那个野茶叶,那样不费功夫,不要钱。巷子口王阿婆的茶叶蛋便宜,可那味道成吗?那鸡蛋新鲜吗?”
  王美摇摇头,“我是在担心昨天那人会不会再来。”
  三美手一顿,嘴上却满不在乎地道:“五美,我告诉你,这人啊,是横的怕不要命的。我昨天拿着刀一砍,他还不是乖乖地滚了。想从我手里白拿钱,除非拿命来。”
  听着三美彪悍的话,五美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外面太阳渐渐地升地,天际出现一丝亮光,慢慢地整个天空亮堂起来。
  三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五美,你想吃啥?粥还是面条?”
  “面条。”
  “那用鸡蛋做浇头。”三美动作利索地炒好葱花蛋,又下了两碗面条。两姐妹吃过,推出一个板车,放上炉子和煤,煮好的两桶鸡蛋和卤水。三美又从屋里拿出一把菜刀和一根小孩手腕粗的铁棍放在板车上。
  三美瞧着五美神色不对,道:“就是准备着,遇上那些想白拿钱的,直接给他们一棍子。等我的凶名打出去,看谁还敢来伸手拿钱。”
  五美瞪大眼,“爹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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