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柳时明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知我此生非你不可,他便打定了主意,若我再不放了任道非,他便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这样,我少了你,定会心神大乱想要将你从他身边夺回来,这时候,他便用你作为交换任道非的条件要挟我,要我放了任道非。”韩暮深深望入倌倌眸底,幽声道:“所以说,你才是救柳时明救任道非最大的筹码,明白了吗?”
  倌倌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怎么都理不清韩暮话中的意思,她急忙道:“那任道非的事,和我爹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两者没有任何关系。”韩暮将目光从倌倌脸上移开,负手眺望远处的街道,声音冷冽似冰:“这是柳时明对你施的障眼法罢了。”
  照韩暮这么说,柳时明来找她故意说了那番话,便是要她得知她爹案子难破后,主动知难而退的和韩暮分开,继而主动投入柳时明哪边,这样柳时明便可用她要挟韩暮放了任道非?倌倌闻言,心头如同注入一丝光线般一瞬理清所有的一切,她蓦地一喜,但怕自己猜测错了,便小心的道:“这么说,方才柳时明和我说的话是骗我的?”
  她话音方落,韩暮却眼眸一深:“柳时明还和你说了什么?”
  倌倌当即再不犹豫,将柳时明和她说的话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和韩暮说了。
  哪知,韩暮听后,并未如她想象般对柳时明讥讽一番,反而是盯着她的脸凝神沉思,半晌后才喃喃的道:“原来柳时明打的是这个心思。”
  倌倌不知韩暮这话是什么意思,忙要追问她,韩暮眸色闪了闪,立马收起来投在她脸上探究的目光,忽然道:“你爹的案子虽然棘手,但并非柳时明说的这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帮你爹破案,我韩暮也同样有能力。”
  倌倌正为她爹的案子忧心,又经过柳时明威胁恐吓的一遭,心神早煎熬不堪,此时听韩暮似有办法,眸色一亮,忙追问道:“可柳时明说我爹开罪了圣上,圣上要我爹死,我爹身为臣子不得不死,圣上怎么会允许你就我爹呢?“
  “只要掌握住足够多的证据,真理是永远不会被谎言埋没的。”韩暮如实说。
  倌倌闻言心神一震。
  对啊,她爹这些年为官乐善好施,不仅在朝中获得赞誉一片,还获得宜州民众的好评,想当初她爹刚入狱哪会儿,宜州的很多文人义士都嚷嚷着去上京为她爹鸣冤,若不是柳时明劝那些人回去,她爹说不准已平.反出了狱。
  所以,若她搜集为她爹翻案足够多的证据,就算圣上不想她爹翻案,也不得不考量朝臣的意愿,民众的意愿,到时候,若她爹真是无辜的,她不信圣上会忽视民意而执意要她爹死。
  倌倌想到这,如同看到救她爹的曙光般变得欣喜无措起来,她语无伦次的道:“那……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韩暮却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一吻,声线幽幽的道:“你之前对柳时明的话是什么想的?”
  倌倌不意他忽然提起这个,一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韩暮脸上渐浮起了然的神色,他道:“你会放弃我选择柳时明对不对?”
  倌倌哑然。
  她当时并没这么想,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不知要往何处使劲而已,并没想过去找柳时明,和他再续前缘。
  然,没等她将话中说出口,韩暮苦涩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下:“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没柳时明几句话重要。”
  “不。”倌倌见他似是对她失望,她心头一窒,一股没由来的恐慌霎时紧紧的缠在她的喉咙,她蓦地反握着韩暮的指尖,忙解释道:“我没这么想过,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想着等你回来,向求证柳时明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除此之外,我没想过再去找他,更没有想别的,你要信我。”
  就算他不信自己,也会信倌倌!韩暮听了倌倌似誓言的话,心头那股憋屈这才好受些,嘴上却道:“你要我如何信?”
  说罢,将目光停留在她唇上。
  倌倌看出他只是要她亲他,就不和她计较了,她心头一暖,想要踮起脚尖亲他,忽察觉到两人站的地方正是走廊,说不准一会儿就会人路过,便红着脸小声道:“这有人。”
  韩暮眼神一深,搂着她的腰入了屋,“啪”的一声,房门在身后被关上,倌倌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韩暮抵在了他屋中的房门上,再抬眸,见韩暮目光绞着她似透着一股狠劲。
  倌倌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心头突突直跳,正要开口说些缓解气氛的话,唇上一疼,却是韩暮粗.鲁的吻住了她。
  他的吻炙热霸道的不像话,倌倌很快被他吻的喘不过来气,忙去推搡他,他不听不说,反而将她打横抱起朝榻上去。
  倌倌知他想要做什么,却并未反抗,只羞燥的恨不得将头垂到地上,韩暮小声在她耳边道:“可以吗?”
  都到什么时候了,这人还舔.着脸问她,若她说不行,他就会收手了?倌倌红着脸捏他臂膀一下。
  韩暮似不知痛,眼眸幽深的似黑洞要要将她吸进去,短暂的静默中,倌倌燥的索性闭上眼。
  须臾,只闻一声轻笑,韩暮自鸣得意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我就知道你是乐意的。”
  被戳中心事的倌倌燥的下意识就要用脚踢他,那人已接过她的脚,俯身再次吻住了她……
  第75章 (终章7)
  已过早膳时辰,倌倌还没来找他,柳时明的脸色已黑得不能再黑了。
  六.九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却不得不颤着音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听说昨夜秦倌倌在韩暮房内一夜未出。”
  这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房间内一夜未出,能做什么好事?六.九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出来,他惧怕之余,愤恨的啐骂一句狗男女,小心抬眸想要开导公子,莫要再把心思放在秦倌倌身上。
  还没等他开口,公子怒道:“倌倌你好的很。”
  随即只闻“噗”的一声脆响,原本被公子捏在掌心的茶杯已然碎成几瓣,一股鲜血从公子掌心溢了出来,霎时染红了他雪白的袖角。
  却是公子怒极捏碎了茶盏。
  六.九从未见柳时明这般失态过,当即一惊,忙手足无措的要帮柳时明包扎伤口。
  柳时明却拂开他的手,冷声道:“不用。”
  说罢,他扬手将碎瓷片扔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瓷片撞击地面的声响中,柳时明面无表情的从袖口中掏出绢帕擦手。
  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看不出任何异样,然,深知柳时明脾性的六.九却知公子已在暴怒的边缘,他心惊肉跳的不敢再言。
  过了好一会儿,柳时明似消了气这才撩起眼皮道:“行囊收拾完了吗?”
  六.九见公子不再执着秦倌倌,不安的轻松口气,道:”收拾完了,不过……”
  “说。”
  六.九立马道:“此次南京布政司的案子可破,公子居功至伟,可圣上却封公子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官职,这职位远在韩暮之下,若公子这就动身去京师领任,那将来可是要听命与韩暮的,公子你甘心屈居韩暮之下吗?”
  而六.九能有此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眼下,韩暮和秦倌倌如胶似漆的,公子就算对秦倌倌起了心思,想要回头娶秦倌倌,先不说秦倌倌如何,那韩暮会放弃秦倌倌么?再或者说,韩暮这个上峰会那么大度的放着公子这个情敌在眼皮子底下吗?
  故,公子眼下最好是称病回京推拒掉这个职位,最为恰当。
  然,柳时明却道:“就算我不任这个职位,韩暮就会放过我吗?”
  六.九一愣,想想是这个理儿,正要再劝公子三思后,柳时明已从桌案前起身朝外走,边道:”今日我们不跟锦衣卫回京城,跟着韩暮去宜州,我倒要看看秦坚的案子,没了我,韩暮要怎么为秦坚翻案。”
  ……
  昨夜倌倌被韩暮折腾了一夜,浑身疼的似被大石碾压过,没一处不疼,只想赖在被窝里一直睡不想起床,哪知韩暮却早早的起床,并将她抱入她屋内榻上。
  倌倌知他这是为了她闺誉着想,不愿她被人非议这才有此一举,她心感他贴心之外,对他更多的是小小的不满。
  哪有人大清早的闯入她房间不说,还将她丫鬟青枝撵走了,人家还为自己的无耻找个“合理”的借口,说她染了风寒身子不适,需要他就近照顾。
  青枝听后,临出房前,探究的目光在她和韩暮身上巡视一圈,了然的出了屋。
  她脸上燥的不行,只想拍死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韩暮,叫他闭嘴,然,人家压根没给她任何机会,立即谈起了她爹案子的事。
  因此,倌倌这才从他嘴中得知她爹案子的一切枝节。
  据王湛调查的人说,当年他爹刚被圣上贬到宜州做知州时,曾招揽一位幕僚,那幕僚是个文弱书生,名柳卿,宜州人士,此人才名和柳时明比肩,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因此,她爹非常赏识柳卿,更令他督促修宜州桥之事。
  而柳卿感念他爹的知遇之恩,对她爹的话言听计从,更是不惜余力配合他爹修桥事宜。
  两人关系本是极寻常的上下属关系,若最后没出现她爹修的宜州桥坍塌的事,可能柳卿还会继续效忠她爹。
  然,坏就坏在,宜州桥坍塌之后,这本效忠他爹的柳卿本应为她爹的案子奔走呼救的时候,他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这时候,一个文弱的书生消失的事,在她爹修桥坍塌的事面前显得太微不足道,故,很多人只以为柳卿见她爹入狱,便自甘做缩头乌龟卷铺盖回程野老家了,所以并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听到韩暮说到此处,倌倌也如寻常所有人般没将柳卿放在心上。
  然,当韩暮说前阵子有人忽然见柳卿在宜州现身时,她还怔忪了好一会儿。
  她迷茫的问:“难道说他和我爹的案子有关?”
  “不能说无关。”韩暮沉吟片刻,缓声道:“据探子来报,说原本清贫如洗的柳卿,再现身时,他已任地方官,你爹出事后这几个月并没有科举,他这官是从哪来的?”
  “买官来的吗?”倌倌拧眉想了一会儿,猜测道。
  “并非。”韩暮道:“若买官得来的官,他买官的钱又是从哪来的?”
  齐荣国虽明面上禁止贪污受贿,禁止买卖官位,可这山高皇帝的,很多州府的官员都兵行险着买卖官位敛财,故,底下的官员也竞相效仿,高价出售官位,进而一个地方的县令职位便高达一百两白银。
  所以,一个一贫如洗的书生哪怕再有积蓄,也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便能凑足买官的钱,除此之外,就算他买官的钱凑足了,那和官府牵头卖官的人呢?那可不是一个书生想见就能见得了的人物。
  想到这,倌倌忽然想到这几天韩暮反复提到的话,说她爹的案子和柳时明有关,难道韩暮说的就是这个?柳时明就是和官府牵头的那个人?便脱口道:“你是说……柳卿可能是柳时明的人。”
  韩暮眉峰一挑,似在说她还不算太笨。
  倌倌立马得意洋洋起来,她道:“那现在是不是找到柳卿,就能从柳卿哪里查到我爹的案子?”
  “可以这么说。”如今倌倌爹的案子的线索,他除了查到柳时明,柳卿外,别的还没任何线索。韩暮想到这,道:“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动身去宜州。”
  “不是说要回京城吗?”倌倌闻言,诧异的一掀被子从榻上坐起来。
  “我已向托人圣上请过假了,说要去别的州办事,暂时不会京城。”
  他说罢,嘘着她怔忪着的脸道:“怎么?不相信?难道你不想尽早替你爹翻案。”
  “想想想,我做梦都想。”倌倌闻言,差点高兴的要跳下来,她急忙穿鞋奔到梳妆台前梳头,边大喊道:”青枝,快点帮我梳头。“
  她话音方落,这才想到青枝被韩暮撵走了,并不在屋中,自然是不能替她梳头的,倌倌懊恼的扯了扯发丝,正要转身去找青枝,韩暮已走过来将她按坐下去,他俯身抢过她梳子,一本正经的道:“我帮你梳头。”
  倌倌诧异的道:“你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韩暮戏虐的吻了她唇角,意犹未尽的道。
  他哪会儿梳头?这恶人真是……真是想尽办法的想要占她便宜,倌倌心里气恼的想,可更多的是高兴。脑中甚至骤然浮现出两句酸儒的诗来:唯留云鬓不梳理,只待红绳梦里人。
  …………
  待锦衣卫全部收拾妥当,出发的时候已是午后,倌倌和青枝从客栈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任道萱站在马车前,见她过来,任道萱眸色一亮,忙要奔过来,然脚只抬了一步,却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朝她不舍的低唤道:“表姐。”
  倌倌看了眼她身后的马车,透过车窗瞥见任道非人正坐在车里,想必方才任道萱找她时,是任道非不愿任道萱来找她的,是啊,如今任道非已落魄到这种地步,自然是不愿她看到他最惨淡的一面,同样,她也不太想见这个刺杀过她的“表哥。”
  便走到离任道萱几步远的距离停下了,低声道:“萱萱你不和我一起去宜州了吗?”
  任道萱当然想去,可她哥却……
  她苦涩的低下头,轻轻摇头:“不了,韩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了我哥,可他始终不放心我哥在留在他身边,便派人先遣送我哥回京城,我哥受了伤,行动不便,我要同他一同回去,在路上照顾他。”
  她说罢,忽然朝倌倌跪下去。
  倌倌大惊,忙上前几步就要搀扶她起来。
  任道萱却是摇头,“我带我哥谢谢表姐饶过他。”
  倌倌忙道:“你说的哪里话,赶快给我起来。”
  任道萱这才哽咽着从地上站起来,倌倌心头一松,还没开口说话,任道萱忽抱着她失声痛哭。
  哽咽着的声音从倌倌身后传出:“表姐,我听我哥说……经过这次事后,他一无所有了,他想要去边境历练几年,你知道的,我哥他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受得了边境的苦寒日子,所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想要陪他去,可若我去了,这几年可能再也见不到表姐了,可我不想和表姐分开。”
  倌倌闻言,许是被这小八卦精离别伤感的情绪感染,眼眶顿时红了,她哽咽着拍了拍她的后背,“那表姐只要一有空就去边境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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