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相比于其他各国,祁国来的人倒是少了些,傅青霖要监国,且穆乐善即将临盆,他是来不了了,祁国皇室人丁单薄,宗室旁支在当年那场内乱时就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除了傅青丞便也没有其他人合适了,除了傅青丞,还有英王世子穆烬,也是华珍公主傅惜的驸马,傅悦的二姐夫,当然,眼下也是傅青霖的大舅哥,此外,便是几个随行官员了。
  这次,傅悦自然是跟着一起去迎接的,虽然礼制上不大合适,可却也无人敢置喙。
  然而,一众迎接使团的男人群中,傅悦就这样穿着一身杏色衣裙站在楚胤旁边,显得十分扎眼,有些格格不入。
  祁国使团很快到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傅青丞一下马,理都不理上前寒暄的荣王和几个官员,摇着一把扇子直接就到傅悦面前,嬉皮笑脸的凑到傅悦跟前道:“许久不见,小珍珠有没有想二哥?”
  傅悦弯了弯眉眼,笑得如同春风拂过一般和煦婉约:“想啊,不过二哥肯定是没有想我的,不然怎么看着胖了一圈?”
  傅青丞当即劈头盖脸的反驳:“胡说八道,二哥明明是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你瞧瞧,整个人都憔悴清瘦了,一点都没胖!”
  说着,还抬着下巴仰着头给傅悦看他的脸型和皮包骨一般的下巴,还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自己有些憔悴的脸色。
  确实是憔悴了,也消瘦了。
  可这明明是他长途跋涉累到的!
  傅悦翻了个白眼。
  然后,也不理他了。
  因为傅青丞后面又走来了一个男人。
  一个看着已过而立的俊雅男子,穿着装束瞧着像是个儒雅的文人,面上却有着武将的肃穆和锐气,身形也是魁梧挺拔,整个人透着一股刚硬凛冽。
  傅悦歪着头看着他,想着他是谁,他便已经忽然淡淡笑开,朝着傅悦拱手见礼,声音有些凉淡,却不觉疏远:“穆烬参见四公主!”
  傅悦眼睛一亮:“你是二姐夫?”
  穆烬点了点头:“正是!”
  傅悦忙敛衽为礼,叫道:“二姐夫好!”
  原本傅悦是公主,穆烬受不得她的礼,可既是姨妹给姐夫见的礼,穆烬便也没有拒绝,不过还是再次拱手,和傅悦行了个平礼。
  而后,傅悦又介绍着楚胤和穆烬互相打招呼,俩人现在是连襟关系,又都是领兵打仗的武将,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一见如故,这不,话没多说,却半点不见生疏。
  这厢亲人见面寒暄好不乐乎,可那边的荣王和倚重礼部官员却尴尬得很,直到楚胤和穆烬说了话,顺势着说到了正事,这才化解了尴尬,之后没在城门口待太久,众人一同进了城。
  只是,傅青丞没有住进安排好的使臣行宫,拉着穆烬一起跟着住到了楚王府,留着几个官员在行宫那里充数,这虽然不合礼制,可却合人情,楚胤默许,荣王没说什么,礼部的官员也就随他们去了,宫里皇帝听说了,也只说淮王和楚王妃兄妹情深,眼下难得来一趟,多陪陪妹妹也是应该的……
  傅青丞和穆烬一进楚王府,先去给傅中齐请安,原本傅中齐一开始没打算来的,他们出发的时候,傅中齐还在阜都,他们差不多到两国边境的时候,傅中齐才收到傅悦恢复记忆的消息后出发,他们是带着使团队慢悠悠的来,傅中齐却是快马来的,加上傅中齐没打算节外生枝,都没有去见他们直接来了,这才在他们之前到了,而傅青丞,越是差不多到的时候,才晓得自家老爹人已经在暨城了。
  ------题外话------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就算是一更吧,二更明天给补上,咳咳
  第159章 父子冤家,坐山观虎(补更)
  说起来,傅青丞就觉得十分郁闷,他往常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风风火火来去无踪的,这次随着使团一起来,明明骑着马,却慢吞吞的像是蜗牛爬一样,别提多憋闷,他家老爹倒好,明明他过边境的时候还在阜都,结果他们还没到暨城,他老人家就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日了!
  早知道不守这个规矩了!
  瞧见自个儿小儿子臭着一张脸闷不吭声的,傅中齐哼笑一声,睨视着他凉凉开口问:“小二,你似乎看到为父并不欢喜?”
  听到这个他老爹独给他起的“爱称”,傅青丞眉心一阵狂跳,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弑父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明明他是有名字的人,可从小到大,他家这位父皇就爱叫他小二,就因为排行第二,早知如此,他应该和姐姐们一起排的……
  面皮绷紧了积分,眼神阴郁了几分,傅青丞忍了又忍,面无表情的道:“儿臣不敢,父皇想多了!”
  傅中齐摆着老脸训道:“还说没有?你那脸臭的跟外边的臭水沟有的一比,朕欠你银子了还是欠你女人?咱父子俩一个月没见,你一见到你老子不高高兴兴的也就罢了,还摆着这副见鬼似的模样,不孝子!”
  傅青丞:“……”
  又来了!
  傅中齐蹙了蹙眉,而后眉头一挑,“怎么不说话?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脸拉得老长,说了你还不服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
  他一贯吊儿郎当惯了,在谁面前都嘻嘻哈哈,大家也都吃他这一套,偏生他家这位老爹每次看到他都一顿训,仿佛他做啥都有错,弄得他根本笑不出来,只能默默挨训,不能顶嘴,不然被修理,不能沉默,不然他老人家就一顶左耳进右耳出不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帽子扣下来,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顶嘴不行,打也打不过,虽然他母后会护着他,可也有护不到的时候,他就郁闷了,他家父皇平时对下人臣子都不苟言笑威风凛凛,对兄弟姐妹大多和颜悦色,都没见这样的,怎么就跟他这个小儿子过不去呢……
  唉,总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这么想着,傅青丞心里升起一股子憋闷无奈,本来是不想搭理的,可若是不搭理,估计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便还是绷着脸道:“儿臣不敢,父皇的教导,儿臣心悦诚服!”
  傅中齐挑了挑眉,还想继续叨叨,傅悦却看不下去了,扶了扶额,然后一脸无语的道:“父皇,差不多得了啊,二哥哥这才刚到,都还没喘口气呢,您就劈头盖脸一顿训,好歹省省让二哥缓缓,反正二哥在这里呆好些日子,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改日再继续不行么?”
  傅青丞一开始听见傅悦帮他说话护着他,那叫一个感动啊,可紧接着……
  这不靠谱的小丫头!
  傅青丞凉飕飕的瞅着她,傅悦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瞧见,心里却忍不住乐了。
  傅中齐闻言,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臻儿说的极是,今日就不扯这些了!”说着,他朝着傅青丞意味深长的和蔼笑道:“小二,你且去好生歇歇,咱父子俩来日方长!”
  这下子,可有机会好好修理这个混账小子了!
  平时在国中,也就逮着机会多说几句,想修理他可不大容易,毕竟他家阿宓对这个臭小子护得紧!每次修理他的时候,阿宓就闻讯赶来,护着这小子跟他不依不饶,然后都是无疾而终,不然就是修理过后这小子告状,然后他就会被冷落,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
  傅青丞眉心一阵狂跳,为自己接下来在秦国的日子感到担忧和默哀……
  他能现在回国避难么?
  见了傅中齐后,傅青丞和穆烬便去安排好的客苑休息去了。
  他们走后,楚胤也去忙了,傅悦则是留下来陪着傅中齐说话解闷。
  哦,说话解闷的同时,自然也免不了下盘棋什么的。
  傅中齐是个文韬武略的帝王,对什么都深有钻研,棋艺亦是如此,于他而言江山是一盘棋,而他掌控全局运筹帷幄自是不在话下,自然,小小的棋盘也是玩的如鱼得水。
  他很喜欢自己一个人下棋,除了下棋时利于思考,更多的是鲜有人是他的对手,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早年英老王爷倒是可以和他难分胜负的博弈一场,英老王爷死后,便无人再是他的对手,然而,这次来秦国却是棋逢对手了。
  前两日在清澜庄,她也就无意说了一句楚胤棋艺不错,得,他老人家就硬要楚胤陪他下,楚胤作为女婿,自然是莫敢不从,虽然都是楚胤输,可傅悦这个旁观者看得出来楚胤放水,傅中齐自然也看出来了,每每不满于此,楚胤那厮就理直气壮的以尊老两个字应付,气得傅中齐吹胡子瞪眼,拉着楚胤开打,这几日在清澜庄,这两位打了好几次。
  想起来,傅悦都觉得自家父皇越活越幼稚!
  然后,昨日回来后傅中齐又叫楚胤跟他再博弈一局,楚胤有事要忙没工夫理会他,见傅悦看好戏,直接来了一句:臻儿的棋艺犹在我之上!
  然后,傅悦就悲催的被傅中齐盯上了。
  昨日下午就被拉着下了一局,然后,傅中齐就输了。
  楚胤会让着岳父,傅悦可不会让着这个糟老头子,毕竟她晓得,只有赢了才能脱身,输了或是平局就得从头再来,她家父皇不讲道理的时候,可是不依不饶的,所以傅悦一点没客气,花了一个时辰下赢了一局就跑了。
  傅中齐似乎昨晚研究了许久的棋谱,今儿便又开始拉着傅悦继续下了。
  傅悦下着下着,顺势说起了一件这几日一直没记得说的事。
  听到傅悦提议的事,傅中齐挑了挑眉:“臻儿想让父皇同意和蜀国皇帝和冯家一派的结盟?”
  傅悦点了点头:“对啊,如今司徒奕主张和秦国结盟,怕是已经在洽谈了,一旦司徒奕和秦国平谈成盟约,司徒奕就多了一份实力,按照赵鼎的一贯作风,他必定会帮助司徒奕在国中夺权,一旦夺权成功,司徒奕成为蜀国之主,对秦国赵氏定是一大助益,更甚者两方联合,加上现在秦国和东越联姻,他们三方联合看,必定会对祁国造成威胁,所以,臻儿想让父皇答应和蜀国结盟,支持皇帝和冯氏,不需要帮他们做什么,只需要掣肘秦国,让蜀国内部继续斗就好了!”
  傅中齐听完,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瞅着傅悦挑眉问:“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也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若是父皇没猜错,臻儿的打算不止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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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一锅端了,岑明何归
  傅悦眉梢轻挑,而后一脸无辜:“臻儿可不懂父皇的意思,我就这么一个打算,方才不是已经和父皇说了么?”
  傅中齐冷哼:“你可拉倒吧,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你?你这鬼精灵的丫头,心里定是憋着坏了!”
  傅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微微趴着身子,歪着头瞅着傅中齐有些俏皮的反问:“那父皇以为,臻儿还有什么打算?”
  傅中齐无奈又好笑的指了指傅悦,十分愉悦欣然的笑道:“你这丫头的脾性也是随了傅家的人,一不做二不休,什么东西一旦盯上了,要么不要,要么全都要,没有浅尝辄止的道理,臻儿既然打算搅了蜀国和秦国联盟的事情,若是父皇没猜错,臻儿莫不是打算把这次秦国与诸国的联盟都……一锅端了?”
  傅悦怔愣片刻,而后忽而莞尔一笑,下了一子,才问:“那……父皇觉得可行么?”
  傅中齐嗤笑一声,捻起一个棋子放在棋盘上,淡淡的道:“可行否……你自己不是心里有数了?”
  傅悦意味深长的笑着道:“需要花点心思,可倒不是难事,眼下虽然瞧着诸国都争相和秦国结盟,可秦国如今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壳子罢了,色厉内荏不足为惧,去年和北梁的战事,若非我们祁国和楚王府出手相助,怕是现在北梁骑兵都打到暨城门口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沾沾自喜自恃功高?北梁若非国丧,也不至于会兵败退降割地赔款,还沦落到乞求联姻的地步,这对于一向狂傲的北梁人来说乃是国之大辱,如今的盟约,不过是迫于国丧兵败和眼下幼主登基群狼环伺政权不稳的情况下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根本不情不愿,至于其他的诸国,也都不过是利益勾连,可正因为是利益勾连,僧多粥少必有争端,国与国之间的结盟,为的是找同仇敌忾的盟友,而不是寻求天下平衡,其实根本用不着我们出手,这次秦国和诸国的联盟,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接下来必有好戏看!”
  傅中齐闻言,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赞许道:“分析的挺透彻,臻儿果然是聪明通透!”
  傅悦翻了个白眼:“一目了然的事情,这可和聪明通透没关系!”
  傅中齐笑了笑,问:“那臻儿有何计划?可要父皇派人帮忙?”
  傅悦摆摆手:“不用不用,父皇难得来一次,该怎么乐呵怎么乐呵,就别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这些不过是小事儿,我和阿胤哥哥已经在准备了!”
  闻言,傅中齐点了点头,也没再提这事儿了。
  但是,提起派人帮忙这事儿,傅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当即停下捻棋子的动作,看着傅中齐道:“父皇,有一件事我想问您!”
  傅中齐见她神色如此认真,也慎重起来,点了点头道:“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傅悦定定的看着傅中齐问:“岑明眼下在何处?”
  当年奉燕无暇的命令送她去了祁国后,没多久岑明就不知所踪了,她不知道傅中齐到底知不知道岑明的踪迹,反正她是再没有见过听过岑明的消息。
  岑明是庆王府侍卫统领,也掌管着庆王府所有暗卫,是她父王最信任的心腹,对庆王府和父王忠心耿耿,当年就是因为父王出征不放心她们,把岑明留下,倘若……倘若岑明跟去了,或许父王就不至于丢了性命……
  傅中齐面色微变,而后深深的看着傅悦问:“你找他做甚?”
  傅悦垂眸凝神片刻,才低声道:“臻儿就是想知道他是死是活,人在何处!”
  傅中齐拧紧了眉头,神色莫测的静默少顷,淡淡的道:“朕并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人在何处!”
  “父皇不知道?”
  “嗯,当年他把你送来祁国后,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朕当时得知你母亲的消息就来了一趟秦国,原本就是收到你毒发的消息才赶回去的,回去时他已经不知所踪,只知道他在送你到祁国的第五天就失踪了,这些年朕也派人找过,可你知道,岑明武功高绝,且暗卫出身善于隐匿伪装,根本没有任何他的消息,朕猜想,他怕是已经不在了!”
  傅悦脸色顿时惨白。
  不在了……
  傅中齐道:“岑明既然对庆王府与你父王忠心,当时遭此大祸,你父王也惨死沙场尸骨无存,他怕是为你父王寻仇去了,当年庆王府出事后,曾有很长一段时日,秦皇在宫中遭受刺杀,据说都是庆王府余党所为,那些人皆无一幸存,岑明恐怕也在其中!”
  当年庆王府出事后,确实有源源不断的人轮番刺杀赵鼎,这些人都是庆王府幸存的隐卫或是一些崇敬庆王府的人,可赵鼎早有防备,这些人有去无回,不是被杀就是被捕,可被抓了也和死了没区别,岑明忠心耿耿,怎么会不豁出一切的报仇,想来也在其中了。
  傅悦白着一张脸微低着头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过,也不曾开口说话,眼中闪烁着丝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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