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段瑞金朝他投去一记眼刀,他脖子发凉,立马怂了,用一只干净的小盘子分出来一半,推给阮苏,“给你给你,这下总行了吧?”
  段瑞金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一如既往地感到无奈,但此刻无奈之外又生出一点羡慕,羡慕他可以如此天真散漫,战火烧到家门口,依然可以只为吃不到好吃的烦心。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独自走上了楼。
  阮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继续啃排骨。
  第二天段瑞金依旧待在书房不出来,阮苏通过赵祝升和娄望南联系了几个有意向接手饭店的人,准备在公馆里见个面,于是装扮了一番,下楼到客厅等待。
  客厅门边站着两个护卫,本来交头接耳的在聊天,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回头看她,其中个子高些的那个还勾起了嘴角,笑出了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阮苏平日是不太注意这些护卫的,此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狐疑地走过去。
  “你也是段福招进来的?”
  男人低头看着她,半张脸掩藏在鸭舌帽的帽檐下,只露出棱角分明的薄唇与下巴。
  他的嗓音很特别,低沉中带着沙哑,语气却是轻佻的。
  “是的太太。”
  “我怎么没见过你?”
  “您不是没见过,只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罢了。”
  阮苏紧盯着他,“你把帽子摘掉让我看看,以后就记得了。”
  那人轻笑一声,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堪称英俊的脸,加上身材修长,若是没穿这身粗糙衣裤,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了。
  阮苏皱了皱眉,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她打算喊段福过来,对方却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嘴唇凑到了她耳边,热气吹拂着耳垂。
  “太太,您要是对我的身份有疑问,大可以去问二爷。他若是相信你,会告诉你一切的。”
  “二爷?”阮苏下意识往楼上看了眼,脑中被疑问充满。
  那人坦然自若地收回手,抱着胳膊端详她。
  “你的确是个美人,难怪让他魂牵梦绕。可惜呀,出现得不是时候……”
  阮苏双眉紧蹙,“你到底……”
  “苏苏。”赵祝升走进门,喊了她一声,“人到了。”
  阮苏不得不放弃询问,拿出热情的态度迎接那几位客人,与他们去会客厅详谈。
  谈话期间她一直魂不守舍,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门外,想找段瑞金问个明白。
  与此同时,林清已被段瑞金叫到书房。
  他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加半天,给出自己的答案——“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有要求。”
  林清翘着二郎腿,痞痞地坐在椅子上。
  “行,什么要求?”
  “我需要你们为我准备一个足够安全的住处,将这些人与财物都转移过去。等寒城的战争结束后,我再回来安排金矿的事。”
  林清揉了揉太阳穴,“这事以我的权力恐怕做不了主,得问问赵将军。”
  “我安排人护送你出城?”
  “不必,传个口信就好了。”他站起身,拉了拉衣襟,走到他面前抬手搭住他的双肩。
  二人身高相仿,又是故友,站在一起宛如兄弟一般。
  “瑞金。”林清难得如此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你我为万世开太平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段瑞金与他重逢之后,一直感觉不如不见,故友的变化令他难以接受。
  但是这句话一出,两人便仿佛回到当年读书时,靠着一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放出豪言壮语的天真年纪。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方为丈夫。
  “嗯!”
  林清转身下楼,步伐极快,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眼底荡漾着了如指掌的快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月初日万,下午还有一章哦
  第55章
  阮苏的生意没谈成,那些人也听说了要打战的消息,打算靠时机发一笔财,将价格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口气还特别大,仿佛除了他们绝对卖不出去似的。
  阮苏反正不缺钱花,干脆不卖了,让他们都走。
  赵祝升送完客人回来,站在沙发后说:“不如你告诉我一个心中能接受的价格,我按着这条件去找人,虽然特殊时机有点难,但总归能找得到。”
  阮苏回头看他,眼神好像第一次见他似的。
  赵祝升被看到很不自在,摸了摸脸,“我脸上怎么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比了比二人的头顶。
  “你怎么高了这么多?以前咱俩不是差不多吗?”
  赵祝升仔细比较,果然如此,来到段公馆才半年多,自己已然比她高半个多头了。
  他长得不仅仅是个子,肩膀宽阔起来,面容也坚毅起来。五官隐隐显露出几分赵庭泽的意思,浓眉大眼,但身材没有发胖,每一根修长的骨骼上都包裹着匀称流畅的肌肉。
  他衣着简单朴素,那些肌肉掩藏在宽大破旧的袖子里,是地底下悄悄抽芽的竹子,一股正在茁壮成长的力量。
  阮苏将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后退半步,欣慰地点点头。
  “你长大了。”
  赵祝升闻言非常开心,无论是哪个男人,长大这种形容无疑都是对他自身的认可。但是看看身边奢华的家具,他又变得不安起来。
  “你为何要说这个?想赶我走吗?”
  阮苏噗嗤一笑,单手撑着沙发。
  “你长大了,可心思比以前更敏感了。我闲着没事赶你走做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很能干,帮我做了很多事。”
  原来只是想说这个……赵祝升松了口气,抬头认认真真地看她,忍不住道:
  “你还是一样。”
  一样单薄瘦弱的身躯,一样小小的脸,一样长长的头发,大眼睛里总是打着算盘,精明得很,却让他一生都不想离开。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屏住呼吸,指尖微微颤抖着,碰到了日思夜想的头发。
  那头发的手感与他想象中一模一样,柔软、干燥、洁净……
  他想更进一步,抱住她,然而还没来得及壮起胆子实施,身后的楼梯就传来脚步声。
  阮苏想都没想便略过了他,跑到楼梯下,抓着楼梯扶手抬头望着来人问:
  “你现在有空吗?”
  段瑞金冷冷地扫了赵祝升一眼,视线回到她身上。
  “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出门。”
  “出门?”
  “我为你找了几个有意向接手生意的人。”
  “……哦,那你等等,我去换下衣服。”
  阮苏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段瑞金与赵祝升二人。
  自从赵祝升来到段公馆后,两人几乎没有独处过。段瑞金没兴趣关照他,他也没心情讨好段瑞金。有时碰见彼此,也只当做没看见,擦肩而过作罢。
  他以为今天也是一样,准备离开时,段瑞金一反常态地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家庭的变故让赵祝升有了一颗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心,面对阮苏时他都常常敏感不安,对待段瑞金则干脆充满了戒备。
  “你有什么事?”
  “你不打算离开她吗?”
  “什么?”
  段瑞金说:“当初是她把你从绝境里拉出来,给你地方住给你提供吃喝,还手把手的引领你回到正常生活里。可以说那是要是没有她,你早已经坠入深渊了。要么一头撞死随你父母离去,要么成为街边的流浪汉,三餐不继。她是你的再造恩人。”
  赵祝升越听脸色越难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想借此警告我配不上她,所以别痴心妄想吗?”
  段瑞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发出一声嗤笑。
  赵祝升瞬间黑了脸,太阳穴爆出青筋。
  “你不必像只炸毛的猫似的,要是我想赶你走,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段瑞金转头望着窗外,吁出一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要知恩图报,她曾经那样帮过你,往后她若是遇到危险,你也要奋不顾身地帮她,知道吗?”
  赵祝升眼中的怒火被疑惑打散,不解地问:“什么危险?”
  他摇摇头,抬头望楼梯。正好阮苏换完衣服走下来,与他一起出了门。
  赵祝升独自留在客厅里,回忆他刚才的话,想来想去都不是滋味。
  自己应该报答阮苏用得着他说吗?就算没有他这番叮嘱,将来阮苏遇到危险,他也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救她。
  现在倒好,搞得好像他是在听他的话一样。
  赵祝升抬起头,看见墙壁上挂着的短刀,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将它拿下来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才出气。
  段瑞金在寒城这么多年果然不是白待的,平时看起来谁都不来往,实则人脉广得很,介绍的这几位都颇具经济实力。
  他们是寒城本地人,也是在寒城发家的,认为接下来的局势不会像老百姓口中传得那么离谱。
  何况做生意是灵活的,并非买地基盖房子跑不了,就算打起战来,他们关门躲两天。等之后管是谁赢,城内的人总要生活,到时可以继续开张赚钱。
  或许是因为他们对局势有信心,也或许是看在段瑞金的面子上,最后报出了一个在阮苏接受范围内的价格。
  放在以前这价格她绝对不会出手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只要不亏本,赚多赚少就无所谓了。
  与那些人谈妥当后,双方约定了签合同的日子。阮苏走出包厢,并未因此松口气,相反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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