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时亦觉得自己还是忍不住想那个痒痒挠。
  “没想给你卖惨,惨不是拿来卖的。”
  林间看他没说话,笑了笑,低头把剩下半个棉花糖团成团吃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管闲事儿……我一说你一听,不爱听让它滚蛋。”
  “我妈每次给我棉花糖的时候,都会告诉我,你就像里头这根竹签子。”
  林间把那根签子在手里转了个圈:“扎出来不怪你,怪别人伤着你的棉花糖了。”
  时亦没说话。
  林间深沉了半天,看见他还在出神,没忍住在他眼前晃了下手:“想什么呢?”
  “你。”时亦实话实说,“脑袋长在棉花糖签子上。”
  林间:“……”
  画面太美。
  他不太敢继续污染自己的精神,深吸了口气,努力把注意力拉回被小书呆子咬没了两个耳朵的大胖蓝猫:“你就不能想个别的,比如我妈说这话的时候循循善诱的耐心形象?”
  “想不出来。”时亦说。
  林间愣了愣。
  时亦看了他一眼:“你能想出来吗?”
  “……不能。”林间实话实说,“完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竹签顶上戳个脑袋。”
  他们俩坐了一会儿,又跟上回似的,不知道谁先开始笑。
  笑得停不下来,好像打开了个什么阀门,压都压不住。
  什么念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执念,都跟着这么神经病似的笑被冲淡得差不多了。
  比如明白了也不管用、讲道理也白搭的那些烂事儿。
  “要命。”林间好不容易喘过气,用力揉了两下眼睛,“好几年没这么戳笑点了。”
  时亦有点岔气,按了按疼的地方,吸了口气:“林间。”
  林间扬扬眉。
  时亦挺认真:“谢谢。”
  “不谢。”林间摆了下手,“反正也没派上用场,你卡着的根本不是这儿。”
  时亦很坚持,摇了摇头:“谢谢你。”
  “我舍友跟我认识几天,说了能有一百句谢了。”林间跟他开了句玩笑,“什么时候表示表示?”
  “吃饭。”时亦说,“我请你。”
  小书呆子的态度太认真,林间愣了愣,下意识回手去掏口袋。
  时亦本能警惕,往后退了两步。
  林间没忍住乐了,“口可,我又不用痒痒挠。”
  “口可?”时亦没听懂。
  “就是呵。”林间给他翻译,从口袋里摸出钱包,递给他,“改天请吧,我有点儿事,送你回去就走。”
  时亦愣了下,抬头看他。
  “夜市把头那家,两份京酱肉丝盖浇饭。”
  林间看了看时间:“回去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你自己吃一份,给我留一份,我回宿舍吃。”
  “我不用。”时亦皱了下眉,把钱包递回去。
  “一次要两份,他们家给打八五折,特合适。”林间精打细算,“钱不多,不能让你请,改天讹你顿好的。”
  他动作挺快,领着时亦站到路边,招手给他打了辆车。
  出租车轧着路面停下,车门才拉开,引起强烈舒适的冷气就迎面扑出来。
  时亦没忍住,深吸了口气。
  “拿里头的钱付就行。”林间指指钱包,帮他拉着车门,“回去帮我跟老万请个假。”
  “说什么?”时亦问。
  “随意发挥,相信自己。”林间说,“想着什么说什么,怎么编都行,老万不管。”
  时亦通常都是直接翘课,不太擅长跟老师说这种谎,还想再具体问问范围,林间已经给司机报出来了目的地。
  他扶着门,弯腰站了一会儿,又叫了声时亦:“小书呆子。”
  时亦:“嗯?”
  “多谢。”林间说。
  时亦皱眉:“谢我什么?”
  林间没说话,笑着朝他摆了下手,关了车门。
  ……
  后来,林间其实也问过自己,如果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他还会不会这么嘱咐时亦。
  其实明明就有别的办法。
  比如让司机多等一会儿、多说几句,或者干脆跟看着就快中暑了自己居然还意识不到的舍友一块儿回学校也行。
  但他当时毕竟没想那么多,也觉得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所以在两个小时后,当林间拎着水泥管站在街边上,接到老万的电话,措辞非常委婉地问他“烧烤摊摆摊穿串非常有意义、是不是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的时候,手一哆嗦,当场就把玻璃捅碎了一地。
  第18章
  “动手吗?”他身边的李磊打了个激灵,伸手去抄家伙,“先砸哪个?”
  “……”林间揉揉额头:“不动,待着。”
  窗户碎得差不多了,玻璃散得满哪儿都是。
  他看了一眼边儿几个挥着树枝玩打仗的小孩子,把碎玻璃扒拉到边上,伸手扯了两张窗户里头糊着的报纸,蹲下往一块儿包了包。
  “不至于吧?”李磊问。
  林间没说话,扫了他一眼。
  李磊张了张嘴,闭上,认命蹲下来。
  “说真的,就这个公德心,就这个环保意识。”
  李磊帮忙压着报纸,忍不住感慨:“一般人都不敢信咱们是来打架的。”
  “本来也不是来打架的。”林间看了眼手机,“也用不着你来。”
  “我这不是太想翘课了吗。”李磊说,“当初还觉得文化班不用训练真轻松,现在才知道,体育队简直是天堂。”
  林间没说话,一手漫不经心地摸索着捡玻璃,一只手翻了翻手机,回了两条消息。
  李磊探过来看了一眼:“老万说什么了,你那个书呆子同桌没给你请假?”
  “不准叫书呆子。”
  林间捡完玻璃,拍拍手站起来:“请了……我的问题,刚才就该陪他回去。”
  他的语气有点儿费解,李磊自己蹲边上品味半天:“什么意思啊,出事儿了?迷路了?中暑了?”
  “没有。”林间托着一坨碎玻璃看了看,在外头又裹了两层破报纸,“就是——”
  “就是什么?”李磊问。
  “……”林间:“没事儿。”
  不能想。
  一想就是他用拟人的棉花糖签子形态摆烧烤摊,挥洒汗水辛勤劳动,一边儿穿串一边儿翻面。
  就没见过这么找借口请假的。
  林间揉揉额头,站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乐了。
  小书呆子。
  “没事吧?”
  李磊被他乐得有点儿愣,探过去仔细看了看:“所以你是终于被扯淡的命运逼疯了,还是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林间顺手扒拉开他的脑袋,“中午聊了会儿天。”
  “那你以后先去聊会儿,聊完再过来,比你每天默写一百遍友善靠戳羊毛毡修身养性管用多了。”李磊说。
  林间一阵头疼:“能不提羊毛毡吗?”
  “不能,你当初戳的那个长得像蘑菇的乌龟现在还在体育组办公室搁着呢。”
  李磊:“恐龙说了,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你确实不是学习的料,回到体育队的大家庭,就把它还给你。”
  “放屁。”林间说,“我就戳了个乌龟盖,蘑菇杆是恐龙戳的。”
  ……
  李磊被忽然解开的体育组谜团震惊了一会儿。
  林间没打扰他接受真相的洗礼,往边上阴凉里站了站。
  河高有对口的初中,恐龙姓孔,叫孔兴隆,是体育队的教练。
  体育队能直升体校,他从初二就被挑进去,恐龙本来打算直接把他送出去比赛,结果他在高一下半年自己偷偷退了队,转到了平行的文化班。
  据说恐龙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连摔了四个杯子,他们一个办公室都拿罐头瓶喝了半个月的水。
  “间哥。”
  李磊缓了一会儿,叫了他一声:“你是真不想练了,对吧?”
  林间看了看手里的管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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