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莫卿卿加快步子跑过去。
  风倾然似笑非笑地瞅着莫卿卿,说:“你可真能说。”
  莫卿卿说:“都说了我语文不好还非要让我说,我说到一半又不让我说,这些人简直有病,不要理他们。”她说完才想起那工作人员好像给了她一张什么东西。她展开一看,见上面写了个“b-j-18-2。”以及一个“b01已登记”章。她皱眉,不明所以地问:“这是什么鬼?”
  风倾然拿过莫卿卿手里的纸看了眼,说:“b是b区,我们这些受过感染的在b区,没受感染的在a区,那些刚感染还处在生死边缘的就在c区。你这号是b区j排,18号帐篷,2号床位。”
  莫卿卿顿时高兴了,说:“还有帐篷和床呀。你们呢?你们是几号帐篷几号床?”
  风倾然说:“我和小林、倩倩跟你一样,都是18号帐篷,老韩是在u排2号帐篷9号床。”
  莫卿卿“哦”了声,问:“那这b01已登记章又是什么?”
  风倾然说:“大概是b区01号工作人员登记检查后盖的章。”说话间,他们顺着指示牌朝b区走去。
  在莫卿卿的想象中,避难所应该像春运的广场或者是某个天气好的节假日大家扎堆野营那样地上铺着垫子或布或者是支起帐篷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她见到的避难处则是拉起了长长的防护网将避难所隔成了几个区,区域间留有四车道的宽的路,抱着枪的士兵排成列的来回巡逻。除了行人,还有很多人正在清理路面、排水沟里的草。
  昨晚下过暴雨,今天又出了一天的烈日,两旁的排水沟里积了过膝高的杂草和没至脚踝的积水,烈日曝晒下,水沟里潮湿闷热,热得拔草的人累得汗流浃背。偏偏长出来的草以锯齿草居多,稍不小心就会割出血口子,他们还不能脱衣服,一个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热得那汗水跟下雨似的。
  莫卿卿看到他们挥汗如雨干得非常起劲的样子,充满了敬佩。如果是她,肯定早受不了了。要不是她背的东西多,豺皮披风捆得结实,又快到地方了,她现在真想脱下披风好好凉快凉快。
  避难区很大,不是所有地方都用防护网拦起来的,大多数地方是挖了条深深的排水沟便算完事,还有更多的地方正在挖排水沟。她估计可能是因为外面被草封了路,挖掘机开不进来,或者是需要用挖掘机的地方太多,这些排水沟全是靠人力挖。从挖排水沟的人的穿着可以看出,干活的都是避难过来的人。
  莫卿卿心说:“避难还要干活呀?”她看他们干得那么累,觉得在避难区还没在商场舒服。
  帐篷区用的是深绿色的军用帐篷,这些帐篷排得非常整齐,每顶军用帐篷上都用喷漆喷有编号,那编号与莫卿卿领到的编号相对应。
  莫卿卿与韩北辰、风倾然他们到了帐篷区的大门前,只见路两侧各开了一处安排有士兵把守的大门,左侧写着“男区”,右边写着“女区”。
  韩北辰指指男区,对风倾然说:“我住这边,有事再联络。”
  风倾然点点头,说:“如果遇到紧急怀况,大家走散了,到正门旁的凉亭会合,每天早饭后和晚饭前大家在这里碰个头。”
  韩北辰应下。他拿着手里的盖了章的纸条,到男区门口给守门的士兵看过,士兵检查过无误后,把纸条递还给他,放他进入。
  莫卿卿拿着纸条给女区的守门员看过,便被放行进入。
  她进去后,先是见到一条长长的约有七八米宽的路,路上满满的全是干活清理杂草的女人。
  路旁是一米多深靠人工挖出来的排水沟,里面也有很多人正在清理杂草,排水沟旁边就是帐篷。
  排列整齐的帐篷一眼望去看不到头。最头排的帐篷上用白色的喷漆喷着一个大大的“b-a-1-1”编号,第二排则是“b-a-2-1”。
  莫卿卿一路往下走,走了很长一截才找到j排,又往下数了18个数字,才找到她们的帐篷。
  她们一路过去,沿途遇到的人都捏着鼻子避开她们。
  莫卿卿悲剧地发现,她们几个在受过感染的人里面也是最脏最臭的。她说:“风倾然,白岭公园有湖水的吧?我们可以洗澡了吧?”
  风倾然点头,说:“这种地方应该会设有公共的洗漱区,一会儿过去看看。”她说话间,到了她们分佩到的帐篷前,掀开帐篷帘子往里看去,风倾然当即愣住了。
  偌大的一顶帐篷,里面空荡荡的,别说床,连个垫子都没有,只用白灰在地上划出每个床位的区域和写上编号,左右各十张床位的位置,没床没凳子没有任何用品用具。
  第32章
  莫卿卿怎么都没想到搭得这么整齐的帐篷里居然连张垫子都没有。这搭帐篷的地方以前属于公园的前门广场,地上铺的四方形地砖,砖与砖之间的缝隙挺大,又因长过草,即使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砖早被草根带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新长的幼草长在这起伏不平的地砖间。她半晌才回过神来,说:“这帐篷怎么住人?”
  风倾然抬头仔细看过帐篷内外,又用手摸了摸残留在帐篷外侧的白色粉沫,说:“是石灰。”她又闻了闻,说:“还有农药味。帐篷里外应该都做了些防草处理,住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起风的时候便有草籽立即扎根在帐篷上。”
  莫卿卿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好吧,听你这么一说,将就吧。”
  风倾然抬头看看天色,说:“离起风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我们先去洗澡。不然浑身脏臭,一会儿要是再有室友住进来,我估计我们会被赶出来。”她耸耸肩,说:“而且,我们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需要找人打听,这么臭不太合适。”
  莫卿卿略微想了想,说:“也是,总得问一下在哪里领派发的物资,是不是得我们自己去领食物、水和被褥床垫之类的东西,还有洗手间和浴室在哪。”她说话间望了眼自己几人,她、风倾然、林润声,一个比一个脏,至于林倩云,身上还有层类似于苔藓的绿绒,好像谁都不合适去问这些。她想了想,几步蹦到隔壁帐篷门口问:“请问浴室在哪……”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那女人像赶苍蝇似的挥着手说:“快走快走,臭死了。”一转身掀开帐篷门帘转身进去了。
  她又找其她人问,结果所有人都嫌她身上臭,纷纷避开。
  莫卿卿这才发现皮肤变色的只有风倾然和林倩云,至于那些人从外形上来说都还算好,有些是皮肤呈角质化起了层硬壳,有些是局部地方长了些东西,还有些是眼瞳变了,有些是眼睛颜色变了。不过这些人都嫌她臭,不愿理她,她没办法打听她们感染后的变异情况。
  她到门口找到守门的士兵打听浴室和厕所在哪,士兵才指给她。
  “厕所在帐篷区最里面,是在帐篷内搭建的简易厕所。浴室往湖边走,去到湖边见到一排帐篷就是了。”
  莫卿卿又问:“那领食物、水和床单被褥在哪领?”
  士兵屏住呼吸憋了半天,见莫卿卿不走,他双手持枪正在站岗又不好捂鼻子,只得深呼吸过后飞快地说:“你们刚来,没有参加劳动,每天只能领取一瓶水和两块压缩饼干,领取时间是在上午九点。如果有参加劳动,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傍晚五点半会有物资由你们的组长领取到后发放到手里。床单被褥自备,部队不予提供。”他又补充了句:“救灾被褥第一天就发放完了。”他又一个深呼吸,忍无可忍地说:“你洗完澡再来问吧,快去。”
  莫卿卿心说:“连你们都嫌弃我臭。”她道了声谢,一路小跑地赶回去了。
  那士兵这才长长地喘了口大气。
  旁边的几个士兵同样憋得脸都红了,满脸同情地瞥了他一眼。
  风倾然听完莫卿卿说的物资派发情况,既觉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要知道全市有一千多万人口,他们这个区是本市最大的区,常驻人口有一百多万,既然很多人在灾难中死去,但活下来的人肯定更多。人太多,且不知道避难所还要供应多久,物资肯定是相当紧缺的。她说:“我们现在的食物还算充足,况且就算是按照正常份量供应,以我现在的饭量也不够吃。物资的事情稍后再说,现在去洗澡。”
  林润声问:“需要我留下来看行李吗?”
  风倾然说:“到湖边有一段路,你如果等我们洗完再去,时间上肯定来不及,而且我们尽量不要分开,有事情好照应。”
  林润声应下。
  她们背着行李先去湖边洗澡。
  在去湖边的路上,见到那些清理杂草干活的人已经收工,正一堆堆地围在各自的组长旁边领取物资。被组长叫到名字的人,挤上前去,先领两包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小包装压缩饼干,再拿着各自盛水的矿泉水、各式各样的水杯到旁边的净化水水车前装水。
  莫卿卿震惊地瞪大眼,眼前的情形在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她以为领的是瓶超市卖的那种矿泉水。她想到外面的路被杂草封住,这里又有这么多人,估计搬一个矿泉水厂过来都不够,便又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这避难所的生存条件好艰苦。
  她对湖边的洗澡堂已经不抱希望,只求有水以及能够遮住不让人走光便心满意足了。
  路上的杂草都被清理过,走起来很好走,她们走得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湖边,一眼就看到好几顶大的军用帐篷搭在湖边。
  很多人提着户外用的便携式大水桶在湖边提水,拎去旁边的帐篷。
  莫卿卿对风倾然说:“我觉得不会有热水。”
  风倾然扔给莫卿卿四个字:“你做梦呢。”
  莫卿卿突然很怀念早餐铺里的煤气罐。她快步赶过去,掀开帐篷帘子,便见许许多多喷上“女澡堂专用”字样的便携式水桶放在进门左右两侧。正对大门的地方是一条前后通透的过道,过道两侧则拉起了两排用篷布剪成的帘子,帘子后传来哗哗的水响声。
  她怔怔地站在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以前觉得跟爷爷过日子有点穷有点苦,但是眼下的情况跟她以前过的日子比,自己那时候就跟千金大小姐似的。
  莫卿卿自我安慰道:“落难了嘛,能洗澡就不错了,不要有那么多的要求。”
  风倾然看了眼莫卿卿,递了两个水桶给她,说:“身上脏,多打几桶水。我在你的背包里装有香皂和洗发水,一会儿分分。”说完,提着桶去湖边提水去了。
  莫卿卿怅然地叹口气,她走到因为提水的人太多,已经踩成泥泞路的湖边,只见原本水质还不错的湖,如今,湖面上飘着一层白絮,还有鱼浮在水面上吃这些锯齿草种子。
  有竹杆、树枝扔在湖边,提水的人得先用竹杆树枝把湖面上的那层白絮状的飘浮物拨开。她知道,不能直接用桶去拨,不然,桶上沾了草籽估计会长草。
  好在这会儿气温刚开始下降,还稍微有点热,她又穿得厚,捂出一身汗,洗冷水澡没什么。
  莫卿卿提了好几桶水去到用篷布分隔开的宽一米、深一米多点的洗澡间。洗澡间门口摆着一块石头,大概是用来放衣物的。她把登山包放上去,从里面找出洗漱用品袋,里面有一瓶洗发水、十几块香皂、两盒牙膏、一把牙刷和几块毛巾,以及好多压得严严实实装在袋子里的沐浴球、搓澡巾。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风倾然,你也知道自己身上脏需要使劲洗呀。”她再一想,如今的自己比风倾然干净不到哪去。她喊了声林润声,问她们需不需要香皂。
  林润声回答她说她们离开商场时有带香皂。
  莫卿卿便不再理她。她见风倾然提着水去隔壁间,把洗发水和一大堆香皂送过去,说:“好好洗洗,将近一打香皂,够你洗了。不过你这么黑,洗了也不白。”
  风倾然没好气地瞥了眼莫卿卿,说:“沐浴球、牙膏牙刷。”
  莫卿卿把沐浴球和牙膏牙刷递给风倾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洗澡间洗澡。她洗澡的时候听到隔壁间的声音,偷偷的从缝隙里瞄了眼,见风倾然还在提水,洗澡间已经堆满了装满水的水桶。她瞥见风倾然又提了满满的两大桶水回来,笑道:“风倾然,你还真打算把自己洗白呀。”
  风倾然没好气地说:“走光了。”
  莫卿卿赶紧缩回去。她用沐浴球往身上一搓,顿时搓起一片黑糊糊的污垢,香皂抹在身上连泡都没起一个,水都是黑的。她决定还是不要嘲笑风倾然了,自己也脏得没边了。
  莫卿卿没提风倾然那么多水,她省着用,先抹上香皂用沐浴球在身上反复地搓,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揉搓,等觉得把污垢都搓出来后,才用一桶水从头到浇到脚冲洗一遍,之后又用香皂把头发和身上都来回搓洗遍,这才觉得自己干净不少。
  她身上打底的那身衣服早就没法穿了,让她扔在角落,从背包里找出风倾然给她备的换洗衣服。虽说是夏装不保暖,但当打底够了,保暖的话,她有豺皮衣和披风。
  她想到臭烘烘的豺皮衣和披风就很纠结。不洗吧,脏得跟她洗澡前有得一拼。洗吧,洗了今天晚上没得盖不说,还要晾干,晾干就会硬得能当盾牌用,她还得再来回刮软,之后,只要离开避难出去到外面肯定立即就会弄脏,于是豺皮衣和披风继续脏着的好。
  她洗完澡后,穿上t恤和牛仔裤,绑上豺皮护膝和鞋套,将豺皮衣塞进背包里,抱着披风出了洗澡间。她喊了声:“风倾然,你洗好了吗?我洗好了。”
  风倾然回道:“我还有一会儿,你到外面等我。”说话间,将帘子掀开一道缝,把团成一团的披风塞给外面的莫卿卿,说:“帮我拿会儿。”
  莫卿卿接过那团得跟包裹似的披风,朝里看了眼,见到里面包装风倾然的豺皮衣。她问:“登山包要我帮你拿吗?”
  风倾然取出换洗衣服后便又把登山包塞了出去。
  她递登山包出来的时候,莫卿卿看到一条打满香皂黑乎乎的胳膊。她心说:“风倾然,你这么黑,不用洗那么干净,反正没有人看得出来。”不过,想到风倾然变黑肯定会伤心,没好意思把话说出来。
  她抱着披风去到外面,挑了处地面比较干燥的地方,把披风垫下,坐在旁边等她们。
  林润声自己洗完还要帮林倩云洗,因此耗时比较久。
  可风倾然只洗自己,居然比那林润声两姐妹都久。她等了半天,林润声两姐妹都出来了,也没见风倾然出来,又到门口喊了声:“风倾然,你好了没呀?天都快黑了,要起风了。”
  风倾然应了声:“快了。”
  莫卿卿暗叹口气。她看到天边还有夕阳,金灿灿的阳光铺出一片霞辉,如果只看景,不想其它,这会儿的风景可好了。
  她托着下巴又等了一会儿,洗澡间里出来一女人,站到她旁边。
  这女人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擦得半干,手上还提着毛巾,毛巾里还裹着洗漱用品。她很漂亮,皮肤白得跟白骨瓷似的,细腻软滑,五官特别精致,眉眼如画,那略带湿意的长发随意地拨开披在身上,显得特别性感。她穿的是衬衫,领口微敞,虽然只露出锁骨,但却显得很迷人。
  莫卿卿斜眼睨着这女人。她看清这女人的长相后,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要离她远点。她虽说长得不丑,但也不是大美女,只能说五官端正。这女人想站她边上让她当绿叶,做梦。
  她往边上挪,这女人居然还往她这挪了两步,还一只手抱住另一只手的胳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那脑袋还略微歪着,一副要看她笑话的模样。
  莫卿卿心说:“不就长得没你好看吗?”她又往旁边挪了点,然后假装看风景,不看那女人。
  那女人也不走,就站在旁边看着她。
  她扭头朝那女人看去,想问她:你想干嘛?
  结果那女人居然对着她笑。
  虽然这女人笑起来特别好看,但是特别诡异!她不认识这女人。莫名其妙的来了个陌生人突然站在她旁边对着她笑,她又不是富二代权二代、不是钞票钻石,吸引不了美女。她顿时得出个结论:完了,来了个精神病。不会是这女人让这突然变天的世界吓出精神病来了吧?
  莫卿卿心里发毛,大吼一声:“风倾然,你好了没有!”蹭地起身,抱起她的披风和风倾然行李直奔浴室,准备把这洗澡要洗一个多小时的人强行揪出来。
  天色很晚了,浴室里都没什么人了,突然静了下来。
  她几步冲到风倾然洗澡的地方,一把捞开帘子,里面空荡荡的,风倾然不见了。
  莫卿卿的脑子“嗡”地一声,她就守在门口,风倾然居然大变活人变没了。她赶紧冲出去,冲坐在湖边的林润声喊:“林润声,快过来,不好了,风倾然不见了。”
  那精神病女人居然跟到了浴室门口,还一巴掌拍额头上,用非常无语的语气喊了声:“小莫。”
  风倾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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