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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女孩“噌”的一下就跑没影了。
  沉默了一瞬,叶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可怕。半分钟后,她嘴里叼着棒棒糖,这次真的准备往山上走。
  然而事与愿违,还是熟悉的地点,还是熟悉的场景。路过吴家老宅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一阵吵闹声。
  她一去一来,也就半个小时不到吧,孙家父子和吴东文怎么就剑拔弩张起来了呢?
  等叶青迟疑着重新踏入院子,走进正屋,看到地上碎裂的陶罐盖子,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东西值七十五万,交情是交情,规矩是规矩,孙哥可别让我为难。”吴东文一脸无奈的开口。
  第17章 短信
  因为之前已经争论过几句了,孙博文现在只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明显在耍无赖的人,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耻!
  孙从书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但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经过的风浪不少,他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失去理智。
  拳头微微收紧,孙从书尽量平静道:“我确实是怀着诚意来的,但你现在这样,实在让我怀疑你的动机。”
  刚刚陶罐一脱手,他就知道不好,赶忙去抢救。然而到最后陶罐确实保住了,上面的盖子却难逃一劫。
  实际上,在看到孙从书动作时,吴东文也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之前叶青有提醒过孙从书,自然惊讶于他这么灵活的身手和敏锐的反应。等成功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之后,吴东文才算是放下了心。
  东西碎都碎了,就算是孙从书不赔都不行。
  显然,孙家父子也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没办法,谁叫孙从书是在吴东文完全离手之后才从桌子上拿到的东西,至始至终,吴东文都没有违反行规过。
  “孙哥你别这么说,我也不好做啊。”吴东文现在倒是装的很像那么回事。
  “我爸生前最喜欢这罐子了,我也是好心才拿来给你看,谁知道……”
  欲言又止、遗憾、心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孝顺。
  饶是淡定如孙从书,听到这话现在也觉得有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无赖是什么样了!
  就在几人气氛微妙的关头,叶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孙博文身旁,“怎么回事?”
  她这才出去多久,这变故也来的太快了吧?而且,孙家父子应该有所警惕了才对,怎么还是上当了?
  随意往地上扫了一眼,叶青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本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通过之前的交谈,她对两人的印象还不错。
  孙博文注意到身边的动静,他闭了闭眼,恶狠狠地开口:“某些人不要脸,在罐子上涂了水。”
  瓷器润湿压根不显眼,毕竟白天反光很正常。刚洗过的碗还容易脱手呢,更别提那么大一个罐子了,手上稍微一打滑,结果自然是不用说。
  现在是六月下旬,又临近中午,哪怕是山里,温度也达到了25c往上。短短十分钟的功夫,瓷器上就已经干干净净一片。
  水?哪儿还有水?
  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
  叶青听到这个解释,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你爸应该很小心了才对。”
  水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润滑程度也没有油那么高。只不过涂油的话会留下证据,到时候不好解释。
  “呵。”听到这句话,孙博文干脆抱胸冷笑起来,“谁叫吴东文在我爸刚拿到东西的时候冷不丁的开口,说这罐子落款很奇特。”
  本能之下,孙从书自然而然就动作了。
  既然已经完全翻脸,他也就不准备再管什么礼貌。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感觉到憋屈了,吴东文真是好样的!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落款在罐底,前去查看的话罐子想不脱手都难。
  叶青摇头,如果吴东文的聪明用到正道上,也不至于沦落到啃老的地步,可惜,他的智慧都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了。
  “你可别血口喷人。”吴东文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我只是好心说了这么一句而已。”
  “你!”看到他这张脸,孙博文恨不得撸起袖子打他一顿。
  然而下一秒,孙从书就拦住了他。
  冷冷的看了吴东文一眼,孙从书深吸一口气,道:“给我半个小时时间,我让人打钱过来。”
  吴东文不信他一个来买古董的会没有这七十五万,他想要的那个清代官窑花瓶可是二百万。
  缓兵之计罢了。
  然而看平日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懊恼、气愤,吴东文却十分受用,猫捉耗子,他终于第一次成了掌握主导权的那个。
  “那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饭。”走进拍了拍孙博文的肩膀,吴东文转头,“孙哥可别因为这个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才好。”
  “滚!”孙博文实在是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吴东文也不恼,他早有准备,在屋子里装了摄像头。有证据就有底气,很快,吴东文拍拍屁股离开了。
  等他走后,孙从书坐下来,眉头皱的死紧。
  七十五万对他来说不算是小数目,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他要是给了吴东文,实在是窝囊。
  孙博文没有那么多顾及,他实在是气坏了,“爸,你去给这边的市委……”打个电话。
  这种泼皮非得好好治治不行!
  然而孙博文话还没说完,接着就被孙从书打断了,“闭嘴!”
  “用身份压人,谁教你的?”
  居然是当官的,这么低调的当官的还真是不多见。叶青有点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
  她原本还以为孙从书是开公司的,毕竟涵养和气质摆在那里,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低估了他,就是不知道吴东文知道了,心里会是个什么感想。
  孙从书注意到了叶青的目光,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两者不能混于一谈。”
  这话当然是说给孙博文听的。
  知晓他爸这些年是如何兢兢业业才坐到现在这个位子,孙博文当即就不吭声了。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们更怕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在花大钱的时候,就更不能用公家的车出行了,不然很容易被人诟病攻讦。
  叶青很容易就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在高铁上遇到这对父子。
  “想想别的办法吧。”她淡淡道。
  这女生通透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她的淡定更是让人意外。孙从书敛目,半晌后,他不由自主的叹息,“也只能这样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办法?”孙博文恨不得把头给挠秃,他的语气有些颓然。
  吴东文摆明了就是算计他们,准备做的不是一般的足。
  叶青也算是看出来了,吴东文就是钓鱼来的,而孙从书就是第一条上钩的鱼。
  古董受欢迎程度不同,能卖出去的价格自然也不同。有些古董比较偏门,喜欢的人少,虽然明知道这东西确实值这么多钱,但却不会有人去买。
  而最重要的一点,古董价格弹性大,哪怕是最专业的鉴定师来了,他也无法给某件东西定下一个固定不变的价格,只能给出一个大致范围。
  好比说面前这个陶罐,哪怕它只值四十万、五十万,只要吴东文咬死了它值七十五万,那它就值七十五万。
  用受欢迎的古董吸引人来,然后再用冷门、卖不出去的古董来碰瓷,这手段可以说是相当无耻了。
  这不仅仅是人品败坏,更是对这些器物的不尊重。吴老爷子泉下有知,恐怕非得要痛哭一场不可。
  感觉到糖已经在口中完全融化,叶青将塑料小棒抽出来,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干净的。
  坐在孙从书对面的椅子上,不顾两人的惊愕的视线,她缓缓的拿起了面前缺了盖的罐子。
  这个时候,这东西意味着麻烦。孙从书没想到冷冰冰的女生居然会如此动作,一时间,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在未上釉的素胎上,用绿、黄、茄紫三色烧制而成,是为素三彩。这玩意儿可以说是比较偏门的古董了,不容易出手,用来钓鱼整好。
  “素三彩里假货很多,希望你的运气足够好。”叶青看了孙从书一眼。
  实际上,叶青也是半吊子水平,从来没有专业的老师带过她。她在帝都大学里学的是历史,而不是古董鉴定。
  叶青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能够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她几乎把世面上关于古董鉴定的书都看了一遍,海底沉没的那些珍宝,都可以让她练手。
  接触的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孙从书回望过去,半晌后,他郑重道:“谢谢。”
  萍水相逢,她如此作为已经是仁至义尽。
  这是个浑身散播着正能量的青年。
  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打上了什么标签,叶青仔仔细细的将这个罐子探查了一遍,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
  吴老爷子是资深藏家,他打眼的几率很低,所以这时候细节就变得尤为重要。新仿的瓷刺手,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对方不会犯。
  施釉较厚,釉面闪烁柔光,底部款识表明这是明朝正德年间官窑典型器物,无论是色彩也好,还是器体厚薄也好,都没有什么瑕疵。
  叶青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因为罐子内里一片漆黑,叶青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终于,她发现了点什么。
  补瓷的痕迹,虽然只有米粒大小,但叶青还是捕捉到了。好好的瓷器,怎么会有这种粘痕呢?
  将罐子放到一旁,叶青垂下眼睫,静静的思考着什么,这时候,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
  孙博文和孙从书见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微微的紧张了起来。
  大约三分钟后,叶青重新拿起那个罐子。
  敲了敲外壁,微微滞闷的声音传来。片刻后,她又敲了敲底部。
  果然,声音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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