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明晞坐在椅子里,双拳紧握放在膝头,身上衣裙还沾着他的血迹。
  她强忍着情绪,眼泪滑落,身体因为愤怒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每次都要让他受伤?那些人到底是谁?!”
  萧辞翕了翕唇,想要安抚:“明小姐……”
  警察过来,和他们进一步确认事故情况。
  警察拿出几天前婚纱店内的监控照片,以及刚在会场拍到的那个男人,问:“你确认一下,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吗?”
  明晞看了一眼便确认道:“是同一个人。”
  警察说:“这个人已经承认之前在商场是他偷走了你的手机。他是工程事故中受伤工人的家属,因为不满处理结果,才想到要私下报复。”
  “你手机里有你们公司的资料信息,他今天是通过伪冒成工作人员进入会场的。”
  明晞没说话。
  萧辞问:“他还有同伙么?”
  警察说:“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当中,如果有消息会通知你们。另外这段时间如果你们发现有可疑的人出现,要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系。”
  梁氏内部被曝光涉嫌非法交易后,公司高层无一例外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目前只有梁子尧还下落不明。他们已提前向警方备案,加强了会场的安保管理。想不到对方竟用这种方式潜入。
  警察离开后,明晞坐在椅子里,一直没有再说话。萧辞记得顾霭沉的叮嘱,安抚道:“明小姐,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让保镖……”
  “他一定还有同伙。”明晞打断萧辞的话。双手紧紧交握着,因为愤怒,尖锐的指甲深陷进手心,抠出血痕。
  从九年前的那件事起,她提起那个人就会感到生理性的恶心。
  明晞低声说:“今天在会场的时候,我见到了梁子尧。”
  萧辞滞住,“您见到梁子尧了?”
  “对,我见到他了。”明晞说。那一瞬间的对视,她只后悔当时没有笃信自己的直觉。梁子尧对她的企图很清楚,却因为顾霭沉而失去了一只眼睛。他心里憎恨想要报复,当然不会蠢到亲自动手。
  今天那人贸然在公开场合行凶,一定有人在背后唆使。就和明水涧工程事故一样,他买通了建材商的负责人,出事便让旁人顶罪。
  为了满足报复的快感,梁子尧一定会躲在现场某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明晞内心的愤怒和恶心积攒到了极限,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表现出异于平常的冷静。
  她说:“不能让梁子尧就这样逃走。”
  萧辞隐隐觉得她要做什么,本能劝阻道:“警方目前正在追查梁子尧的下落,为了安全起见,在抓到梁子尧以前,您最好不要再出席公开场合。”
  “如果警方有足够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梁子尧在背后指使,早就下通缉令捉拿他了。现在我们证据不足,即使梁子尧被警方带回,他只需要请一个好点的律师,上告法院也很难判他入罪。”
  隔着半掩的滑帘,医生和护士在里面忙碌,一团团沾了血的棉球搁放在台上,病床上的男人仍然昏迷不醒。
  明晞攥紧了拳,低声说:“梁子尧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如果我不出现,他不会就此罢手。”
  第53章
  送进医院后的第一时间, 医生已经给顾霭沉做了应急处理。被砸中的地方不在要害, 血也及时止住, 但人仍然昏迷不醒。
  五年前下隧道排险时他头部曾经受过伤,有过脑震荡和颅内出血的现象。这次受外力撞击的地方相同, 表面上伤口是止住了, 但颅内仍在出血。
  目前脑ct显示的出血范围不是很大,医生说接下来要看他身体否能够自行吸收止血, 如果出血量没有减小的迹象, 就有可能需要通过手术进行治疗。
  傍晚顾霭沉还没有醒来, 明晞一直在床边陪他。病房里医疗仪器有秩律地叫鸣, 提示他稳定的生命体征。
  男人躺在床上,身上接着各种仪器的管子。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漆黑眼睫紧闭, 淡薄的唇锋自然抿成一道平线。夕阳洒在他英俊的面容,有种宁和干净的温柔。
  不知道会睡多久。
  积血压迫了脑神经, 最明显的症状就是昏睡, 头痛,即使短暂醒来也可能很快再睡过去。
  明晞一直牵着他的手,指腹抚过他无名指间的戒指。与她的是同一对。
  她知道他曾经受过伤,头疼就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可他总说吃点药就好,不碍事,她就没往心里去。
  任何有关她的事他都记在心里,守着她,护着她。而她呢?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受到伤害。
  “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对不起啊,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明晞低声说,指尖停留在他无名指上,十指交扣着。夕阳照亮那抹淡白的银色,微光闪动。
  她说:“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谁也不要想再伤害你。”
  萧辞在外面敲了敲门,走进来,“明小姐。”
  明晞看向他,“事情都办好了么?”
  萧辞说:“我已经联系了今天签约仪式上的媒体,请他们不要对外报导此事,外界暂时还没有人知道顾总受伤的消息。”
  明晞点点头,“不能让外界知道霭沉受伤昏迷,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很好,下个月的婚礼也会如期举行。”
  萧辞不太能理解她的做法,欲言又止,“明小姐……”
  明晞嘱咐道:“明天你就去联系相熟的媒体,请他们宣扬我和霭沉婚礼的消息。不管是让公关部的人买热搜还是向电视台买广告位,我要让全南城的人都知道,我和他即将结婚。”
  萧辞顿了顿,说:“是。”
  “另外……”明晞想了想,交代说,“我妈妈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这件事不要告诉她,以免她担心。”
  “明白。”
  萧辞离开后,明晞拧来毛巾给顾霭沉擦手脚和身子。护工就在隔壁,但她不想让旁人碰他。他近身的事,还是由她亲力亲为。
  给他别袖口时,他身侧的手很轻地动了一下。明晞微怔,望向床上的人。
  他眼睛缓缓睁开一道缝隙。
  明晞惊喜道:“你醒了?”
  视野有一阵短暂的模糊,晕眩,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似乎异常高亮,让他难以视物。脑袋依然很疼,说不清疼痛的点在哪里,像是从头颅很深的地方蔓延,疼得甚至让人反胃。
  “我睡了很久?”他昏迷的时候毫无意识。本能想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明晞赶忙去拦:
  “别!医生说你受了伤,这段时间最好躺着休息。”
  他刚醒来,意识还很混沌。明晞用毛巾仔细给他擦拭身体,许是疼痛的关系,额头渗了一层薄汗,脸色略微苍白。
  她眼中隐隐的难过,担心。顾霭沉不禁抬手触摸她脸上的泪痕,“怎么哭了?”
  他现在虚弱的样子,只叫她心里更难受。明晞忍着发酸的眼眶,握住他的手,脸颊依赖地蹭着他掌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你一直这样睡下去,不会再醒来了。”
  顾霭沉淡淡牵了牵唇,“怎么会?我又不是睡美人。”
  “你要是睡美人才好呢!”明晞险些落下的泪又硬生生收了回去。他一定很难受,可他此时还有心思逗她开心。
  明晞俯低身子,额间抵着他的,气息与他丝丝缕缕地缠在一起,“你要是睡美人,我就亲你一下。反正只要亲一下,你就能醒来了。”
  他眼中笑意温柔,仿佛要将她融化了。明晞闭上眼睛,低头触吻他的唇。他受了伤,她在感情上便显得格外主动。很轻很轻的,只是彼此心灵间的依赖和安抚。
  她趴在床边,下颌轻放在他胸膛,像只乖巧等着主人摸摸脑袋的小动物。顾霭沉指尖抚着她的唇,问:“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明晞静静地望他,“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好。”顾霭沉说。
  来医院匆忙,明晞没带换洗的衣物,只能让护士给了她一套临时替换的病号服。
  洗完澡出来,床上的人还没睡着,但面色已经很疲惫。长长眼睫半敛着,偶尔轻眨一下,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
  以他现在的情况,每天甚至可能会昏睡十几小时以上,即使中途短暂醒来,人也会感觉不太舒服。
  “这病号服太大了,护士肯定给我拿了男士的,我看起来哪有那么胖?”明晞咕哝着给自己卷衣袖。衣服罩在她身上,恰好盖过臀际,像穿着件松飘飘的小裙子。
  一双纤白长腿露在外边,迎着窗外跃入的皎洁月光,在他跟前晃来晃去,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
  顾霭沉看着她,人处在疲累和昏沉之中,眸光很淡很淡。
  他拍了拍身旁的被子,对她说:“过来。”
  “诶!”明晞没有让他等很久,理好衣袖便一溜小碎步窜到床边,掀开被子滚进去。
  医院的床很窄,所幸她身材足够娇瘦,两个人一起躺着也不会觉得太狭促。
  如同以往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明晞枕着他的手臂,脸蛋儿贴靠在他胸膛,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问:“霭沉,你睡着了吗?”
  顾霭沉闭着眼,眼睫随着呼吸轻微颤动,气息均匀。仿佛已经昏沉地睡过去。隔了好半分钟,又因她的轻唤强行让自己醒来。
  “还没有。”他说。嗓音微微低哑。
  明晞挪了挪身子,挤进他怀抱深处。他的身体是温暖的,让她忍不住依赖。
  明晞问:“霭沉,你今天有听见我在叫你吗?”
  “有的。”顾霭沉说。
  “真的吗?”明晞抬头看他,“就是你昏迷的时候?”
  “嗯,听见了。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说。
  “梦见什么了?”
  顾霭沉缓缓睁开眼,意识已在半混沌之中,眸光无法聚焦,光是回应她便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月光淌入,描绘出女孩清丽的眉眼,如秀如墨。正一眨不眨地好奇望着他。
  他脑海中动荡着回忆,散漫的,分不清梦境和真实。有些迷离地道:“梦到了小的时候。”
  明晞歪歪脑袋,“小的时候?”
  “嗯。”他再次闭上眼睛,像是真的要睡过去了,重复低声地说,“小的时候。”
  明晞听不明白,巴巴地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只是闭着眼,呼吸渐渐变得轻缓。
  “霭沉,你是不是很累了?”明晞问。
  “嗯,有一点。”他应着她,声音越来越低。
  “那……那你睡吧。”明晞抿抿唇。心里不太想他睡过去,因为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醒来。他昏睡的时候总叫她心慌。
  可她知道他现在需要休息,她不能任性一直缠着他。
  明晞坚强地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公司的事你不要操心,还有我在呢。”
  顾霭沉听见她这话,淡淡弯了弯唇,“把公司交给你,以后我们的孩子还能看到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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