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夏香笑着给皇后揉捏酸麻的腿儿,面上一派平静。
徐明月看着窗外飞掠过的白雁,不由叹了一口气,起身拿过药捶细细的捻砸着药材,徐佑看她额头上沁出了冷汗,便起身夺过她手里的药锤,将她抱在一侧的榻上,“好端端的又干起这些玩意儿,又成了药婆不成?”
徐明月笑着捻着药末儿,“江南的稻田的苗灾大约是种子入仓时带了暑气,与播撒药粉的农具何干……这些地方官心里藏着事儿呢。”
“万事儿总有个宣泄口,前阵子播撒药粉的农具灭了蝗灾,现在他们是得闲了,看来朕要敲打一番了。”徐佑捏着她的手,亲吻她的眉心,撇开容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最懂得他心中所虑的,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有些事跟信任的人商量倒是舒心的多,且她提供的意见都是很中用的。
“朕倒是改把你提拔成女官。”徐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
“女人太聪明并不好,龙驸马曾说过,这男人都喜欢笨一点儿的,这样方可彰显男人魅力。”
徐佑望着徐明月的眼神,一瞬间变的清冷起来,手上揉捏的力度也陡然加大,明显醋王的醋性又翻了。
徐明月眉开眼笑,道:“不过呢,本宫倒觉得棋逢对手的男人才够味儿,压低自己去迁就男人的无能,这本身就是个错误,能与你一辈子棋逢对手,本宫觉得不错!”说完,软腻的下巴贴在他的背上。
徐佑眸子忽然变得深沉,最深处像是有把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徐明月看到了,只是勾唇一笑,起身亲吻他的下巴,有种挖空心思勾引的意味,“你这是在金屋藏娇!”
徐佑青筋一跳,笑着把徐明月抱在桌上翻身压住,咬住她的耳捎儿吹了口气道:“朕的确在藏娇。”说完直接下移含住徐明月的红唇不放,像是刚生下的婴儿一般重重地吸吮……
徐明月浑身全身无力,脊背又靠在微凉的桌上,忽然呼吸困难起来,喉头发粘,一双清媚的眼里也满是泪光。
那男人一下将她从桌上抄起,紧勒住她的身子,“月儿,张嘴,朕给你顺口龙气儿!”
愿本一个冷漠正经的帝王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徐明月一下震惊了,随后又笑着打趣道:“呵,不学人家幽王烽火戏诸侯,倒是学着武帝金屋藏娇了。不过本宫可不希望做那陈阿娇!”
徐佑勾唇一笑,抬手拨开她的发,承诺道:“朕要去汴州亲耕劝农,听说汴州有颗天庭仙杏树,饮了一口仙杏酒,能日长百丈,朕带你去看!”
徐明月莹秀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转身不理他,这人真的会是转移话题。
徐佑见她这般任性的猫儿脾性,当下便耐心的哄着,把乖乖亲亲说了千百遍。
徐明月睫毛轻颤,慢转过身来,见他只是弄了个匠人做的赔罪发l*q声小钟,当下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差被一脚将他踹下床。
徐佑望着她,眸底渐渐上了一抹温柔,他抬手轻轻捏住徐明月的小脚,在她的脚背上轻轻一吻:“夫人……朕真想吃了你……撕碎了吃。”说完,伸手抱住怀里的女人,微微地闭上眼睛,这种岁月静好的温暖,麻酥酥地流窜在身上。
阳光一点点滑入窗扉,徐明月披衣梳妆回了凌霜宫。
凌霜宫的宫人着急的立在宫中焦躁的绕圈等待,一听到永寿宫那边儿传旨,说是大长公主今个儿回宫,便一直凤驾。
众人见到徐明月,当下便跪在地上,蓉妞瞧见她后,更是心疼的哭天抹泪,这都几个月了,以前得了什么病她都是第一个守着伺候着,可是这次跪天不应,跪佛不灵……如今见着自家主子,倒是一下红了眼圈儿。
徐明月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脑勺,目光闪烁暖暖,蓉妞心疼得扶住她的手。
正在这时,温如春捋着衣袖,冷着脸夺过徐明月的手,闭目静心诊脉,冷冷道:“谁还用这等笨方子救你?这等下三流的鬼医治疗,早就落伍了!”
徐明月笑了笑,抓着温如春的手重重咬了一口,“徒儿快被容嬷嬷那个老东西扎死了,你不去扮作太医救我,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自从那天,为师快把整个宫殿反过来了,都没找到你,今儿个才知道你被关在太后的佛堂里,太后是相当珍惜那个佛堂,重兵把守,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温如春眼睛里满满的愤恨:“不过,为师专门请了灵验的道姑给你算卦,那个老道姑头接到签条眼中诧异的要命。“说完抬眼打量了徐明月一眼,凑到她耳边缓缓点头道:“是上上签,说你命格贵重,是大有作为的万凰之王!”
“荒唐,神棍的话你也信?”徐明月手指一颤,转过身冷笑道:“师父,神棍惯会胡说的,若真的听了,怕是要吃亏的,不信你再去找她,她就会让你买个什么玉佛,坑你一笔银两!”
温如春眯了眯眼:“关于你的命格,是没错的,凤主天下,母仪六宫 !”
第44章 044 ...
“主子......这是辅国公那边儿来的信儿。”蓉妞小步走进殿, 将一封卡着红印泥章的信封递给徐明月。
“哦?姚寄表兄手脚倒是利落。”徐明月惊讶的挑了挑眉, 颇有几分明媚的笑意, 写信的姨母清和夫人,笔迹间都是笑意, 说是准儿媳妇儿话怀孕了,算了一卦还说瓜熟蒂落时必定是个大胖小子,满府欢喜的交换了庚帖。
一想到姨母和白秋徐明月真是又紧张又激动。
蓉妞先是一愣,然后眉开眼笑,“这还真是个开心的事儿,纨绔终于也算有家了。”蓉妞笑看着徐明月,随后又微微蹙眉,“只是白秋的兄长曾为奸污祝员外小妾的事儿身陷囹圄, 虽说清了罪名,但是整个白府难免添了凄凉。这桩姻缘虽说是喜,但是缠上那档子事儿难免在别人眼里有些不体面……”
徐明月道:“嗯, 白朱舒一家若是能得到皇商这个差使, 外面的人才不会胡乱嚼舌根子。”
“那您有空向皇上提提, 左右是一句口谕的事儿。”蓉妞垂首给徐明月煮茶。
徐明月脸色一红, 眉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犹疑,“正是因为一句口谕,这事儿才难办。他是帝王, 尽管文治武功,但是在朝堂难免用些平衡之术,一旦被朝臣揭穿偏私, 皇威怕是要折损。”
皇后又畏缩害怕因着皇商再起波澜,皇位争夺,总会伤害她的利益,所以皇商这等事儿她自然不会插手,至于旁的朝臣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能解决此烦恼,只有太后!
听到徐明月的话,蓉妞手里的茶水差点儿溅出来,“现在您和太后可是势如水火,她日日担忧您会夺了东魏江山,恨不得制造混乱,除掉您……”
徐明月自然明白了太后的态度,只是身为深宫老狐狸,最关键的不是直面困难,而是如何利用有利的人来直面困难。
徐明月仰头将汤药喝尽,随后抬手翻着手里的一本画册儿,随后睨了一眼正在正殿提笔批阅奏折的徐佑。
徐佑挑眉道:“怎么觉得目光这般森然,可是要吞了朕不成?”
徐明月嘟起嘴巴,忍了忍,最后努力问道:“本宫与太后聚散离合,只是觉得来来去去间,没有成为真正的亲戚挚友的有些可惜,本宫倒是思考着如何淡化跟太后之间的裂痕。。”
他神情如常的放下朱笔,轻描淡写道:“这挚友还是不做为妙,你若怀孕,她倒是可以把你当成亲人。”
徐明月当下急了,黑脸抬脚踢了徐佑的小腿一记。
一种倦意袭来,徐佑伸手圈住她,一张俊脸进她带着兰花香气的衣裳里,手慢慢收紧,轻抚她的身子,扬起眉梢道:“你受到母后的刁难?”
徐明月笑着叹气:“姚寄表兄和白秋有了身孕,只是白朱舒前阵子陷入那档子事儿,很让姨母家为难,赶巧了前任皇商家挪了个位置,我是想着有太后出手,皇商大约是跑不了的。且这种事关国政的大事,太后提出来,朝臣是不会反对的。”
徐佑一派轻松地耸耸肩,“你在母后跟前的人情可算是败尽了,现在母后应该是安排暗卫追杀你了,地毯式的搜查,一招毙命。”
不知道太后怎么的tangxin和她成了这等关系,徐明月不由的震惊一记,一双眉眼不由自主地打量徐佑,看到徐佑唇角噙着的笑意,忽然怒瞪着他,一手拧在他的腿上。
见得徐明月这般恼了脸,便轻笑捏住她的小手,“上次你中了毒,朕一不小心就帮了倒忙,说用东魏百姓来祭奠你,母后气的不轻。”
徐明月恙着眉埋怨他,“你真的是……你这脾性得亏是帝王,若是在后宫为妃,怕是出场不过一天就被害死了!”
徐佑冷哼了一声,重重揉捏她的手指,认真道:“朕从来没有为了女人得罪母后,可是朕为了你做了。为了你,朕便是得罪世间一切也无所谓。”
看了徐佑一眼,徐明月轻笑:“藩王蠢蠢欲动,你这话若是被你那些朝臣听了,怕是皇上你抗不住,红颜祸国,怕到时真的要用江山威胁你绞死本宫,那才真是浩劫的开始。”
徐佑下巴贴近她的脸,似有若无的摩挲着,随后噙着笑在她眉心印上一吻,“帝王一诺,等日后你诞下皇儿,朕就把这锦绣江山传给咱们的孩儿。”
“你不过是被乱花迷了双眼。”徐明月理直气壮,“到时江山压力,朝臣和藩王来一招釜底抽薪,我便成为你江山路上的绊脚……”
话未说完,就见徐佑把龙袍往床头一丢,翻身压住她,一张薄唇缠的那张无情的红唇再也说不出话……
***
薄云轻轻散开,一缕细柔的阳光顺着窗棂落在梨花木桌上。
徐明月看着殿里心来的小太监,不由的皱了皱眉,前阵子朝里攻打大宛,整个后宫都景缩减开支,就连皇后宫里都没有进新的宫人,凌霜宫的宫人却像是新岔的韭菜一般,一批一批的换,换的最后没几个认识的。
“你监视本宫?”徐明月皱眉,继而又抬眼打量徐佑。
徐佑轻轻握着她的手,目光柔和,“不是监视,是保护,母后那边,朕不得不防!”
蓉妞不敢当着徐佑的面儿劝告她,便趁着入内殿的时机低声提醒道:“公主,瞧着皇上倒真不是害您,您还是不要触怒他,免得在皇商的事儿上横生枝节。”
徐明月深吸一口气,这时候的确不能失去耐心,欲要擒必先纵着。
虽然徐明月的手段比后妃要高明很多,但徐佑一眼就看透了徐明月的想法,徐明月要欲擒故纵的搞到皇商,而他也要真正釜底抽薪,借着皇商的事儿,将她牢牢拴在身边。
徐明月实在无奈,便望着茶杯里的浮浮沉沉的茉莉香片,细细思量如何拿捏与太后相处的分寸。
直接提皇商的事儿,太后自然会闭门不见,但是要用农桑蚕布的国计民生之事,太后就没了拒绝的理由。
一大清早,就见容嬷嬷神色慌张的捧着天王托宝塔的卷轴急匆匆的往永寿宫去。
“给哀家送宝卷?”太后虽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对后妃也是不假辞色,但说起对徐明月的态度就值得琢磨了,徐明月素来是清高的不理俗世,这次差人往永寿宫送天王托宝塔的宝卷,倒是让高高在上的太后萌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错愕感。
容嬷嬷手指紧紧握着,发鬓有些凌乱,但是看着宝卷不发一言,大有装傻保全的意味。
正说着,就见徐明月目光灼亮的进殿,一张精致清媚的脸儿含笑的朝着太后请安。
太后也在打量徐明月,见着她后,明显眼底一叹。虽说是没落的公主,可的确是人中龙凤,胸有丘壑,行为举止也是带着皇家别致的贵重。
徐明月看到太后打量自己,心里虽有悱恻,但还是笑盈盈地给太后请安,随后坐在下首的座位上朝着太后道:“听闻太后一直寻找天王托宝塔的宝卷,明月有幸得此宝卷,便想着给太后送过来。”
太后瞧见她俯首顺眉的安静模样,自然要杀鸡儆猴,继续挫挫她的威风,太后也不接话茬,只是望着窗外的非要,暗中对徐明月挑刺嘲讽。
这的等话,若是寻常的宫妃怕是畏惧的发抖了,但是徐明月却云淡风轻瞟一眼太后,并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反客为主,“明月封地在冀州,且我生性自由散漫,对太后心中所想的位置,并无念想。明月只是来给太后送宝卷,顺便想跟太后商议皇商的事。”
“皇商还用不着大长公主你来商议,与其来哀家这里,你倒不如去跟皇上撒娇,那样来的还快些。”太后脸色一沉,态度似乎比先前还要坚决几分。
徐明月抬手温顺的捋了捋的肩头的柔发,脸上的表情静静的,一抹觉察不到的微笑盈在唇边,温柔道:“先前钩弋殿的事,明月向太后道歉,太后能将礼佛的地儿给明月住,亦是明月的福分。”
太后收回目光,立即挥手屏退了奴才。
她觉得眼前这个清媚的女人刺眼的碍人,心中的无名之火一瞬间烧起。太后冷笑打量徐明月,“现在比起皇嗣,哀家更想赶紧把你送到封地去,再也不要回长安。”
徐明月摩挲着手里的茶盏,第一次言语间有争夺徐佑的意味,“我若去了冀州,想必紫禁城也跟着去冀州了。”
看她直接甩锅到徐佑的身上,太后突然黑了脸,大发雷霆,气愤道:“他虽是帝王,但是斗你这只九尾狐,自然是要困难些,可是你徐明月也休想鸵鸟似的埋沙来粉饰太平,这江山亡了……你也不免遗臭万年!”
徐明月做得笔直,神色自若,一点儿也没有被太后唬住的模样。
垂落的睫微微扬着,徐明月淡笑,“即便您不想承认,但是辅国公府和白家是平衡朝政的一把利刃,白家和辅国公府有损,便是朝廷和江山有损。”
太后不懂前朝的纷争,也不想听徐明月的闲话,一张脸冷淡的吓人。
徐明月看她油盐不进,便想着先拿徐佑来用用,徐明月摇着头,说道:“现在藩王躁动,朝臣生异心,若此时推开辅国公府和白家,那就等于把皇上推进危险的境地。除非,您是想借朝臣和藩王的刀,来杀皇上……”
太后听着气的黑了脸,可是一触及徐佑的安全,太后的立场不是太后而是一个母亲,母亲总会为了孩子妥协。
徐明月笑着朝着太后微微躬身,言语间表示感谢。
“皇商之事可以商量。”太后目光炯然,“不过,你要答应哀家一个条件。”
听到“条件”二字,徐明月有些解,只是她刚要张口问,就见太后嘴角一扯,“哀家不驱赶你去冀州,但是哀家要你过继到高丽国的和亲质女,你杏脸桃腮,容颜清丽,装作异族应该不吃力!”
徐明月和太后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异口同声的冷笑。
为了一个男人,宫墙内的两个女人再次变的剑拔弩张。
第45章 045 ...
徐明月的心一沉, 太后这么说, 就是故意的逼迫她放弃, 一个公主便是再怎么没落都不至于去做高丽国的质女,这个选择是个死扣。
然而, 徐明月的反应,却也在太后的意料之中。做高丽国质女不过是让徐明月意识到凤位不是那么好坐的,凤位不过是作为除掉她的诱饵,太后要彻底的把她被逼退到冀州。
无论她最终目的是不是颠覆东魏江山,现在她都不宜打草惊蛇,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盏,一只手轻轻落在徐明月的手背上,一副庄严和慈和的模样, “战场上死里逃生得来的江山,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让个女人毁掉的,你若起异心, 哀家就会杀掉你最看重的顾笙, 让龙家绝种!”
太后虽说虚荣又爱面子, 但是不是愚蠢的妇人, 她萝卜大棒的用在徐明月身上,但是私下里差人在民间寻找与徐明月容貌相似的替身,她是一早便做了算的。一旦找到, 她就会亲手除掉徐明月,到时徐明月人死了,自己的儿子也不过伤心一阵子, 直接把容貌相似的那个替身塞上去,日子照旧……
“太后且放心,皇上坐稳龙椅便是徐家坐稳龙椅,明月断不会对徐家江山生异心!”徐明月言语说的笃定,其实不过是利用太后爱慕虚荣的性子来暗渡陈仓,以将皇商搞到手。她这次来不是跟太后吵架的,口舌上胜了,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