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韩泽笑着提醒她:“娘,我今日没喝药。”
韩老婆子也不拜佛了,眯着老眼,老大没喝药,但是他坐起来了。前些日子,老大日日喝药,病情一直没好转。这讲明什么,她都不敢往深处想,想多了她怕忍不住去找王老头算账。
可她还不能不想,假使儿子今日没闹着停药,这药一直吃下去...想想那后果,她打个冷颤,天啊娘啊嚎叫着出声,是他们误了老大啊。
王采薇刚到屋子门口,便听到婆婆的哀嚎声,她愣是吓了一身冷汗,莫非是相公出什么事了?她拔腿就往屋里跑,看到坐在安安稳稳坐着的相公,她喘口气,相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韩锦绣几姐弟看到爹身子好些了,脸上全都露出了笑脸。
晚饭时,在地里干农活的韩家人,回了家里,知道韩泽身子好转了,不管哪个,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喜意。
韩二郎的媳妇郑氏说了句:“大哥的身子好些了,咱们是不是把家分了啊?”
她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韩二郎望着爹娘黑沉的脸,呵斥道:“瞎咧咧什么?吃你的饭吧。”
郑氏小声嘀咕:“我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大哥读书看病花了家里多少银子,你心里没数吗?我们大人饿了没什么,可你看看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孩子是我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王采薇头埋的低低的,没说话。
韩二郎大声道:“我让你住嘴。”
郑氏看着男人阴沉的脸,忿忿不平的住嘴。
韩老婆子面无表情,但谁都能看出她情绪不妙,韩有田自顾吃饭,看着是没有理会他们,只有韩老婆子知道,老头子心里也不好受。
夜里,老两口躺床上,韩老婆子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韩有田嘟囔道:“夜深了,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呢?”
韩老婆子坐起身,重重叹口气,懊恼的说道:“老头子,是我们害了老大啊。”
韩有田猛地睁大眼睛,皱眉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韩老婆子就把大儿子身子之所以好转,是因为停了药的缘故说了出来,说完她愁眉苦脸,郁悴的道:“要是早早的把老大药停了,也不至于让他在床上躺这么些日子,说来说去,还是王老头医术不行,偏咱们又碍于亲戚情分,碍着他是大丫公公,还不能找他算账,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韩有田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老大的药真停了?”
“我能骗你?”韩老婆子都快憋屈死了,她恨恨的说道:“当初就不该把大丫嫁到王家去。要不然也不会害了老大。”
“老婆子睡糊涂了,发癔症呢?”韩有田轻喝道,“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老大的病是不是因为王老头还两说呢,你在大丫面前,别瞎说,知道吗?”
韩老婆子还不至于真糊涂,她啐了一口,怪声道:“我肯定不能瞎说。万一我告诉大丫,老大的病之所以一直不好,是因为她公公医术不行,你说她还能安心在王家过下去吗?”
“你明白就好。”韩有田吐出一口浊气。
韩老婆子又说道:“过些日子,老大好利索些,我想着带他去镇上,请镇上大夫给他看看,老大还年轻,身子骨一直弱,不是个事儿,总得想想法子,把他身体养结实了。”
“到时候再说吧。”韩有田说道,“夜深了,睡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翌日,王采薇醒来就去看韩泽,见他面色比昨日红润,她微松口气,相公的身子真是好转了。经过一夜,也没加重。
她穿上衣服走了出来,韩老婆子已经起身,看到她就忙问:“老大没什么事吧?”
王采薇笑着摇摇头,“相公好着呢,没事。”
韩老婆子喊了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然后说道:“你去做饭吧,那两个懒货还没起来,也不指望她们做饭。”
王采薇唉了一声,去了灶房,做饭。
第91章 病秧子爸爸2
儿媳妇说大儿子好着呢, 想来夜里病情没有加重,可韩老婆子没亲眼瞧见, 她不放心, 身子一转, 扭头去屋子里瞧了眼韩泽,见他睡的深沉,呼吸绵长, 满是风霜的脸上神色松缓,终于有了笑容。
能睡就好,能睡讲明大儿子身上病痛轻缓了。怕的是他睡不着, 前些日子, 老大媳妇就在说,老大整日整夜躺床上, 瞌睡连着一起睡不到两个时辰, 觉都睡不沉, 身子哪里能好。
回头又瞅了眼大儿子,浑浊的眼里再次添了喜意,转身走出来, 遇到韩有田。韩有田也是时刻惦记着大儿子的身子,见老婆子从大儿子屋里出来, 忙问:“老大身子没什么事吧?”
韩老婆子笑眯眯的说:“这么些日子也就昨儿个夜里睡沉了,能吃能睡, 面色红润, 你说有没有事吧?”
那当然没事。
韩有田担忧了多日的心, 稍稍放下。沉吟一声,脸色不怎么好:“还能真是断了药的缘故?”
老大身子一直都是白日里轻省些,夜里严重些。昨夜里老大瞌睡睡的沉,面色红润,想来没事,这么看来,老大身子真是好转了。
他们没给老大请别的大夫,更没给他吃其他的药,只是断了一日的药,身子便好转了。老大身子转好,要说不是断了一日药的原因,他自己都不信。
说到这个,韩老婆子脸上没了笑意,哪怕王家对他们家多有帮衬,此时此刻她对他们也没了感激,她打心底认定大儿子身子一直不好,便是因为吃了王老头抓的药,虎着脸重重的嗯一声。
“老大身子好了,咱们什么都别说了。”韩有田叹口气,“今后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去请镇上大夫看病吧。”
到了这时候,韩有田对亲家公的医术也存了怀疑。亲戚情分重要,家里人的身子更不能轻视。
韩老婆子恨恨的说:“要不是大丫嫁去了王家,我非得找王老头算账。”
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然就是逼着大丫合离。
王采薇做好早饭,去屋子里看韩泽的时候,发现他正靠坐在床上,消瘦的脸上露出喜意,“相公,你自己坐起来的?”
韩泽轻轻嗯了声,俊秀的面庞染上一抹窘迫:“我想...去茅房。”
王采薇一愣,不知为何,脸颊有点烫,两人是夫妻,前些日子也是她伺候相公如厕,这会儿怎么臊了起来,细声询问:“我去拿马桶?”
韩泽抿抿薄唇,片刻后,他说道:“我能下床,只是需要人扶着,你力气小,让二郎过来帮我。”
王采薇眨眨眼,接着说:“相公,我可以的。”
韩泽并不能跟她说他不习惯她的贴身伺候,眼眸扫向她瘦弱的身子,语气坚持:“让二郎过来帮我。”
王采薇看向纤细的手臂,承认较于二郎,她可能真没什么力气,“我去唤二郎。”
早饭后,韩泽取了颗药吞了,又陷入沉睡。
……
韩大丫清晨起来的极早,早早的做好饭,一家子吃了饭,她坐等着娘家人上门求她公公抓药。
王老头下地前,如往日里一般问儿媳妇:“今日,还是把韩泽的药抓好,你给他送去吗?”
韩大丫支吾着说:“韩泽脑子病糊涂了,不愿喝药,昨儿个我辛辛苦苦给他熬的汤药,他一口没喝,全倒掉了。今儿个我可不去讨嫌了,爹,你也别管他。”
“怎么还不喝药了?”
王老头惊住了,顿了顿又道:“韩泽是你娘家兄弟,哪能不管他呢。他生病了,身子不见好转,心里想必也很着急。等会儿我去给他诊诊脉,按理我给他开的药,早该好了,怎么不见效果呢。”
他也是着急,给韩泽看了这么久的病,始终不见好转,他也是愧疚。
韩大丫心里紧了紧,可不能让公公去给韩泽诊脉,这一诊脉铁定瞧出不对劲,忙道:“爹,你先别管他,谅他两天,等他身子受不住了,让他们上门求你,没必要上赶着给他瞧病。”
王老头没想到儿媳妇会这样说,他说道:“这,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韩泽身子为重啊。”
韩大丫脸上带了气愤,她说道:“爹,你是不知道韩泽有多过分,昨儿个为了不喝药,竟然威逼我娘,我也是被他气到了,打算晾晾他,不让他知晓厉害,他又会跟我娘闹腾,一副药两百多个铜板,他说不喝就不喝了,什么毛病,感情那铜板不是他赚得,我非的治治他这臭毛病。”
王老头唉叹一声,韩泽是儿媳妇亲弟弟,她都不着急,他一个外人操的哪门子心,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想了想叮嘱了一句:“等会儿还是去瞧瞧韩泽,看他身子怎么样了,不好的话,我过来看看。”
韩大丫应了声,“行,爹,你去忙吧。”
韩大丫坐在家里坐等右等,没等来娘家人上门。她心里暗暗焦急,莫非韩泽的药断了一日,他身子真的好转了?想到这个可能,她眼猛地睁大,转而又想绝不可能,韩泽现在的身子,除非神仙在世,哪怕停了药,也好不了,她又放下心来。
看到前面玩耍的闺女,她抬手把她招了过来,温柔的问道:“囡囡,怎么没去找严泓哥哥玩?”
王春雪咬着唇,委屈的道:“严泓哥哥不喜欢跟我玩。”
韩大丫皱皱眉,看向闺女的眼神极为严厉,说道:“严泓哥哥不是不喜欢跟你玩,他要读书,你可以在旁边陪他,不能打扰他,知道吗?”
王春雪不情愿,严泓哥哥虽然爱笑,她总感觉他笑的让她害怕,“为什么要跟严泓哥哥玩?”
韩大丫恼怒的瞪着她,喝道:“娘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王春雪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说:“我知道了。”
韩大丫知道她不愿意,可是她都是为了她的将来打算。她放缓声音:“囡囡,你要听娘的话,娘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
王春雪见娘笑了,才迟疑着点点头。
韩大丫望着闺女乖巧的脸,暗暗发誓,这辈子她要让闺女抢了韩锦绣的状元夫婿,再不让闺女年纪轻轻被休回家,至于那个泼皮无赖,没了举人爹的韩锦绣挺适合他的。
...
王采薇收拾了一木盆脏衣赏,去了河边洗衣裳,遇到了正在洗衣裳的韩大姐,韩大姐想到在家里等了半天,没等到娘家人,没想到却在河边遇到了王采薇,想到昨日韩泽以及娘的所作所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接着眼睛一闪,说道:“王氏,昨儿个去你娘家借到银子没有,借到的话,把我家药钱给了吧。”
王采薇面有难色,大姐一直帮衬他们家,他们却没有银钱还她,她很是羞愧。
又想到昨儿个回娘家借银子,娘说的话:“眼见着女婿身子不好了,你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万一女婿有个三长两短,丢下你们娘几个,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过活?嫁妆填在了女婿身上,没了法子,现在不能再把银子往他身上使了。”
“娘是继室,你爹年龄大了,你大哥二哥不是我生的,家里那间铺子是他们在打理,你外祖母是农户,嫁给你爹时,没什么嫁妆。这么些年,我手里攒了些私房钱,你嫁人时给了你一些,余下的是给你弟弟存着的,娘不能全都给你,你别怪娘,你弟弟是娘的依靠,娘不能不为他多想想。”
韩大姐讥讽的看着她,心知肚明的说:“没借到钱吧?”
王采薇扯扯嘴角,她小声说道:“大姐,等家里有了银钱,就还你。”
韩大姐嗤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有银子?”
王采薇苦笑一声,“这些日子,我多绣些帕子拿到镇上卖。”
“那能卖几个钱?”韩大姐嗤之以鼻,接着话锋一转:“我当大姐的,也不是逼着你们还银钱,可是昨儿个韩泽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憋了一肚子气。”
王采薇听闺女说了昨日的事情,她满怀歉意:“大姐,你别怪相公,他也是被病痛折磨的没了法子,喝了这么多日子的药,身子不见好转,任谁也会烦躁。”
韩大姐哼一声,她看向王采薇劝道:“韩泽不听我和娘的话,执意不喝药。你是他媳妇,我想着他总该听你的话,你回去劝和劝和他,还是让他继续喝药,银钱什么时候还给我们都行,我公公婆婆为人大方,不会说什么,什么都没韩泽身子重要。”
王采薇满心感动,昨日向娘借银子给相公看病,娘没借给她,反而劝她另作打算,她满心悲凉。刚刚大姑子催她还银子,她以为她是认真的,没想她竟是为了相公不愿喝药生气呢。
想到此,她脸色松缓,笑容满面的说:“大姐,你不用担忧相公的身子,他身子好转了,昨日断了药,今早都能下地走动两步了。”
“什么?”韩大姐这回是真的惊住了,“你说真的?”
王采薇只顾着高兴去了,根本没瞧见大姑子的神情,自顾自的说道:“大姐,相公不仅能下地走动了,瞌睡也睡的好,早饭都比昨儿用的多,想来用不了多久,相公身子就能大好,说不得明年还能进考场,参加院试呢。”
韩大姐越听心底越沉,韩泽的身子怎么就好了?不能啊。
她急声问道:“你们没给他另外请大夫吧?”
王采薇无奈苦笑:“哪里有银钱请大夫啊。”
“也没给他吃别的药?”
王采薇摇头,“家里也没什么药给他吃。”
韩大姐脸色不怎么好,怕王采薇看出端倪,她高兴的附和两句:“身子好了便好,吃了这么久的药,好在见效了。”
王采薇困惑的看着她,韩大姐解释道:“可能是韩泽身子病的奇怪,前些日子吃的药,堆到现在才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