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不热,不装。”
  “热的啊!”
  “不热。”下一句:“出去!”
  傅来音咬了一勺西瓜,看了空调一眼——原来……
  许多时候她是抓不住陆霄的行为的,也无法预料,但千分之一的时候,她会被突然击中。之前抓不住的茫然,全部会因为这一击变成更多柔软的力量充斥心间。
  她会一遍遍确定:啊,外冷内热,不善言辞。
  他是温柔的。
  又有年轻的姑娘跑到厨房门口跃跃欲试,陆霄头也不回:“坐回去。”
  “我没进去,门口看看都不行?”
  “不行。”
  “我偏要看。”
  五秒钟后,年轻的姑娘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儿被陆霄赶了出来。
  姑娘指着他,咬牙切齿:“没礼貌!”
  陆霄头也不回,话也懒得说,脸色臭着,径直回厨房。
  姑娘的朋友站在院子里安慰着她,朝厨房不住地翻白眼,其中有人说些难听的话,像是想把陆霄激出来似的。
  厨房里炒菜声依旧。
  嗯……大概是温柔的吧。
  又一个周末,柳啾啾和邱郁都和家长撒泼耍浑争取到留校的机会,又求着傅来音留下来,到周末的时候,央着傅来音带她们去老院子。
  两个小孩对陆霄炸的小鱼干念念不忘,一定要再吃一次。
  傅来音被闹得头疼,只好带她们过去。
  魏千山竟然在,坐在阴凉处,正闲散地剥毛豆吃。
  傅来音没想到有人在,看着陆霄一脸抱歉,正欲开口,陆霄将人让进来:“你们自己先玩儿,鱼竿在杂物间。”
  傅来音一把抓住就要往杂物间跑的两小孩,看了魏千山一眼:“你忙完我再带她们来。”
  “没事。”陆霄并不介意,“晚饭想吃什么?”
  “炸小鱼干!”
  “炸小鱼干。”
  柳啾啾和邱郁倒是一点儿不见外。
  “可乐鸡翅~”
  “酸甜排骨~”
  “不要素!”
  “去吧。”
  傅来音带着孩子从魏千山面前经过,魏千山还给两个小孩一人抓了一把豆角。
  傅来音打了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魏千山摇摇头,笑眯眯的:“你是来吃饭的,我也是来吃饭的。”偏过头对陆霄道:“什么时候可以点菜了?也不早告诉我一声。”
  陆霄声音硬梆梆:“没有。”
  魏千山叹一口气:“果真女人才有特权。”
  傅来音装作没听到,拿了鱼竿后,带着两小孩去池塘了。
  魏千山看着陆霄,陆霄眉微皱。
  魏千山道:“按我对傅方来夫妇的了解,两人虽然对宝贝女儿很尊重,凡事有商有量,但要他们心甘情愿让傅来音跟一个山村厨子,不太可能。”
  陆霄正在绑吊床,并不回话。
  “老院子每月的收入可以满足你曾经的需求,但继续这样经营下去,要想养傅来音,确实委屈了人家。”魏千山摸着扳指,“她已经保送三俞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师从语言学泰斗卢叔德,未来的路大致看得见。她这样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有眼的男人都想摘,凭什么是你的?”
  陆霄捏断了树枝。
  “男人可以苦,不能苦自己的女人。”魏千山毫不在意陆霄捏断了什么,镇定自若,“你也窝得够久了,是时候出来做事了。”
  傅来音带着柳啾啾、邱郁钓鱼,池塘的鱼一如既往多,两个小孩惊叫连连,恨不得把池塘钓光。
  太阳太大,傅来音折了三扇大大的荷叶,三个人一手举荷叶遮阳,一手钓鱼。等鱼上钩了,荷叶一扔,双手并用,三人挤成一团,齐心协力将鱼取下来,开开心心扔桶里。
  三人兴致勃勃钓了一下午,太阳西沉,日近黄昏,陆霄出来看她们,三人才恋恋不舍收了竿。
  傅来音晒得脸蛋红彤彤,额前碎发黏在脸上,见他过来,忙不迭将一下午的胜利果实展示给他看。
  “这个、这个、这个是我钓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最大的是我钓的。”她眼睛亮晶晶,将手上奄哒哒的荷叶递给他,“做荷叶羹吧。”
  没有凭什么,她必须是他的。
  第35章 介不介意我抽烟
  魏千山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傅来音和两个小孩一起,贡献了人生第一次杀鱼。刮鱼鳞、剖肚皮、清内脏,傅来音从抖着手闭着眼到眼都不眨一分钟一个,进步神速。
  邱郁也是动作迅速,干脆利落,和傅来音不相上下。只有柳啾啾,在家没做过家务活儿,一来就杀鱼,磕磕绊绊十几分钟才处理一条。
  吃的时候柳啾啾却是吃得最多的,一只手上四条鱼,咔吱一口,咔吱一口,享受得眼睛都眯起来。
  傅来音并不爱吃油炸食品,觉得腻。但也不知道陆霄怎么做的,小鱼干外酥里嫩,虽脆不油,还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像是某种香料,傅来音这种不爱吃的人都连着吃了三四个。
  陆霄把小鱼干放在大厅桌上让三人吃,自己在厨房不知道做什么。
  傅来音吃够了,想到他一点儿没吃,用小碟子装了两个,端去给他吃。一进厨房,发现陆霄正坐在窗户上抽烟,地上已经有了两个烟头。
  陆霄看她一眼,默默掐了烟,“吃够了?”
  傅来音把碟子递给他:“尝尝自己做的。”
  陆霄一次性把两条鱼都扔嘴里,随意嚼两下,胡乱吞了。
  “小心有刺。”
  “没关系。”
  这人真是糙得可以。傅来音无可奈何。
  晚饭是在露天院子里吃的。今晚大月亮,星星也多,天空高阔,明天该是一个大晴天。
  四个人围着石桌吃饭,可乐是用绳子拴了垂进井里冰镇,不至于太冰,但也凉意逼人。
  傅来音自己用花草纸糊了一个四面灯罩,给石桌边的灯泡罩上,院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柔和下来,原本野趣浓郁的老院子平添几分雅致,老院子的气质温柔下来。
  陆霄从不阻止她对老院子进行的一切改造,她想做的,又无法做的,隔几天,陆霄会默默做完。他突然惊觉,老院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手绘墙、新招牌、里里外外的灯、吊床、秋千架、花圃……
  姜奶奶在世的时候花圃里的绣球每年都开好多,葱葱郁郁,一团一团。后来她生病,无力照看,绣球枯了一个冬天,后来虽重新长出来,但经常只发叶不开花,即便是开花,也不过营养不良两三朵。
  陆霄一介粗人,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随它们爱开不开。
  但今年,傅来音时不时给它们施肥浇水,分枝修剪,花圃里的绣球又重新含苞,花朵硕大,数量暴增,过不了多久,等这些绣球重开,必不比姜奶奶在世时差。
  除了绣球,老院子的其他植物也被傅来音照顾得郁郁葱葱,焕然一新。不知不觉,老院子变得精致许多。
  陆霄看着她。
  傅来音正逗柳啾啾和邱郁背有关月亮的诗。
  陆霄看了她很久,傅来音像是没感觉似的,三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等柳啾啾和邱郁跑进去端小鱼干,她才眼波流转,看了陆霄一眼,似瞪非瞪,含羞带嗔,警告了他一下。
  陆霄喉结动了动,他起身,出了院子,隐隐约约似乎站在竹林下。
  傅来音不明所以,瞧了瞧他,又等了等,陆霄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柳啾啾狠狠吸了一口气:“荷花好香啊!”
  傅来音在荷花香中闻到似有似无的烟味儿,这才明白陆霄去干什么了。
  他的烟瘾似乎很重,每次抽烟都是两支起。今天陆霄抽烟的次数额外多,傅来音隐隐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傅来音并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对烟味敏感,但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抽烟,也并没有料到有一天她会对他有好感,加上陆霄从不在她面前抽烟,尽量避开人群,傅来音就勉强接受了这一事实。
  没有人是完全按照另一个人的喜好长成的,傅来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晚饭后四个人乘了凉,吃了西瓜,柳啾啾和邱郁为了还有机会吃小鱼干,主动请缨洗碗。陆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们。
  吊床下午已经绑好,傅来音眼馋了一晚上,现在终于闲下来,忍不住躺了上去。
  星光璀璨,银河梦幻,蟾宫里神话上演,傅来音闭上眼,大大吸了口气——妙哉,妙哉。
  在旦河村的一年,她实在快活。这样轻如飘絮的日子,太难割舍。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这学期马上到头,她在谨言小学的生活即将结束,史闻已经找好下一个国学老师,傅来音也已经在着手交接资料。下半年,她又将回到学校,开始迥然不同的生活。
  陆霄……
  这一学期两个人是有进展的,但近了多少,傅来音不怎么确定。
  或许……她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二十多岁没有感情经历的可能只有她,陆霄说不定也有一个白月光……
  陆霄像是对她特别,又像是一个实在人对待朋友。除了偶尔的口头调戏,看起来如此不羁的男人一点儿出格的事都没做。沈青霭还忍不住牵过她的手呢,陆霄……
  傅来音嘴唇抿了抿——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继续相处……
  胡思乱想间她发觉有人靠近,睁了眼。
  吊床被男人摇起来,傅来音躺着,陆霄俯身看着她。
  距离太近了。傅来音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跳又乱又快,她有点儿慌。
  陆霄此刻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看着她,目光沉沉,半晌开口:“你还喜欢沈青霭吗?”
  傅来音一惊,摇摇头,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
  陆霄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很好。”然后他的眼神渐渐充满攻击力,牢牢盯着傅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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