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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裴如玉特别挑了块六花放到嘴里,点点头,“软了。”
  李红梅过去盛了一碗香气扑鼻的肉出来,还有几个热腾腾的开花大馒头一并摆桌上,还有另外炉子上炖着的是放了辣椒的炖肉,盛出来给裴七叔,说,“咱们趁热先吃,这肉就是开出锅时最香了。”
  裴七叔自发盛了两盘凉菜,光吃肉会有些腻。
  白木香炖肉的确是一把好手,虽则没有精致餐具,可那红彤彤亮晶晶的肥瘦相间的小方块儿肉,肥肉晶莹,瘦肉鲜明,外面裹一层晶莹浓稠的酱汁,且没有半点肉食的肉腥味儿,咬在嘴里,油脂的香爆出来,便是裴如玉都道一声好。
  “我们县酒楼买我这炖肉方子足花了五十两银子!”白木香笑,“当时村里人听说都炸了,他们都不能信炖个肉也能发财!”
  裴如玉再挑块肉喂给媳妇吃,“你这肉比咱家里炖的都好。”
  “那是当然啦。裴如玉,我想着明年在县里开个饭馆子,你说怎么样?”
  “饭馆子?”裴如玉思量道,“等明年开始收棉花,肯定有许多人过来咱们月湾县,你不打算再管饭了?”
  “管啊。依旧是一人一张饭菜票,可我想着,过来卖棉花的,肯定也有有钱的,愿意吃的更好,开个饭馆子,也能赚钱。”白木香能重振老白家的家业,发家致富,不能不说是很有眼光的。
  裴如玉笑,“我是外任官,你这饭店即便开也开不长,不如这样,到时依旧是在县衙外头支个帐子,就写分明了,拿着饭菜票免费吃的是哪些吃食,要花钱买的是那些吃食,介时赚了钱,你赏刘牛一些,他定愿意的。”
  “我倒建议你弄几个拿手菜,像卖炖肉方子那样,谁要来学,把这菜式教给他们,学一道菜多少钱。开春后也有去关内的胡商或是从关内到新伊的商人会经过咱们县,倘有愿意做些饭食生意的,也算一门生计。”
  白木香一向脑筋灵活,“这也成。”
  “明年县里就要开始修城墙,木香,咱们县可是要热闹起来了!我看,你这生意一准儿能火。”块片脆藕给木香。
  “那肯定的呀。我做生意从没赔过!”
  “明年就修成墙啊?”白木香嘎吱嘎吱嚼着脆藕,饶有兴致的看向裴如玉。裴如玉说,“百姓每年都有一月徭役,也可官府派丁,可你说咱们县,拢共五千人都不到,除去老弱病残,壮丁男子勉强有两千人。咱们县的城墙不能再拖了,按理征徭役修城墙最省事,可这种没钱的差使,管的严的百姓怨声载道,管的松了就是磨功夫干不出活来。木香,我想着,还是要出些银钱,这样既服了徭役,百姓们也有干劲儿。”
  “按工按量定下工钱,工钱呢,他们直接拿钱也成,换成定量的布匹、茶砖、粮米都成。我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布匹就用你作坊里的料子,茶砖、粮米这些也从你这里走,到时你让白文到衙门跟我们算钱,可得给我们个实诚价啊。”裴如玉笑着再喂木香吃个肉丸子。
  “放心啦,我能不给你实诚价么。”白木香眼珠转了转,“那你修城墙是供给吃喝,还是让百姓们吃喝自带。”
  “自带吧。”
  “我劝你不如供给吃喝。”白木香掰着手指跟裴如玉算,“供给吃喝,眼下瞅着像是你赔了些,实际上赔不了。我帮你算一算,这一下子就是上千人吃饭,一个壮年男子,每顿怎么也得半斤粮食,一天就得上午斤粮。咱们县是没这些粮食的,便要从外地来买。把这信儿透出去,外地粮商忽啦啦的还不全都跑过来,粮商一来,卖羊卖牛的也就来了,在北疆,牛羊肉比米面都便宜的,与其给他们吃米面,还不如吃肉合算。吃肉太多不消油腻,每天粗茶也得煮上几大锅吧,茶商就会来。”
  “我不大会说这里头的道理,可我们做生意的,赚不赚钱先得讲个人气。有了人气,方有财气,有了财气,方有财运。你想想,他们这些人过来,旁的不说,吃饭总要吃的,住宿也要住的。饭馆子先有了生意,饭馆有生意,柴米油盐就要消耗,你可别小看柴米油盐这些小生意,在乡下地方,开家油盐店日子也能过得的。”
  “对对,油盐店可不简单,瞧着生意不大,利可不低。”李红梅在乡下多年,很懂这里头的一些门道。
  裴七叔简直震惊了,心说,我大伯真不愧是能做到首辅的老狐狸,这眼光简直精准的吓人啊。当初如玉娶木香,我还觉着我侄子有些亏,毕竟我多年调理出来的状元侄子,娶一乡下柴禾妞,我心疼我侄子……如今看来,我大伯这简直就是老奸巨猾、高瞻远瞩啊,亏得当初大伯当即立断逼也逼着如玉娶了,能配得上如玉的,也就是木香了。
  不是家世出身的相配,是更为深层次的才干资质的相配。
  如玉多年来一直在念书,世俗世情上就不如木香更通透透彻,尤其木香天生有那么一种更高屋建瓴的眼光,这让她有更大的气魄与心胸。
  裴如玉想的远没有裴七叔这样多,裴如玉想的就是,我媳妇果然聪明啊,有些迫不及待的见到我家小裴秀了。
  “来,媳妇,再吃块肉,好好补一补。”裴如玉继续投喂,这简直就是裴如玉梦想中的媳妇啊。裴如玉连蓝莉那样的侯门嫡女都没动过心,倒不是他傲气到认为人家侯府嫡女还配不上他三年一个的状元郎。主要是,裴如玉自小的眼光跟诸葛孔明先生是一样的,他不在乎媳妇出身,相貌寻常也无妨,他对媳妇的要求就一样,得聪明。
  他家木香当然很聪明,只是,他家木香的性子比聪明更加耀眼,以至于裴如玉最初都没瞧出来,险误良缘。
  哎,哎,幸而我还是有几分运道的。
  裴如玉庆幸万分的想着,继续喂媳妇吃肉。
  第62章 过年
  虽然下午大家在厨房就吃了炖肉, 年夜饭依旧热闹,裴七叔裴如玉都是安静性子, 俩人能想到的游戏也不过下棋做诗一类, 白家母女不同, 母女俩提议玩儿牌。白木香跑回屋, 抱来一匣碎银子, 约有个三五十两, 做她和裴如玉的赌资。
  白木香拉着裴如玉脱鞋坐炕上数银子去了,俩人一人一半做本钱, 白木香很有赌博风范的叮嘱裴如玉,“老话说的好, 赌场之上无父子,你可不许让人, 尤其我娘跟七叔, 谁都别让他们。知道不?”
  裴七叔呷着茶,“这话狂的,我都听不下去。”
  白木香得意的挑眉朝裴七叔笑两声, 说,“七叔, 你不去拿银子, 一会儿输了怎么付账。先说下,赌资不垫的啊。”
  “哎, 谁帮我抬一下银子。”李红梅开了柜, 脚踩小马扎, 抱着个沉甸甸的漆红匣子有些摇摇欲坠。裴如玉当时就要去帮岳母接银匣,可他刚刚脱了鞋在炕上哪,裴七叔过去一手接过李红梅怀里的银匣子,他意态从容,另一手上的茶盏都没放下,只是,亲家太太这银匣抱的高,都压到了高耸饱满的胸脯,裴七叔扎叉着手不知要怎么接了。李红梅大而化之的把银匣一递,裴七叔单手接过,李红梅跳下马扎,关好箱柜门,整整衣裳说,“他七叔也炕上去吧,咱们把炕桌抬上去,坐炕上暖和。”
  裴七叔斯文俊雅的挨受不了在亲家太太屋里盘腿上炕的事,连声推脱。李红梅笑,“那你就坐炕边儿瞧着茶水吧。”她抱着银匣子甩了鞋炕上去了,拖来毯子盖住腿,银匣子接过往手边儿一放,拍着银匣子说,“说好啊,输赢自负,咱们可是真金白银的啊!”
  “娘,你匣子里是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今儿我得把银匣子赢满!”
  “我这银匣了也空着一半儿哪。”白木香雄心壮志的拍了拍自己的银匣子。
  李红梅瞧了一回四人坐的方位,指挥着说,“不成,你不能跟女婿挨着坐,这样容易捣鬼。女婿,来,咱俩换个个儿。”
  “你女婿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他哪里是捣鬼的人哟。”木香不想跟裴如玉分开坐。
  “女婿人品当然可靠,我主要是信不过你。”
  女婿和丈母娘换了位子,这样就是丈母娘和七叔做对方,女婿和闺女做对家。裴如玉看他七叔手边儿一个铜板都没准备,说,“七叔,你还是备些碎银子,我家木香记性好,算术好,您不一定打得过她。”
  “客气客气。”白木香笑着抱拳四方拱手说,“因鄙人常胜不败,我们村里都没人跟我玩儿牌。”
  “小华就赢过你。”李红梅不客气的揭闺女老底。
  “她那是靠鬼心眼儿,不是靠真本事。”白木香个子虽不高,但她那睥睨凡尘的自信,简直是让人一言难尽,“当年三家围缫我一家,我牌面儿不济,才勉强输过一次。不提了,荣耀也是过去的事了,今晚都拿出看家本事来啊。”
  七叔淡然地放下茶盅,强大的自信气场篷勃而出,笼罩炕头儿,“但凡消谴类,我也没输过。”
  然后,七叔今晚被打肿了脸。
  尤其,今天年三十,主家在玩儿牌,丫环小厮们也让他们去歇着了。七叔手边儿一个铜板都没有,还是亲家太太借了七叔二十两碎银子,好在大家玩儿的不大,七叔一大晚上输多赢少,最后算下来输了十六两七钱八分,赢面儿最大的自然是白木香啦,裴如玉和丈母娘基本处在不输不赢的状态。
  白木香把赢来的银子往银子里一扫,裴如玉把自己手边儿的银子递过去,白木香都不用银秤,手上一掂就说,“赢了十七两不到。”
  李红梅脸扎银匣里数了半天后宣布,“我基本不输不赢。”
  白木香瞅着裴七叔直乐,弯着眼睛学七叔刚才的话,“但凡消谴类,我也没输过。”
  七叔笑着一抱拳,“我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牌运一直不好。”将手边儿剩下的几两银子收起来递给亲家太太,“剩下的我明儿给亲家太太送过来。”
  “哎哟,别说这外道话,大家闹着玩儿的。我这钱又不是给了别人,是给了我闺女女婿!你别给我送钱啊,大年下的,给人送钱不吉利,影响你的财运。”李红梅爽快的咯咯咯的一阵笑,拉着闺女的小肉手说,“一看我闺女这就是抓钱的手啊!”
  “明儿一早我就过来拜年,娘你可准备好红包。”
  “有的有的。”
  “七叔我也去给你拜年啊。”
  裴七叔心说,我今年该着破财还是怎地,到底也很高兴,一边松着肩膀,笑着打趣,“拜年可以,没有红包啊。”
  裴如玉说,“侄子有没有不要紧,侄媳妇必得有。”
  裴七叔笑,“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叔。”
  “有媳妇的人都这样。”裴如玉意味深长的对媳妇使个眼色,“天儿也不早了,咱们放烟火后就去睡觉,也请岳母早些休息。”
  守夜到子时,要放寓意高升的烟火,这是帝都旧俗。
  白木香就坐不住了,“一会儿我放下劲儿足的二踢脚给你看。”
  “别急,外头冷,先穿上大氅。”小夫妻俩你给我系大氅带我给你整理衣袍,裴七叔岳母大人自己穿好大氅戴上兜帽,心下却是想的同一件事,这甜蜜腻歪劲儿,估计明年我就能当叔爷了。
  李红梅拿个黑狐皮做的手笼给裴七叔,说,“这是我闲来做的,这个给他七叔使,还有两个一个红的是木香的,一个湖蓝色是给女婿的。他们那个,明天再给。”这是时下规矩,过年给晚辈东西都是在年后,给长辈或者平辈的在年前。
  裴七叔道谢接过,他未料到亲家太太会送他东西,自然也想不到要准备回礼,心下还是想着,什么时候还是要回礼的。
  裴如玉这性子,并不是爱放炮仗爆竹的,可跟白木香在一起,俩人手牵着手一起点,足放了小半个时辰,砰砰啪啪热闹的紧。
  整个月湾县似乎都被爆竹声唤醒,一时间,爆竹处处、烟火高升,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叫,在铺满星辰的璀璨夜空下,带着所有人对新一年的期冀,汇聚成新年最初始的喧嚣热闹,冲向更高的天穹。
  小夫妻俩辞别长辈回房,七叔出院门的时候,一阵小夫妻的笑闹声穿透灯光下有朦胧夜色传到耳际,七叔不禁一笑,带着小厮回自己院儿了。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整个衙门的人便都起来了,这是帝都的风俗,大年初一要早起拜年。院中点起新的灯火,照的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白木香一身的红衣红裙,裴如玉妇唱夫随,也是一身绛红衣袍,这是丈母娘给做的新衣。
  白木香还有些吃醋,给裴如玉勒上腰带,大杏眼白着裴如玉,“我娘都好久没给我做过衣裳了。”
  “岳母疼我还不是因为你。”裴如玉低头,在木香唇上轻吻一记,搂住她的腰,“咱们这就去给岳母拜年,还有七叔那里,也要过去的。”
  两人的大氅都是随着衣裳的颜色,小财和窈窈说,“我们先给大爷大奶奶拜年。”说着二人插葱似的一福,木香笑眯眯的发了过年红包。
  待到了李红梅那里,李红梅也早收拾好了,她虽三十几岁快四十的人啦,也半点儿不觉自己老,李红梅淡施了胭脂,描画了眉眼,嘴唇也涂的红红的,一身樱桃红的衣裙,喜庆的完全不似寡妇身份。好在,裴如玉已经习惯了丈母娘的花哨风范,两人刚要行礼拜年,却被丈母娘拦住。李红梅把人往外打发,催着说,“先去你们七叔那里,回来再给我拜。”
  裴如玉笑,“这还不一样。”
  “这哪儿能一样。”李红梅咯咯笑着,把两人推了出去,踩着门槛儿挥着花手绢儿,一把嗓子清脆的仿若百灵鸟,“把七叔叫过来一起吃饺子啊!”
  裴如玉听到丈母娘这青春十足的嗓子,心说,我七叔真不知能不能招架得住丈母娘啊!
  裴七叔没有早起的习惯,在帝都过年他也不早起,反正他辈份高,阖族里需要他去拜年的就是他那做首辅的大伯,其他也有族里比他辈份高的,不过血缘比较远,裴七叔也不是爱交际的,他本身无官无职,也不是族人去结巴的那种人,故而,一直是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就是过年的作息,也是天亮方起。
  当然,这是裴七叔成为裴如玉先生之前。
  裴如玉叫开门,白木香见正房的屋里还没亮灯,不由说,“七叔还没起啊。”
  “不忙不忙,这就起了。”裴如玉让小厮拿出一挂一千响的鞭炮,放在七叔卧室外的窗台下,北疆的炕都是顺着窗户盘的。
  裴七叔就听到噼哩啪啦一阵爆响,他昨晚玩儿牌睡的就晚,抱着被子呻吟着低低骂一声,“臭小子。”自从给裴如玉启蒙,过年他就没睡过一个懒觉的原因就在这儿了。
  同辈的族兄弟都知他早上要睡懒觉,没人去打扰他,晚辈更不会早早上门,就裴如玉,从启蒙开始就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给家里长辈拜过年后就去七叔那里,七叔在睡觉,他就替七叔把过年早上的鞭炮放了。而且,放鞭炮的地方一定选在七叔窗外,这种情况下,七叔除非是个死人或者聋子,哪里还睡得着哟。
  裴老太爷很高兴,认为孙子干的漂亮!他对这个懒懒散散的侄子不满意太久了!
  言归正传,裴如玉养成给七叔放鞭炮的习惯也是难改了。
  见到七叔屋里烛光亮起,裴如玉令小厮多拿几个灯笼出来,在院门口、屋门口、以及院中一棵大枣树上,都挂上了亮堂堂的灯笼。白木香手抄在手笼里说,“七叔院里这棵枣树可是有些年头了,今年肯定能结很多枣子。”
  “这是北疆特有枣树,结出的枣鸡蛋一样大,特别甜。”裴如玉说。
  白木香四下环顾一圈,说,“七叔这院儿风水好。”悄悄在裴如玉耳边说,“枣树都利子嗣。”
  裴如玉瞥七叔屋一眼,笑而不语。
  俩人在外头放一盏茶时间的炮仗,七叔就起来了,一身鸦青的深色棉袍,头束金冠,下颌短须,面如冠玉的从在炕沿儿上,两人拜年时,拈着胡须笑的欣慰,“好啊好啊,佳儿佳妇,好好过日子。”说的话跟去年一年,俩大红包递过去,白木香笑嘻嘻的收了,一掂,比去岁给的重一倍,心下暗觉有趣。
  白木香把红包揣袖子里说,“七叔,我娘说让我们请七叔一起过去吃饺子。”
  “好,我们这就去吧。”七叔掩唇打了个呵欠,白木香揣着压岁钱,关怀的问,“七叔,没睡好吧,没事儿,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回来补个觉。过年得早些起,早起吉利。”
  “无妨无妨。”裴七叔哈欠连天的到亲家太太那里吃饺子。
  亲家太太一见到裴七叔就笑嘻嘻的起身招呼着,还福了一福,“亲家七叔,过年好啊。”
  裴七叔连忙抱拳还礼,“亲家太太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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