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以前那个满是毛茬的脑袋一去不复返,现在少年的头发已经高高束起,露出一张俊俏至极的脸,冰蓝色的眸子仿佛盛满了幽静的湖水,安宁而深邃。
  殷无尽点点头,“尊主,先回主殿罢。”
  闭关三个月,众人还有很多事要禀告晏休。
  晏休颔首,带领众人行至主殿,于圆桌旁依次坐下,殷无尽如往常一般立在她身后。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诸位辛苦了。”晏休温和道了一句开场白。
  她神识早已覆盖全宫,见诸事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杂乱,便知她不在的时候,大家将星月宫治理得很好。
  欧阳琴是大管家,第一个开口:“咱们都是宫中一份子,守好星月宫是应该的。”
  其余三位立刻附和。
  晏休极为欣慰,一边聆听他们叙述这三个月的事情,一边夸赞他们。
  等了解得差不多,她才问陆百草和叶维青:“风旬如何了?”
  她之前已交待两人维持风旬性命的法子,陆百草立刻认真道:“风旬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陆百草抿抿唇,有些好笑道:“只是他很想念尊主,希望尊主您出关后去见见他。”
  其余人都笑起来。
  晏休无奈摇首,“自然会去见他,不过风连去哪了?”
  贺长亭一脸无语:“他又体罚学子,被我关进了剑阵里。”
  这三个月,风连几乎每隔几天都得去剑阵里走一遭,每次出来全身都是伤痕,却还咧着嘴笑。
  贺长亭有时候不得不猜测,风某人就是因为想去剑阵,所以才对那些学子下狠手。
  不过下狠手也不是没有益处,那些学子的狠劲儿都被他激发出来,如今剑法精进不少,有几个还成功进阶了。
  强压也能出人才,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了他的解释后,晏休沉默数秒,感慨道:“那就让他在里面待着罢。”
  复顿了顿,面向欧阳琴:“福禄阁攻阵之事虽已过三个月,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晏休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虽然庄恒已死,福禄阁已散,可那些参与进来的门派,也该受点惩罚。
  “尊主请吩咐。”欧阳琴和其他人均肃起脸色。
  晏休淡淡道:“昭告修真界,参与攻阵的门派,日后星月宫所出丹药、符箓、法器等,皆拒绝与其交易。”
  “是!”欧阳琴也觉得就应该这样做,不过,“尊主要向修真界交易符箓和法器?”
  晏休颔首,“金色符箓,想必很多人会喜欢,还有通讯器,”她看向殷无尽,“与惊器楼合作之事交给你来处理。”
  金色符箓,何止很多人会喜欢?应该说没有人不喜欢吧!
  在座的均默默腹诽。
  至于通讯器,这可是双神器,又如此便捷,肯定会受人欢迎。
  说到通讯器,晏休忽然想到一点,她问殷无尽:“那日剑修叛徒攻击丹堂时,你为何不向其他人求援?”
  若是及时开启通讯器,让峰下的上来救援,他也不需要差点丢了命。
  “尊主,这不是无尽的错,”欧阳琴主动承担错误,她眼眶微红道,“您虽为我们配备了通讯器,可我们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出战时没有想起来这回事,等事情平息下来,才发现大家的通讯器里都有无尽的神识印记。”
  其他人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他们之前只是觉得双神器听起来很厉害,但大家基本上一直待在星月宫里,没什么需要联系的地方,故没将通讯器的使用放在心上。
  若非殷无尽拼死护住丹堂,他们将酿成大错。
  自那件事后,他们皆时刻注意着通讯器,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出现。
  晏休望着殷无尽,心蓦地就疼了。
  她还记得自己打开丹堂大门时看到的场景。
  少年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幽蓝色的眸子光芒尽敛,口中的鲜血汩汩流出,不少鳞片都落在地上,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她当时也是强撑着杀了那个叛徒,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布了巨大的杀阵,终于到强弩之末。
  三个月后,当她再次看到完好无损的小徒弟时,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徒弟那时候会有多么绝望?
  “尊主,我没事。”殷无尽察觉到晏休的情绪,不由弯唇笑起来。
  他长大一岁,相貌比之前更盛,这一笑满室生辉。
  晏休直接从储物戒中掏出许多丹药符箓,一股脑儿塞给他:“就当为师奖励你的,收下罢。”
  掉那么多鳞片,得多疼啊。
  也不知道那些鳞片是被扔了还是被捡起来了。
  她心里可惜那些鳞片,草草交待了一些事后,就将几人赶回各殿各堂去了。
  殷无尽没走,他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掏出一只锦囊,递到晏休面前,眼睫轻轻颤动,似乎极为忐忑。
  “尊主,这个送给您。”
  他记得尊主以前赞过自己鳞片的,那些掉落的鳞片他自己捡起来洗干净了,颜色还是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尊主喜不喜欢。
  他把每个鳞片都磨平了棱角,使之成为一模一样的圆形鳞片,在上面穿了孔,还特意找贺长亭帮他编织成手链。
  他觉得这串手链戴在尊主手腕上,一定很好看。
  晏休不知这些,好奇打开锦囊一看,嚯!一串泛着蓝色光泽的圆片手链,虽简单,却正中心怀。
  她细细摩挲那一枚枚圆片,低低问道:“这些都是你的鳞片罢?”
  真的很漂亮。
  “尊主喜欢吗?”殷无尽期待问。
  晏休立刻点点头,“喜欢!”喜欢之余还很心疼。
  殷无尽唇角上扬,少年人的高兴跃然脸上,他躬身拿过手串,期待地看着晏休:“我能替您戴上吗?”
  他眼中的笑意太过明显,晏休差点被晃花了眼,愣愣点头:“当然可以。”
  殷无尽笑意愈浓,他轻柔褪下晏休的左手手套,纤细白皙的手映入眼帘。
  这只手看似柔弱,却能炼出圣品丹药;看似纤细,却能锻出神品法器;看似苍白无力,却能制出金色符箓。
  而这样的手,属于一位女子。
  他神情太过郑重,似乎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晏休心里微觉异样,遂故作调侃:“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孝敬给我,日后若是喜欢上哪位女修,岂非容易造成误会?”
  毕竟是贴身的私密之物。
  晏休方才觉得没什么,可这句话一出,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殷无尽动作微顿,不禁笑了笑:“不会有的,这个只会送给尊主。”
  鳞片手串终于戴在了晏休手腕上,蓝色鳞片与苍白手腕极为相衬。
  殷无尽觉得,再没有人比尊主更加适合这串手链。
  “很好看。”晏休又干巴巴赞了一句,然后重新戴上手套,放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这串手链。
  殷无尽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唇角轻轻翘起,“尊主,我去修炼了。”
  不等晏休作答,他就恭敬退出殿门。
  晏休沉默半晌,忽然在心里长叹一声:青春期的小徒弟貌似有点不对劲啊!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有点奇怪,只好起身去往丹堂。
  风旬还等着她呢!
  第55章
  风旬在榻上躺了三个月,跟前二十载相比,这已经算是一个极为轻松的活儿。
  可顶不住他想见晏休啊。
  每天叶维青或陆百草给他喂药的时候,他都会问一句“大师出关了吗”。
  见两人摇头,他总是失望垂眸。
  如果说,之前他将能治好自己断脉之症的晏休当做救命恩人,那么现在,从轮回之门前被晏休硬生生拽回来的他,则是将晏休当做了心中的神明。
  一日不见神明,他将一日不得安宁。
  叶维青和陆百草并肩进入丹堂内室,风旬神色略带激动,看到两人就问:“我刚才听到劫雷声了,是谁在渡劫?大师吗?大师是不是已经出关了?”
  两人对视一笑,均忍不住笑起来,却没告诉风旬,只默默给风旬检查身体。
  风旬以为自己的希望再次落空,不由黯下眸子。
  不一会儿,叶维青给他喂了药,正要吩咐他好好休息,堂外忽现一道身影,清瘦高挑,一袭黑袍及地,行走间起起伏伏。
  风旬循声望去,蓦然呆住了。
  他想开口唤“大师”,可嘴唇张张合合,颤抖得不行,就是没能叫出来。
  叶维青和陆百草觉得好笑,晏休也笑着坐在他榻边,伸手搭上他的腕脉,温和道:“这三个月辛苦了。”
  任谁躺在榻上没有自理能力,心态都不会有多好。
  风旬微微摇首,清俊却憔悴的眉目浮现几分笑意,“大师辛苦,我不辛苦。”
  若非大师耗尽心力,他早就入了轮回之门,哪有现在的光景?
  须臾,晏休收回指腹,语调欣慰:“叶长老和陆殿主将你照顾得很好,身体调理得不错,接下来可以恢复治疗,而且这次疗程会比上次短不少。”
  毕竟下了猛药,虽有些伤身,但见效还是相当快的。
  风旬笑:“都听大师的。”
  从剑阵出来的风连听闻消息,连忙赶过来要见晏休和风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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