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姜家和景家的关系停滞不前,再招惹,怕是一点都没回旋的余地了。
  他顿了顿,突然叫住姜修时,声音深沉充满威胁:“记住自己姓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懂吗?”
  景彦看姜修时没说话,抬了抬手:“走吧!”
  三人在满府的注视下走了出去,虽然阵仗浩大,最后却是虚惊一场,到了姜府门外,他们看到早就停在那里的马车,有两辆,一辆是景彦的,一辆是姜修时的。
  “世子怎么……世子有什么事寻我?”对于景彦突然到访,明显姜修时也不清楚其中原因。
  景彦笑了笑:“那自然……不是来找你。”
  他说完,冲着后面的姜幸眨了眨眼。
  姜修时一看,赶紧把姜幸拉到后面,伸手挡在她身前:“世子请注意下礼数,幸娘已嫁作人妇。”
  “你是不是也应该注意下礼数?应该喊我什么不知道吗,那天还是揍得太轻了吧!”景彦抬了抬下巴。
  姜修时脸色一僵,他想来和这种人不对付,像秀才遇上兵一样,好在景彦也不想跟他扯皮,目光移到姜幸身上后,一下就变温柔了。
  “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没事,是他让你过来的?”
  “嗯,他不好出面,只好求我。”
  姜幸点了点头。
  景彦看着她,心里微微感觉到一丝苦涩,过了这么久,那种感觉好像还没淡去,每次一见到她,心头的落寞都到了最高。
  其实是我求他,跟他高谈阔论,分析利弊,才能过来看你一眼。
  只不过这话,景彦当然不能说出口。
  姜修时左右看着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景彦已经掀开了车帘:“走吧,不要在这逗留了。”
  姜幸在马车下笑,却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跟大哥走吧。”
  她温和地说出这一句话,比任何拒绝都要心狠,景彦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她是故意要划清界限的,也明白了为什么季琅同意他来。
  这小子才是最高明的那个啊。
  他暗自咬了咬牙。
  “那我走了啊。”
  看到姜幸点了点头,景彦心一缩,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钻进车里,却在放下车帘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清亮温柔的,“谢谢你。”
  谢谢你,客气又推拒。
  景彦懂了,没回应,将车帘慢慢放了下去,马蹄哒哒,两人看着马车从身前走过。
  等他走远了,姜幸才回过神来,神色淡淡地走向另一辆马车,看也没看姜修时。
  现下没人了,她又变回了那副冷淡的样子,可是姜修时再也说不出质问她的话。而她越是这样不理不睬,他心里越不好受,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打他骂她,用刻薄的言语刺伤他,也不想她如此冷漠。
  他跟着上去,一路驶回了他在外面置的宅子,相对无言。
  下了马车,姜幸一边打量起整座宅院,一边提裙走进去,脸上皆是好奇之色,宅子不大,只有四进,走到第二进时,她转过身:“大嫂在哪呢?”
  姜修时一怔,指了指北面:“在那边。”
  姜幸点了点头,继续向里走,姜修时忽然拉住她手臂,好像再也忍不住一般。
  “以前,是大哥对不住你了,今日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姜家人,这么讨厌我,其实,我比你更恨我自己……”
  “我知道,”姜幸抽出手,脸上面无表情,“我说过,你会后悔的,现在只是应验了而已。”
  姜修时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姜幸斩钉截铁地截断:“别说让我原谅了你这种话,成亲那日言尽于此,况且……”
  她仰起头,目光紧紧地锁在他脸上。
  “大哥对我的厌恶,说到底与他们无干,从来都源自于你对我身份的嫌弃,这一点,岂能会因为你认清了姜家人的嘴脸就改变的?”
  姜幸转身走了。
  第54章 盈亏
  姜幸挑帘进去的时候,景氏正靠在梅花织锦的大迎枕上做小衣服,雨叶一怔,跟景氏小声提醒了句,她一抬头,看到姜幸时便露出了久违的笑颜。
  “幸娘!你怎么过来了?”
  她要起身,姜幸赶紧走过去将她按住了:“是大哥带我过来的。”
  刚说完,姜修时也跟着走了进来。
  景氏看了看两人,从他们神色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扭头让雨叶去沏茶,雨叶知道这是支开她,屈了下身就退下了。
  姜修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不靠前,不说话,不知心底在想着什么。静了片刻,倒是姜幸先开口。
  “大嫂的身子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她来这里,主要还是因为担心大嫂的身子。
  景氏摇了摇头:“大夫开了药方调理,但是因为已经有了身孕,只能温补,四五月份的时候,可能有些危险,熬过了这段日子,就会一切顺利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姜修时一直靠在椅子上,眸色深邃,指尖揉搓着袖口的衣料。
  姜幸皱了皱眉:“大哥若是自请外放,大嫂的身子怕是不能跟着前去吧?”
  景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文书批下来可能还要有些日子,何况你大哥在六部还有些走不开,总要等吏部那边在周转周转……”
  姜幸有些听明白了,忍不住冷笑一声:“怕是父亲压住折子,故意为之吧。”
  吏部掌管各部人事调动,随便说个借口压一压,拖一拖,姜修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
  巧的是吏部尚书正是姜有卢。
  看景氏唇角抿成一条线,姜幸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半。
  “大哥自立门户,在京中已经引起了诸多闲话,这样下去,恐怕更不利。”姜幸有些担心。
  谁知道后面的姜修时突然插上来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姜幸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感觉到景氏拉了拉她的手,又转头看她。
  “听说你昨夜连夜赶回姜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侯府的人对你有意见了?”
  姜修时也跟着说道:“要是没地方去,就住在大哥这里……虽然不如姜府地方大,但还是有你一间屋子的。”
  他握着空空如也的茶杯,眼睛也不看姜幸,说的话十足别扭,大概是怕她不领情,所以小心翼翼的。
  姜幸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次眼中带着一丝审视。
  她眼眸一转,心思百转千回,已是将心中的计划重新谋划了一番。
  “对于今日祖母说的话,大哥没什么表示吗?”姜幸突然问他。
  景氏并不知道姜府都发生了什么事,也顺着姜幸的视线去看,却看到他手上动作一顿,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
  跟他成亲许久,景氏已经了解至深,那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姜幸闭着眼摇了摇头,又睁开眼,一字一句道:“侯府没有厌弃我,小侯爷也没有将我赶出来,我只是做一场戏罢了。”
  “你什么意思?”姜修时一时不明所以,惊讶地看过去。
  她扬了扬唇角,流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若不是让祖母看到我狼狈落魄无家可归的模样,她也不敢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累累罪行,我也拿不到至关重要的证据,让京兆尹替我断这个案子。”
  姜修时蹭得一下站起来,他脑筋倒是转得极快:“你想和祖母对簿公堂?”
  还不等姜幸点头应是,他沉着脸挥了下手:“不行!”
  景氏还在这,姜修时吼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又缓和了神色,重新坐到椅子上,皱着眉看姜幸:“状告自己亲生祖母,你名声还要不要了?就算最后赢了官司,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道理谁不懂呢,可是姜幸出面,是最好的选择,她有理由也必须站在最前面,就像季清平说的那般,事关她娘亲的冤屈,能大白天下,她才是最心甘情愿的人。
  “我在京中的名声早就不值一提了。”
  姜修时还想再说什么,景氏却已经被两人整晕了,看了看僵持的两人,适时地问出心中所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最终,无论如何都会让景氏知道,所以没必要瞒着她,姜幸便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景氏。
  “我带去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不是我的身边人,而是京兆尹府的主簿。”
  “什么?”姜修时完全没想到这还藏了一手。
  姜幸拍了拍手,门外传来一声响动,紧跟着是推门的声音,主簿面色羞赧,远远地停住脚步不上前了。
  他含胸低头,恨不得把自己藏到地缝里。
  “这……”景氏还没从方氏那等天诛地灭的话中回过神来,就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姜幸却定了定神,问他:“在寿安堂里,祖母说的那些话你可都听到了,京兆尹府打算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那主簿忽然脊背挺直,也不觉得自己羞于见人了,而是对姜幸弯了弯身,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沉言道:“夫人放心,纵山路艰险,亦必叫歹人绳之于法!”
  姜幸笑了笑:“不害怕和姜府结仇了?”
  那个主簿闻言有些羞愧,微微抬头看了看她,末了又叹一口气:“实不相瞒,大人虽然早早应下夫人决定查清真相,可小的确实是心有顾虑的。然而今日和夫人一道,小的看了那人的嘴脸,就连自己都忍不住胸中怒火,更别说夫人。此等忘恩负义漠视生命的人,实是不陪享有此等尊荣!”
  景氏看着两人说话,心中多少已经将事情的脉络梳理清楚,她转头看了看姜修时,眉宇间似有忧色,可是终究没说话,恰巧这时姜修时也转过头看她。
  两相对视,两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姜修时忽然站起身:“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管了。”
  姜幸和主簿都是一愣,齐齐去看向他,就听他继续道:“对外便说我是原告,状子和证据都是我呈递上去的,状告祖母的也是我,与你无关。”
  “你们两个本是一母同胞,亲兄妹,”景氏清亮的声音忽然闯入姜幸耳中,她转过头,就看景氏对着她笑,“这些年,苦都是你担着,事到如今也够多了,这次该换你大哥担一些了。”
  姜幸愣了半晌,景氏说的话,如三月春风一般和煦温暖,大哥惹来的非议,对于景氏来说是身心同受,但她没有一点不愿,反而还来劝导她。
  相较之下,从大哥那得来的感动,就便得淡了很多。
  姜幸感动完了,却摇了摇头,她站起身,一副说完话就要走的架势。
  “大嫂说的话,幸娘铭记在心,但是让母亲瞑目,亦是幸娘一生所愿,不论大哥去不去京兆尹,我是一定要去的。”
  她摸了摸景氏的肚子,在她错愕的目光下,逗趣一般地扬了扬眉:“你要乖乖的,我还想等你出来喊我姑母呢。”
  景氏还要说什么,姜幸带着主簿已经转身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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