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汪老师倒是很能找重点:“那你就是在栽赃诬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于一个孩子的名誉伤害有多大?”
  刘敏莉其实就是一任性,一直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没什么斗争经验的女同志。
  咬着唇站了半天,深吸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当然,她要不说,她也怕自己私藏禁书的事情传出去,要伤害她哥的名誉。毕竟她哥在整个秦州,号称清廉如水,刀枪不入的红色战士。
  李承泽一口白牙咬着唇,在窗子里竖了两根手指头,对着苏向晚弯了弯,掩不住笑意的转过身,去看黑板了。
  而她的同桌,一个看起来长的挺漂亮的小女孩,居然越过俩人之间画的三八线,在李承泽的手腕上轻拍了拍。
  他后排的同学更是踢了踢他的凳子,以示支持。
  小家伙,扬起自己的拳头,在空中扬了扬,宣示着自己的正义。
  两只秀气的大眼睛红红的,不停的吸着鼻子。
  在县一中,苏向晚带着刘敏莉,主要是到高中三个班宣传了一下未成年少女保护自己,不乱发生性关系的重要性,当然了,一盒避孕套都没有发出去。
  现在这个年代,姑娘们还太保守,偷尝禁果那种事情,一般也是男同志主动,所以,她们压根儿就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刘敏莉走了整整一天,又气,又委屈,临分别的时候,因为天热,苏向晚还请她吃了一根雪糕呢。
  刘敏莉接过雪糕,恨恨的说:“苏副主任,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清水县?”
  “没有,清水县以外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苏向晚故作轻松的问。
  刘敏莉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为李逸帆很厉害?但其实他爸现在不但没有权力,在中央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而我哥哥,不说在秦州一脚踏下去,能叫整个秦州抖三抖,就是在北京,他也很能说得上话。”
  “那让他来清水县呗,我倒想会会,一脚能叫秦州抖三抖的人,长个啥样子呢。”苏向晚说。
  刘敏莉心说,这女人要不是真的不怕事儿,就是没脑子。
  总之,现在流的每一滴汗,走过的每一步路,刘敏莉都打算从苏向晚这儿,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不过,理想太丰满,骨感的现实是,她已经累的完全走不动,必须回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是,苏向晚又岂能放过她:“对了,我听说你不止私藏了禁书《红楼梦》,还藏了好几本从香港来边泊来的画报吧,今天不藏床底下,改地方了,藏在县文工团的化妆箱,有没有这事儿?”
  刘敏莉给气啊:“苏副主任,你到底想干吗?”
  “天这么热,把你那台冰箱搬到县一小去,让老师们冰镇点水给孩子们,正好,老师也能喝点儿冰镇过的水。这个,我会在全县的妇联大会上表扬你的,而放,孩子们放暑假了以后,冰箱你还是可以搬回招待所的。”苏向晚说。
  刘敏莉真是刘备失荆州,丢人又丢兵啊。
  给气的啊,咬牙半天,跺着脚走了。
  苏向晚正准备在各个巷子里逛逛,看有没有从农村来的,悄悄卖菜的人,买点儿菜回家做饭呢,突然辫子给人拽了一下,回头,就见李承泽小皮带系的垮夸的,在她身后站着呢。
  小伙子应该是逃了下午的自习课出来的。
  “你还敢给我逃课?”苏向晚一手就把这熊孩子的耳朵给揪上了。
  李承泽抓着自己的耳朵:“是老师给我单独放的假好不好?”
  “放假让你干啥?偷鸡摸狗?”苏向晚问。
  李承泽说:“我们汪老师说了,他想要两盒避孕套,但是他没钱,就问,能不能免费发给他?”
  苏向晚还没反应过来呢,李承泽一把抓了两盒避孕套,嘴里大叫着丢死人啦,跟只野猴子似的转身就窜,窜之前,还把苏向晚的冰棍狠咬了一大口。
  苏向晚赶到小学门口的时候,小学已经放学了,孩子都走完了。
  她于是又走了几条巷子,专门四处的找,看有没有农村来的,卖菜的妇女们。
  现在农村正是各类瓜果下季的时候,有些离城近的人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悄悄背到县城里,低价卖给城里的居民,赚几个零花钱。
  还真叫她找着一个卖好东西的地方,居然有个老太太拿着秦州有名的呱呱、然然和凉粉,正在沿街叫卖呢。
  这个必须得买啊。
  然后她正准备回家呢,就见一个妇女提的小篮子上盖着块布,揭了一半,里面是一根根,摆的整整齐齐的嫩苞谷。
  现在的苞谷才上浆啊,正是又甜又嫩的时候。
  要煮上几棒子,估计几个孩子会开心死的。
  尤其是狗蛋和驴蛋俩,虽然从小就住在农村,但因为生产队的苞米都是产粮苞米,不到真正熟透,是绝不能掰的。
  俩小家伙到现在,还没尝过嫩苞米的味道。
  不过,苏向晚一问价格,就咂舌头了:“一棒五毛钱?大姐,这也太贵了吧?”
  最近苏向晚花销大,一棒五毛钱的苞谷,是真的舍不得买。
  毕竟宋青山说,最近要带她去海西见母亲和弟弟富富。
  那么远的地儿,宋青山的差旅费可以报销,她和几个孩子的火车票钱,饭钱,可不全得她自己来掏。
  不买了。
  苏向晚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能买,再买就该破产了。
  第69章 然然,呱呱和凉粉
  她一人提着菜回家,没想到,刚一进土司衙门的大院子,就从墙上翻下一个孩子来。
  “妈妈,天大的事情。”狗蛋两只大眼睛睁的怒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真的出大事儿啦!”
  ……
  “我奶来啦。”驴蛋居然重操旧业,手里扛着一根棍子,平空一道划,往身后一竖:“但是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俩熊孩子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妈妈,空前一致团结的,好比要去上山打老虎似的,簇拥着妈妈进院子了。
  正所谓铁树开花,千年一见。
  宋老太来看儿子,居然还拎着个竹兜,竹兜里,居然还放着几棒子嫩苞米。
  顿时,苏向晚为了自己刚才的明智而鼓掌,因为,她自己也买了嫩苞米棒。
  一个五毛是天价,但是,值了。
  见苏向晚进来,把老太太给吓的,嗖一下就站起来了。
  当然,老太太心里怕啊,怕这个强悍的,泼辣的大儿媳妇又要指着她的鼻子,给她来上一通的臭骂。
  没想到,苏向晚往院里的石桌子上一坐,就开始摘葱了:“妈这是从哪来的?”
  都叫妈了,老太太心中愈发的害怕了。
  “这是咱村的嫩苞米,用了青山他们的化肥,胖的不得了,也甜,比哪儿的苞米都甜。”
  这老太太,有阵子装哑巴,不说话,现在倒是张嘴了,这不话说的挺溜的嘛。
  苏向晚回头,就见驴蛋依旧竖着棍子,狗蛋抱着手臂,李承泽俩手叉兜,活像一部西游记,而她自己呢,在他们这儿,大约是面对着妖怪的唐僧吧。
  仨男孩儿这是防着她要给老太太吃掉呢。
  “既然来了,到厅屋炕上歇着去吧。”苏向晚说:“饭我来做。”
  老太太显然大松了一口气:“煮些苞米给孩子吃,驴蛋和狗蛋俩都没吃过嫩苞米吧,今天尝尝味儿。”
  是啊,当初有嫩苞米,都是宋福和金贵俩吃,他俩吃过的苞米棒子上的残渣,都是老太太自己啃,哪会给这俩孩子给啊。
  苏向晚轻轻掀开自己的竹筐:“我这儿也有,妈,你的留着自己吃吧。”
  老太太一看,果然啊,苏向晚买的苞米,比她的还好呢。
  拎着篮子进了厨房,进来的是驴蛋,见苏向晚正在往蜂窝煤炉了上的锅子里放玉米,就哼开了:“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也有苞米吃。”
  孩子还说:“妈,这可真好,咱自己也有苞米,我们不馋我奶的苞米。”
  李承泽一揭苏向晚提进来的篮子:“篮子里这是啥呀,咦,真恶心,看着像鼻涕一样,赶紧扔出去。”
  仨孩子看何妈来送吱吱,李承泽一马当先就给堵上何妈了:“何奶奶,快把吱吱带回去,我们家今天肯定有一场恶仗要打。”
  老太太来嘛,在几个孩子的心目中,苏向晚肯定要剁着菜刀,大杀一百个回合。
  但是,格外诡异的是,苏向晚在厨房忙碌,风轻云淡。
  老太太躺在炕上,居然一直在抹眼泪。
  驴蛋和狗蛋觉得这不对劲儿啊,平常威风的跟啥似的奶奶,居然哭开了。
  驴蛋赶忙钻进厨房:“妈,我奶绝对在使诈,这回是苦肉计。”
  老太太拿了几棒子苞米,然后来使苦肉计了。
  苏向晚唔了一声,回头看小家伙两只眼睛明啾啾的亮,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赶紧去给咱们舀浆水,我给你们先调凉粉。”
  “鼻涕似的,我才不吃这东西。”李承泽特倔犟的说:“好啦,今天的晚饭我就不吃啦,做完作业,我睡觉好了。”
  “那就赶紧睡去,少在这儿烦我。”苏向晚说。
  像呱呱、然然和凉粉,那可是老秦州小吃里的灵魂产物啊。
  要说驴蛋和狗蛋这俩小秦州崽子都没吃过,还是因为他们生在这个困难年代,物产太匮乏,以致于,小吃都绝了足迹的原因,现在慢慢的粮食产量上来了,小吃就有出现了。
  苏向晚小的时候,家里最常吃的方法,是呛葱花浆水,然后把凉粉和然然,呱呱放进浆水里,那滋味儿,吃起来甭说有多香了。
  果然,李承泽一开始叫嚣着不吃的,但又不肯走。一会儿做好了,他第一个端碗,只尝了一口凉粉,捂着嘴巴就哇了一声:“妈,这味儿也太香了吧?”
  狗蛋挑了一筷子凉粉出来,味儿比粉条滑嫩,又比面条筋道,大夏天的,又凉又酸爽,他直接张大嘴巴,一口就把一小碗儿凉粉给滑进肚子里了,连葱花都舔了个一干二净。
  苏向晚自己也盛了一碗,正在给悄悄溜回家的小吱吱喂着呢。
  驴蛋做为只要青山靠不住,随时准备踢掉他顶门立户的一个,对于目前的时局,就有点儿看不清了:“妈,你该不会想跟我奶和好吧,要知道,她原来可差点害死咱们,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对你的不好。”
  想起当初妈妈自己吃不饱饭,还得给吱吱喂血时的样子,驴蛋的心头,就是一阵的酸。
  让他跟宋老太心平气和的相处,没可能的。
  苏向晚说:“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老太太不论怎么着也是你奶奶,端碗饭给她。”
  饭端过去,老太太并不吃。而且还跟驴蛋说:“福娃子和金贵在村子里,可没有凉粉和然然吃,我吃不下去。”
  驴蛋又把碗端回了厨房:“我,我奶说,宋福和金贵俩没得吃,她自己吃不下去。”
  “那就端出去喂狗。”苏向晚说:“喂完了把碗端过来,我洗。”
  不一会儿,听见大山因为有凉粉吃而乐的嗷嗷叫的声音,躺在儿子家炕上的老太太直接嗷声大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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