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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节

  这个技术很显然会导致海族被奴役乃至灭绝,海族对此志在必得。
  华夏方面拿到这份技术报告还没攥热乎,海族就找上门了。那年月的华夏过得委实太憋屈,面对嚣张的美国得忍着,面对跋扈的海族依然得忍着——不忍怎么办?搞不过啊!
  技术不成熟,敌人太强大。不得已,华夏选择祸水东引。
  上面决定,派容锦华把这份“文件”送到“纽约”谢润秋处,打算移祸江东。
  这是个很无赖的“民间行为”。谢润秋那时候也才发迹不久,一颗红心向华夏,容锦华要来送东西,他就准备接应。反正把东西扔美国国土了,海族你去祸祸民主灯塔吧——美国监听全球通讯,得知这份文件和技术的存在之后,又激动又忌惮。想要这技术吧,又和华夏一样,不想招惹海族。
  海族那有水域的地方就能开捕猎之门输送兵力的技术太bug了,当时911过去不久,美国对本土上可能遭受袭击的消息极度敏感,这才有了华夏与美国联手,默默把海族坑去伦敦的协议。
  华夏的提议是,要么把这份文件弄哪个无人岛上。反正我俩都假装不敢招惹海族,一起在海外秘密开发。美国一拍桌子,那万一海族不相信呢?要搞就搞个大的,你就假装我不让你入境,你只好去祸祸伦敦吧!
  那时候美国忙着找拉登大叔报仇,也腾不出来手对付深海怪物。美国掌握着全球石油霸权,就算有了华夏所说的新能源技术,他认为也只能被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不那么着急帮华夏一起对付海族。
  容锦华对此一无所知。
  拿着这份根本不真实的文件到了伦敦之后,他才被告知,我们的技术还不成熟,必须为此争取时间。原先打算祸水东引寻求与美国的合作,现在美国和我们达成了协议,你再去找英国——事态很严重,说不定你还得去一趟俄国。
  “赶鸭子上架。”容锦华对宿贞说。
  如果事先有选择,容锦华不会愿意来执行这次任务。
  他不是真正那么大义凛然的烈士。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小算盘,对家人的眷念,对人生未来的憧憬和规划。他也会害怕,也会舍不得。
  可他已经被坑到伦敦了,才被告知,他必须奋力“守护”这份资料。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拿着的资料是假的。
  他知道新能源代表着什么。他不能让华夏失去先机,所以,他必须守护这份文件。
  “海族一直在追杀我们。”
  “它们对那份文件势在必得。贞儿,那时候我已经没办法了。我只能把文件藏起来。”
  容锦华第一次透露当年的细节,“润秋来找过我。他跟我说,我是一枚弃子,想要走出一条活路,唯一的办法,是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他。”
  “我没有给他。”
  “贞儿,我把文件藏在了‘小把戏’里。”
  “这世上只有你才能找到。或者……”容锦华无奈地望着她,“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容锦华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全然的实话。
  匆促之下,他将文件藏在了只有他和宿贞能找到的道法保险箱里,但,他不知道那是一份假文件,也不知道国内有许多备份,有许多分散各地的秘密研究小组。
  他认为那是关乎国运的至宝。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宿贞身上。
  他给保险箱重新加了一把钥匙。
  ——凭着血缘的指引,也能够找到藏文件的地址。
  宿贞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说。听到这里,她嘲讽地问:“你有父母,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弟妹,皆是至亲骨肉。所谓血缘的指引,怎么就一定非孩子不可?
  这就是容锦华所撒的谎,寻找那个被称为“小把戏”的空间,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另一个考虑是,“贞儿,你为了我,放弃了登天之路。”
  “所以,你去死了,留一个私生子给我,让我寡妇守着儿子,有个念想,有个指望?”
  宿贞看着容锦华示弱的表情,体内清浊之气乱窜,阴阳颠倒,一口养了多年的心尖血,眼看到了喉头,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她一向撑得体面的脸面扭曲极了,“我不能生吗?我生不了吗?我……”
  “贞儿。”容锦华看着她扭曲的脸,“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想重新送你回天上。”
  那是一份礼物。
  告别地礼物。
  容锦华知道宿贞有多爱自己,也知道宿贞的性情有多么激烈。
  没有那个孩子,宿贞会怀着对自己的思念,永远耽误在轮回中。
  有了那个孩子呢?宿贞不会忍受这样的羞辱,那个名义上是替容锦华“留个种”的孩子,足以斩断宿贞对他的情爱,干脆利索地送宿贞离开世俗,重归大道。
  容锦华没能算计到后面发生的一切阴差阳错。他自以为最好的诀别,成了宿贞半辈子的梦魇。
  他也没担心过容舜的安全。
  ——宿贞再心狠手辣,不会对孕妇出手,也不会对襁褓中的婴儿出手。
  现在这一切都因种种意外变得荒腔走板了,宿贞被折磨了十多年,偏执多疑疯狂,曾经有婴儿身份做护身符的容舜,也已经长大成人。
  容锦华肯定当年宿贞不会杀了容舜,现在?谁都不知道疯狂的宿贞会怎样。
  “你骗我!”宿贞闭上眼厉声指责,泪水潺潺而下。
  “我爱你。”
  “你骗我,你就是想哄我,你怕我杀了你的儿子,我恨你,容锦华,我要打死你!”
  “贞儿,你了解我,也了解自己。我会错,你不会错。问问你的心,你知道答案。”
  “你再骗我!”
  宿贞气疯了揪住容锦华,又开始哐哐往地上掼,掼得容锦华七荤八素,魂魄缥缈。
  ※
  谢茂耳力好。听见门外的动静之后,他打开房门。
  靠着房门的墙边,蹲着失魂落魄的容舜,孩子耷拉着肩膀,一身光鲜,蹲在墙边越显落魄。
  “进来。”
  谢茂口吻还算温柔,他对小辈一向比较纵容。
  这回住的酒店没有套房,二人的房间里也不怎么宽敞,谢茂让容舜在靠窗的沙发上坐。
  屋子里的茶杯子什么的也都挺陈旧了,谢茂从随身空间里端了一杯安神茶递来,正想安慰,那边衣飞石已经发脾气了——原因很简单,正在小情绪里的容舜,没有伸手接谢茂递出的茶。
  “站起来。”衣飞石训斥道。
  这要是搁在谢朝,就不是罚站的问题了,肯定要叫跪下。
  谢茂也挺不喜欢容舜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说到底,父不详的问题,多大回事?衣飞石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帮着亲爹处理皇帝想杀自己全家的问题了。这样蔫儿,哪里像衣飞石的弟弟?
  平时衣飞石训小辈,谢茂都要假惺惺地劝一句,这回他也不劝了,咕噜咕噜自己把安神茶喝了。
  容舜低头坐在沙发上,也不听衣飞石的吩咐。
  下一秒,谢茂就看见容舜被衣飞石压在地毯上,眼瞅着胳膊要脱臼了:“别动手,别动手!”
  衣飞石这几日减肥再是卓有成效,压在容舜单薄的身上也显得太过凶残。他用巧劲压着容舜,不使动弹,腾出一只手在容舜脑袋上轻轻地拍,一连拍了好几下,——容舜额头就在地毯上轻轻地磕。
  “醒了没?”衣飞石问。容舜不吭气,他就继续拍,“醒了没?”
  容舜倔强地不吭声。
  他素来因身高显得脸小精致,磕了几次之后,额头稍微有点红,还有点灰——
  这酒店档次不大高,装修比较陈旧,打扫地毯就是糊弄一下。正经也没有人会把脸往这灰蒙蒙的地毯上蹭。容舜被这脏地毯弄得灰头土脸,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扭了一下脑袋。
  谢茂喝完了茶,问地上一躺一蹲的两个:“行了么?容舜,你要是来找茬的,趁早滚出去。现在半夜三点半,我和你老师都没空折腾。要想死,那也简单。找宿贞去,别跟这儿死磕。”
  作者有话要说:  容舜:我决定不喜欢容锦华了。
  容锦华:贞儿,贞儿亲亲……
  容舜:qwq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渣的爹?
  第363章 乡村天王(122)
  “我问过常燕飞。”容舜眼眶泛红,“在伦敦,老师找我的灵魂,是以血缘牵引。那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是容锦华的儿子。”
  “对,我知道。”谢茂说,“你是怪我没有早告诉你?”
  容舜不怪他。
  他不知道该怪谁,但肯定不能怪罪谢茂。
  他其实也没想过来找谢茂和衣飞石。是谢茂电话里极其严厉地吩咐,说衣飞石找他有事。深更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就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坐立难安。既然谢茂叫他来酒店,他就来了。
  “我是容锦华的儿子。”容舜重复了一遍,喉头带了一丝哽咽。
  “你总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既然有父有母,父亲就可能是任何人。这影响你吗?你仍旧是容舜。你有手有脚,有朋友有兄弟,有未来六十年的寿命,有无数种可能——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容锦华的儿子,重要吗?你当了容锦华快二十年的儿子,这碍着你什么了?”衣飞石没好气地说。
  衣飞石前面几句话都很寻常,最后一句暗藏机锋。他是故意引着容舜放开胸怀倾诉。
  谢茂配合得游刃有余:“你老师说得有道理嘛。你当了容锦华二十年儿子,不是他儿子的时候,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天吧?怎么就如此震惊,不能接受了?”
  这能一样吗?容舜憋得脖子有点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前就耻于谈论自己对宿贞的感情,得知宿贞不是他的亲妈,他就更不好提了。连母子都不是了,何谈母子之情?可他明明就以宿贞儿子的身份,生活了快二十年。
  这种感情很难描述。
  人都有着慕强的本能,宿贞在容家特立独行,谁的账都不买,工作上更是才能卓越众口称叹,哪怕她从小就不理会容舜,容舜也会赌气不理她,可是,在容舜的心目中,他依然向往景仰着这位母亲。
  他会自然地学习宿贞。
  他如今近乎残酷的自律,常年如一日的耐性坚韧,都继承自宿贞。
  这不是血脉传承,而是家风传承。
  所以,在得知自己不是宿贞儿子的时候,容舜还能怀着感恩的心情,感激容家和宿贞给予自己的一切教养。财富是能够被剥夺的,学习能力和良好的习惯却不能被夺走。教养比金钱更重要。
  他稍微地怪过宿贞一点点。怪她明知实情,却不肯告知。可他不会真的怨恨宿贞。
  哪怕宿贞让他胃癌住进了医院,他都会替宿贞辩解,妈妈一定是怀疑我想阻止她亲儿子回家,才会这么对我。自始至终,他都不能把宿贞当外人。
  他可以是张三的儿子,李四的儿子,宿贞助理的儿子,容家司机的儿子……
  但,他不能是容锦华的儿子。容锦华的妻子是宿贞,容锦华儿子的母亲也只能是宿贞。
  他的存在算什么?一直以来,容舜都扮演着被伤害的角色,他也习惯了原谅包容不爱搭理自己的母亲,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就是伤害母亲的凶器。
  这种可怕的角色对调,根本不能让他自得快意,他只有一种缠满了灵魂的惶恐。
  “我要离开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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