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节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
  管家寻思稍许,一点头,出门时跟陆东深擦肩而过,忙打了个招呼,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陆东深觉得奇怪,平时管家都是个挺从容淡定的人,没见他这么敷衍示人过。
  “怎么了?”他问。
  蒋璃不着痕迹地给了解释,“做错了事帮倒了忙,所以心虚呗。”说着,便将洗好的花瓣平铺在晾架上,转身上前搂住陆东深,“还算听话啊,这么早回来。”
  “陆太太这么重视的节日,我哪敢怠慢?”陆东深享受美人在怀。“今天何止是节日重要?”蒋璃说着,瞧见他低头凝着自己,又忙补上了句,“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重要。”
  第614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陆东深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特别好奇一件事。”
  “陆先生何事不解啊?说出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蒋璃嬉笑。
  陆东深环着她的腰,“最近某人的嘴巴像抹了蜜,什么话好听说什么,陆太太,你说这人意欲何为呢?”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当然就喜欢说好听的话了。”蒋璃接话接得顺风顺水的,“陆先生不满意吗?”
  “很满意。”陆东深笑,“只是受虐受惯了,突然待遇优厚反而不习惯了。”
  蒋璃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的,“给你个机会重新表达。”
  陆东深清清嗓子,“受宠若惊,就怕是陆太太一时的心血来潮,但不紧要,陆太太给的一时三刻的温存已经能让我受用一辈子了。”
  蒋璃拉下他的头,在他薄唇上偷香了一下,“陆先生的嘴巴也是很甜了。既然回来这么早,那就帮忙干活吧。”
  中秋之夜,从吃的到喝的,全都出自蒋璃之手,又配以鲜花熏香,驱除蚊虫的同时也使进食环境幽香。
  陆东深能帮的忙少之又少,因为基本上都是又专业又精细的活,但他还是秉承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尽力帮忙,做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的。之前蒋璃做的那几盏碧纱灯笼派上用场,坠了一盏于玻璃房室内,几盏沿着鹅卵石小路一直伸到花园深处,其中有香烛,那烛火衬着碧色纱珑,透出来的光晕的确就如蒋 璃说的,像是装了月光进去。
  摇曳的烛火间有隐隐的香气,似茉莉又似山间兰花,弥散在呼吸里,细闻却又不见了。
  蜡烛与碧纱本身的气味结合恰好。
  晚餐挪到了玻璃房。
  收拾乱遭的工作空间这种事最适合陆东深来做,他这种洁癖加强迫症的,如果只是完成任务都算是侮辱他,等蒋璃抱着一束白兰花进玻璃房的时候简直是叹为观止。
  先不说玻璃房中的花植都是按照颜色、高矮甚至是花盆形状排列整齐,单说室内黑色玻璃地面就被擦得能倒出人影来,怕是就算跪趴在地仔细检查都找不出灰尘来。
  餐桌布置清雅,素白带锦云花纹的桌布,餐盘没选带花色的,也是简单的素净,其他搭色的刀叉筷勺选择银色。
  桌角有花瓶,专门用来静候蒋璃的花束。别墅里的花瓶不少,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各类形状的,都是平时蒋璃没事的时候搜集来的。
  陆东深选了只撞色异形的花瓶,没图统一选择玻璃质地,是陶土手工制成,往桌上一搁,就别样风情。
  蒋璃向来是相信陆东深的审美。
  玻璃房有花植,各色都有,素净的餐桌反而成了重点,再单单一只撞色花瓶做装饰,更加提亮了餐桌。
  将一束白兰插进去,又是相得益彰。
  白兰花不好成束,蒋璃加工了一下,将白兰花朵朵剪下,逐一固定在干枝上,很艺术,又透着沁人的清香。月饼出炉了,被管家摆了月饼盘端上来,除此之外还有各色水果,和或甜口或咸口点心,各色夺眼十分精巧,但凡能入口的颜色都是蒋璃用各类花卉、植草染成,健康又 美味。
  又端有小炭炉,放有银雪炭,上有粗陶茶壶,煮上清茶,格外应景。
  食月饼配清茶,是老祖宗素来的吃法。但蒋璃又配了自酿酒,酒中再点缀几滴制好的桂花蜜,辛辣中又透着甜香。
  有茶有酒,只为以茶解酒,又能保持微醺,算是中秋情趣。
  桌上月饼自然是重点。
  四样月饼,都是蒋璃亲手做的。将陆东深拉坐下后,她热情洋溢了一把,“我今天做的是京式月饼,隆重给你介绍一下,自来红、自来白、提浆和酥皮,四种月饼各有各的口味,也各有各的做法,是京式 月饼的代表了。这种月饼呢,传统了些,也老派了些,但中秋过得就是老滋味啊。我做了不少,留了一些在家里,除了咱俩还给了管家他们,另一些我让人送到老宅了。”
  心思细腻,陆东深就爱她这点。
  对于月饼,陆东深并没有太多讲究,他分不清月饼的分类,只知道什么口味的都有。这四样月饼经她一介绍,他倒是觉得顿时高大上了起来。
  他尝了其中一块,口感艮酥,香味浓郁,点头,“好吃。”
  “京式月饼啊有讲究,麻油稍稍多一些,口味偏清甜,吃上去脆松。”蒋璃掰了块自来白月饼。
  陆东深瞧着月饼上的图案忍不住笑,问她,“兔子?”“不是普通的兔子,它是兔儿爷。老北京城的时候,兔儿爷可是用来供奉的,后来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是小孩子必不可少的玩具,所以在以前,中秋少不了兔儿爷是老北 京人的传统,饶尊家至今还有个兔儿爷的工艺品呢,听说是从明代传下来的。“陆东深仔细端详着她口中的”兔儿爷“,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的我倒是见过,可是跟你雕出来的这只兔子不大一样,你这个……“他示意了一下月饼,”就是只 卡通兔子而已。“蒋璃结结实实囧了一下,但本着脸皮厚人无敌的精神,神情严肃地按下他晃月饼的手,”精神,你要领略其中的精神。你知道京式月饼是怎么来的吗?相传古时候的京城闹 了一场很严重的瘟疫,嫦娥便命玉兔下凡救治百姓,这玉兔就是兔儿爷,兔儿爷用红白两种药救好了城中百姓,这红白两色药就成了今天的自来白、自来红月饼。”
  说到这儿,她清清嗓子,“我今天这是向传统致敬,虽然说我的画功不好吧,可心思是到家的,你可不知道雕这么一只兔子有多费劲,有的吃就不错了。”
  最后这么一句才是重中之重,潜台词是,还挑什么挑?
  陆东深是听得明明白白的,就差点谢主隆恩了。
  虽说兔子的模子刻得差了点意思,但不得不说蒋璃做的月饼着实好吃。席间只有他们两人,没外人惊扰,也没下人打扰。酒香混着茶香,圆月高悬,丛间碧纱灯影,隐隐香气袭来,此情此景,陆东深竟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第615章 令他惊慌
  吃过三巡,蒋璃就靠在陆东深怀里,两人一并靠在宽大的躺椅上,隔着通透的玻璃看着夜空。夜色清晰,星影重重,月就格外明朗。“小时候,总觉得中秋的月亮大到近在咫尺,于是就想尽办法去抓。”蒋璃伸手,朝着月亮的方向抓了抓,“我爬屋顶,又或者爬上最高的树,就是为了摸一摸月亮,但明明 那么近就是碰不到。“她放下手,笑出声,”东深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做过可笑的事可多了,把院子里挖个大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地下王国,下雪天刨雪洞想学爱斯基摩人结果冻得半死,我养 母说,我是投错了胎,该是个男孩子。”
  陆东深搂抱着她,听她讲小时候的事心里软软的,“能想象的到。”
  蒋璃转头看着他,“你呢?有没有做过很可笑的事?”
  陆东深想了半天,“应该是有吧。”
  “什么叫应该?”蒋璃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陆东深笑,“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吃粽子,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吃,就连皮一起吃了,本来就是很黏的东西再加上外皮,害得我病了好几天,从那天起我一见到粽子就打怵,
  即使后来知道粽子怎么吃了,我还是留下点心理阴影。这件事,算可笑吗?”
  蒋璃微微挺身扭头瞅着他,瞅着瞅着忍不住扑哧乐出声,就像是破了气口似的,笑就止不住了,最后近乎笑瘫在他怀里。
  “天爷啊,陆东深……你可真是……”
  陆东深就知道会这样!蒋璃还在他怀里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双手抱住他的脸来回来的晃,“小小深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不知道怎么吃粽子怎么也不知道问呢?你打小就故作大人吧,所以才不好意 思问别人……”
  陆东深睨着她,任由她把自己的脑袋当成拨浪鼓,等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他故作推搡她,“起来,离我远点。”
  “才不。”蒋璃反手搂住他脖子,“黏糊死你。”
  陆东深忍不住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东西呢?
  中秋夜静谧。
  酒香绵绵。
  别墅上下没人来打扰。
  陆东深怀抱着蒋璃,突然意识到自打回了陆门后,他和她像是这种安静的时候少之又少,他每一天都在战斗,像是行走在幽暗森林里的孤狼,不敢有丝毫懈怠。
  中秋节,中秋月,阖家团圆。
  在他生命中,所谓团圆不过就是书本上的词,又或者,团圆不过就是一场家宴。异地上学、父母各自忙碌,一家人能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
  遇上蒋璃,他才体会到“团圆”二字的真正含义。
  陆东深看着夜空中悬着的明月,不经意就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那个时候母亲还在,她说,中秋节啊,好像很多年没坐下来好好看看月亮了。
  陆东深的心口有些堵。
  蒋璃放了矮桌在躺椅旁,拎了酒过来,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陆东深,他接过,抿了一口。
  她坐在地毯上,大半个身子都趴靠在陆东深腿上,轻声说,“还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咱俩穿着玫粉色的情侣衣服逛超市,一转眼就到了今年中秋夜了。”
  陆东深一手持杯,一手轻摸她的头,没说话。蒋璃将杯中酒饮尽,继续道,“还有,去年的这个时候咱妈来找我说,她说你其实最爱山水自然,商场争斗厌恶至极,但是又能怎么样西呢,从出生在陆门的那一刻起,宿 命就注定了。“陆东深的目光落在花园最深处,那里只有萤火般的光亮,是碧纱灯笼的光影。团圆之夜,追忆亲人。外界但凡评价他的,无都不带上”铁石心肠“这四个字,曾几何时,他 也认为自己也是如此。
  可今天,他觉得自己的心会痛,情绪会低落,母亲说得没错,其实对于人性争斗这种事,他厌恶至极。这就是一潭恶臭的死水,自己又不得不像只苍蝇似的在里面斡旋。
  蒋璃轻轻叹息。秦苏当时说,夏小姐,他可以爱一个姑娘,但不能这么不顾一切着魔似的爱一个姑娘,而且还是天芳师,因为你不光能影响他的情绪还能控制他的其他,只要你想,你能 帮他,也能毁他。
  “曾经咱妈跟我要一个保证,要一个能让她彻底放心的保证。”
  陆东深低头看着她,他知道这件事,后来她说给他听的。当时他一心想着有可能她会因为母亲的话离开他,却被她讥笑了一番,说他的思想觉悟不及母亲。
  今天她重提这番话,想来当时的情况并非那么简单。
  蒋璃轻轻坐起来,面朝他,“我便给了咱妈一个保证,关于桃毛能毁了我的秘密。她爱你如自己生死,我能理解,只有交出自己生死才能让她放心。”
  陆东深怔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坐直,“囡囡你——”“陆东深。”蒋璃打断他的话,“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在你我的感情里,我不想掖着藏着,能在一起一天就快乐一天。我爱你喜欢你,就是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你,让 你笑让你幸福。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陆东深心疼地将她拉近,低头凝着她,“但这都是男人该做的事。”“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爱情不是一方付出一方索取的,爱一个人,做这些事不都是情不自禁的吗?”蒋璃拉过他的手,与他的手指交缠,“东深,你是我心爱的男人,我不 愿意看着你这么累,你应该相信我的,有些事只有我才能为你分担。”
  陆东深的手指微微一僵,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蒋璃紧拉着他僵直的手,对上他警觉的目光,说,“东深,泫石是最重要的原料,无可替代,我必须要找到。”
  “不行。”陆东深一口否决,“你想都别想。”他就知道她没死心,早几天的温顺只为了今天的摊牌吗?他心头攀升不悦,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不悦,他还隐隐有种无法操控的预感,这种预感很令他惊慌。
  第616章 还真小瞧你了
  “你说你相信我,那就该相信我让我去。”蒋璃劝说,“在认识你之前,我走过不知多少危险的地方,我现在不是也安然无恙?跟你说实话,打从秦川回来我就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找到替代泫石的原料,但我找不到,之前江山图里的泫石量少之又少,我根本没办法提取多余的出来做实验,所以,哪怕真要研究泫石的替代品,前提也是要找到 泫石,了解它的气味特征才能有迹可循。”
  陆东深的脸色已经凉了下来,“我不管什么泫石还是忘忧散,说了不准你去就是不准。”
  “那四个月后怎么办?”
  陆东深眯眼,“所以,你果然在这挖坑等着我呢。”“不是挖坑,是要面对现实。”蒋璃跪坐在地毯上,抱着他的胳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知道你怕我有危险,但我常年游走在外什么危险没见过?我没那么脆弱。四年前的事总要解决的,你刚坐上交椅,这件事就是芒针在背,一天不解决你一天就不会安生。现如今你拓展生物产业,尤其是神经系统方向,这个配方一旦真的成功,那不管 是对四年前的事还是如今情况都有帮助。”
  陆东深紧抿着唇盯着她,没说话。蒋璃清清嗓子继续说,“没有泫石就解决不了忘忧散,没有忘忧散的公布就不能完全解决四年前的事。东深,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俩以后考虑,早点解决心病,早点堵住悠 悠众口不是很好吗?”
  “那我问你,你打算带多少人进大漠?”陆东深冷着嗓音,“又或者,你已经考虑让我陪着。”
  “不用你陪,你现在哪能走得开?”蒋璃说到这稍稍迟疑,“带人的话……带些保镖就够了。”
  “你撒谎。”这次陆东深拾回了理智,“正因为你走过太多危险的地方,所以才更了解大漠里的阴晴不定,所以,从始至终你都没打算让我陪,更没打算带任何人进大漠。”
  “我不是……”
  “我还是那句话,不准去。”陆东深捏住她的下巴,尽量控制情绪,“囡囡,你可别逼着我真把你关起来。”
  话毕他起身,“这件事以后都不要提了,至于四个月后的对外公布,我会想办法。”
  一个谈崩了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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