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我猜……是奖励。”
  他咳了一声,揩去嘴角血:
  “四时阵每破一关,都该收获一粒种子,原来乱阵依然也会有……从左起,玄冰焰,生机水,至元果,乾岳晶,分别对应夏、春、秋、冬。”
  “倒是比正阵的奖励好了许多。”
  郑菀眼睛晶晶亮:
  “你两个,我两个。”
  她也不贪。
  “……”
  书远笑了声:“一人只能取一,除非,你还想再来一次。”
  郑菀的高兴打了折,“啊”了一声,元力直接裹了最左一团光团收入储物袋:“那我便要玄冰焰了。”
  她扶书远起来,助他将生机水收了。
  “阵法为何突然散了?”
  便在这时,前方出现一团影子,影子越发近,郑菀眯眼看去,发觉那竟是……崔望。
  崔望白衣如雪,左肩站了一只雪玉兔,脖上挂了一双手,那双手光洁白皙,十指纤纤如青葱,郑菀顺着那双手看去,发觉崔望背上之人,竟是千霜真君。
  千霜真君着一身干净的天羽流光衣,朝她温柔地笑了笑。
  在这一片暗淡的峭壁山岭之中,那抹笑漂亮水灵极了。
  郑菀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脏兮兮看不出原色的法袍,满是血痂皴口的赤足,不知为何,竟然一步都不敢往前,心口像被人轻轻捏了捏,有点疼。
  书远握住了她手:
  “郑菀,擦一擦。”
  他递来一块帕子,郑菀才发觉,她竟然落泪了。
  泪一滴滴地落到泥土地里,一下子便不见了。
  她茫然地想:牡丹班的那位角儿说得没错,入戏难,出戏…也难。
  竟是一不小心,将这戏唱成真的了。
  第88章 莫任性
  在这惨淡的光景里,一抹斜阳穿过峭壁悬崖照进来,落在这一双璧人的衣角,洒下片片金粉。
  郑菀看着崔望,看着他背上的千霜,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仿佛被火烫,又被水浇,她嫉妒,嫉妒极了。
  她嫉妒她干净的衣裳,连足底都不染纤尘,她不必淌过污泥,不必走过血雨,更不必使劲手段,便有人替她挡风遮雨。
  但她更惶恐。
  这一场没有观众的折子戏,她披红妆、唱大戏,反而将自己……给诓进去了。
  “郑菀,郑菀?”
  耳边传来轻声的呼唤,“你怎么了?”
  郑菀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刚才那副墨画如同山水一般,迅速从眼前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书远关切的脸。
  他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帕子:
  “你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我……”
  郑菀下意识往前看去,眼前空空如也。
  不,不对,有一团影子在靠近了,再近一些,便能看到是两个人,那两人互相搀扶着,往自己这边疾走。
  男子的白色法袍短了一截,却依然纤尘不染,风一过,与旁边泛着微光蝶影的天羽流光衣交错在一块,竟有了缠绵悱恻的意味。
  男子突然抬起头,向自己看来。
  郑菀下意识以残存的一点元力使了个除尘诀。
  她肩背挺直,手指与赤足一同缩到了那一身褴褛里,她看着崔望肩头的雪玉兔,兔儿两只前爪还捧着颗果儿在啃。
  “书远,你看见了吗?”
  这不当是幻觉。
  “是离微真君与千霜真君?”
  书远笑了笑,神情奇异,“他们二人在一块?”
  一重幻影,一重真实,将人的欲望放大、拉紧。
  话还未完,却见方才还在身边杵着的年轻女修一个提气,跳到了那二人面前。
  藕荷色的法袍破破烂烂,与对面那一身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真人你来的正好……”
  千霜温柔地笑笑,可还未说完,便被一股力道凶猛地撞开,她被狠狠地推离了崔望,藏于裙下的一只残腿站立不稳,“啊呀”一声跌倒了地,重重撞在了一块石头上。
  “郑真人你——”
  “你让开——”
  郑菀瞥了她一眼,像护食的小兽。
  她知道,此时该向她从前那般,撩起裙摆,伸出十指,对着崔望哭上一哭,好叫他怜惜,让他不出声斥责自己对千霜的粗鲁,可她……
  半点不想。
  爱她之人,便该像她阿耶阿娘一般,不论何时何地都无条件站她这边,即使她杀人放火。
  “崔望……”
  “郑菀,莫任性。”
  郑菀的眼泪又落了出来,她狠狠揩了揩,心想,这世上,果然还是只有阿耶阿娘待她最好。
  书远上前一步,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莫哭,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安慰她。
  郑菀没挣开,心想,连书远都比她百般讨好的那团冰块强,起码,书远愿意为了她舍身,一次,两次,许多次。
  崔望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抿紧了唇。
  整个空间内,不知为何,一下子冷了许多。
  凛冽的山风将千霜的裙摆吹了开来,露出一截可怖的残肢。
  她扶着石头艰难地站了起来,试图解释:
  “郑真人,你误会真君了……”
  “有你什么事儿?”
  郑菀视线掠过她空落落的左腿,紧了紧。
  “郑菀,过来。”
  崔望看着郑菀,眼神凌厉如刀。
  郑菀偏过头,双唇紧抿,左手不声不响地反握住书远,隔着一层袖袍,能感觉出这个少年修士纤细的手腕。
  他这样的孱弱,却保护了她许多次;而崔望……
  “哟,这么热闹啊。”
  便在这时,斜刺里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李司意与明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隙里迈了出来。
  两人法袍褴褛,也是一副狼狈样。
  “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与明玉都破了阵,竟然还冒出一阵幻影。”
  李司意似是看不懂时下紧张的气氛,叹了口气,转头问:“弟媳妇,你看到了吗?”
  “请叫我郑真人,小修士也可。”
  “……哦。”
  李司意左右看看,再看小师弟白得惨烈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笨嘴拙舌的男人啊,认真相处起来,注定被抛弃的命。
  他决定缓解下气氛。
  “先说说我看到的吧,我的一千零八个红颜知己同时将我包围住,”李司意打了个寒碜,“真恐怖。”
  明玉喑哑了声。
  “我看见离微带着她,”她指了指郑菀,“走了。”
  “所以……方才是不是有人在解幻境?”
  李司意道,“就这么一层余波,都能把我吓死了。也不知道这解境之人,究竟碰到了什么。”
  “所以,我们看到的,是恐惧。”
  明玉突然道,她向众人看了一眼,“是破阵之人,残存的恐惧。”
  千霜惊讶地看着离微真君,她记得,最后他确实对着一座小屋,站了足足一天光景,再出来时,却连站都站不稳,而后来……
  “行了,都过去了,还说这些作甚?”
  李司意朝崔望伸手,“小师弟,你身上治伤的元丹拿来,我们都用光了。”
  崔望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从储物囊中取出一个玉瓶,给他倒了两颗,又走到郑菀面前:
  “手伸出来。”
  郑菀不动,拽住书远的左手越发紧了。
  书远伸出手,嘴角的梨涡一抿,露出些微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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