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周沅脸色更复杂了,抱着小匣子,脑袋垂的更低了些,小声嘟囔道:“你不是都知道了,我骗你的。”
  此时秋婵进来,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劲,有些害怕的放低了声音:“姑娘,马车在外头候着了。”
  秋婵话刚说完,顾微凉被将周沅手上的小匣子塞进她怀里,正当秋婵一阵懵时,顾微凉弯腰一下抱起周沅,神色淡淡道:“走吧。”
  “哦,哦…”秋婵忙回过神跟上去。
  周沅不自在的动了几下,顾微凉低头轻喝:“别乱动。”
  周沅害怕的拽着他的领子:“你干嘛呀!我脚没有扭到,我骗你的,你快放我下来。”
  男人脚步一顿,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垂睨了她一眼:“扭到了。”
  周沅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只是这一路出去丫鬟众多,她把脸藏进了顾微凉胸口,紧张的拽着他领子的手都不禁收紧。
  陆家燃就站在芙蓉苑门口与沈嫣说话,在看见顾微凉抱着周沅过来时,二人默契的禁了声。
  周沅埋着头,自然是看不到顾微凉在经过芙蓉苑时脚步刻意的放缓,偏头看似无意的瞥了陆家燃一眼。
  周沅被放到马车上时,整张脸都闷红了,心里闷闷不乐的想着,顾微凉定是故意的,明知她脚扭伤是假的,还要故意用这个借口罚她,让她在府里下人面前丢人。
  小姑娘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上了马车后便侧头去看窗外,也不同顾微凉说话,不看他,回了顾府便脚步极快的往沁雪苑走,留顾微凉一人在身后慢悠悠的。
  郑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夫人好像生气了。”
  “嗯。”
  顾微凉低低应了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小姑娘的身影,因为走的太快,还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看的顾微凉心一惊。
  郑凛瞧着顾微凉的情绪也不大对,识趣的禁了声,这夫妻俩的事儿,旁人可掺和不得,万一被连累就不好了。
  忽然,顾微凉脚步一顿,拧着眉头:“陆家燃和周沅从前什么关系?”
  郑凛啊了声,犹豫道:“就…外头有些传闻,说是陆家公子当年心仪的人是咱们夫人,后来不知怎么,娶了沈姑娘,这事儿公子也是知道的。”
  “还有呢?”
  “还、还有吗?”郑凛被问的一头雾水,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吧,可看着自家公子这黑的能滴墨的脸色,郑凛磕磕巴巴的道:“陆公子没求娶沈姑娘时,倒是同咱们夫人走的挺近,我听周家的丫鬟说,陆公子算是极有心的,常给夫人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呵。
  顾微凉冷飕飕的笑了一声,笑的郑凛忍不住咽了口水。
  “还有呢?”
  “还…”郑凛憋了半响:“公子,您到底想问什么?”
  顾微凉斜睨了郑凛一眼,神色自若的转回头:“没有。”
  郑凛狐疑的瞧着他,心下忍不住腹诽,这段日子公子是越发奇怪,越发别扭,琢磨不透。
  ——
  临安堂里,孙氏一直便派人守在大门盯着,周沅一回府她便得了消息,不痛快的冷哼一声。
  那前些日子刚被掌了嘴的王妈妈一提起周沅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抱怨道:“老夫人您也瞧见了,沁雪苑那位回了娘家,大人隔日便过去,说不准就是去将人哄回来的呢,看来这位夫人,咱们轻易动不得。”
  孙氏又是一声冷哼:“哪怕坐稳了顾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也得守着规矩来,否则传出去,她脸上也没面子。”
  王妈妈半知不解的去看孙氏:“老夫人的意思?”
  孙氏皱着眉,她刚来京城时便坐不住,大宴小宴都赴了许多,只是后来将人都认得差不多时便显少出去赴宴,高门显贵的那种架子,实在端的孙氏心累,因此一时半会儿叫不出那人的名字。
  “之前王大人家那位夫人,极为泼辣那位。”
  王妈妈立马会过意:“是岑氏,爱嚼舌根那位。”
  “对,对,你明儿去递拜帖,将她请到府里吃茶。”
  王妈妈眉开眼笑的应下,心里还对自己那几巴掌耿耿于怀,恨不得赶紧来个人收拾收拾沁雪苑那位娇气人儿。
  隔日一早,岑氏便摇着她那孔雀毛制的蒲扇来了,明明是初春的天儿,还凉快着呢,岑氏不过是拿出来炫耀炫耀罢了。
  说到底孙氏还是极其不喜岑氏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但今日还是好生相待着。
  二人年岁相仿,可岑氏体型微胖,肉乎乎的,看着便要比孙氏年轻个十来岁。
  抿了几口茶,岑氏便皱起眉头,嫌弃道:“诶哟,我说顾老太太,您这茶可不算好茶啊,咱们都是年岁大的人,要懂得享受好东西,可不能省着,何况顾大人如今那身份摆在那儿,您何苦要替他省着呢。”
  孙氏面上苦涩一笑,摇着头道:“我是苦日子过来的,岁数大了,不糟蹋府里那些好东西。”
  岑氏听着忍不住叹声气,正要劝时,王妈妈捧着两碟糕点过来,一边摆放一边道:“哪里是老夫人不愿糟蹋东西,府里的好东西压根也没进临安堂,全送去沁雪苑了。”
  孙氏佯装恼怒:“行了,多话!”
  王妈妈低头不言,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
  岑氏一皱眉:“沁雪苑?”
  王妈妈看了眼孙氏的脸色,小声说:“是咱们夫人住的院子。”
  说罢,孙氏便笑着说:“小丫头锦衣玉食惯了,平日里娇气也是正常的。”
  一听这话,岑氏便来了情绪,一把放下蒲扇:“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说顾家老夫人,您这可不行,儿媳得好好调'教,否则将来岂不是得爬到你头上?”
  说起这个,岑氏便得意道:“我府里两个儿子,都娶了妻,一个个敬我重我,那叫个乖巧。”
  孙氏抿了两口茶,佯装头疼的模样:“我家这位儿媳妇,有人疼着呢,连请个早安都免了,我一月啊都见不着她一回,喏,上回差人去请来喝茶,还被掌了嘴呢,我是折腾不动了。”
  岑氏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周家这位五姑娘嫁过来后竟如此蛮狠,不由喝口茶压压惊。
  这头岑氏在临安堂坐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沁雪苑里,杨姑姑便将里头的话弯腰在周沅耳边说了个大概。
  “姑娘,岑氏爱嚼舌根,老夫人在她面前胡乱说一通,怕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
  昨个儿顾微凉睡在书房,从回府后二人便没说过一句话,周沅这会儿心里正烦着,孙氏又整这么一出,她更烦了。
  杨姑姑将她头上金光闪闪的钗子拿下来,换了支素的:“姑娘过去瞧瞧吧,王夫人来者是客,您身为主母,是该会会面的,”
  周沅垂眼,主母?
  很快就不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秋婵。”
  秋婵放下手中的活,忙过来道:“奴婢在,姑娘怎么了?”
  “你去岳大夫那拿上好的消肿药酒送去临安堂,拿给王妈妈。”
  秋婵一下领会了周沅的意思,笑着应下:“奴婢这就去。”
  杨姑姑松了口气,又将那支闪的耀眼的钗子簪上:“姑娘长大了,知晓怎么应付这些凹糟事儿了。”
  临安堂里,得知沁雪苑的小丫鬟过来,孙氏只不以为意一笑,派个丫鬟来能成什么事儿,便招呼人进来了。
  秋婵得体端庄的朝孙氏与岑氏欠了欠身子,随后竟转身朝王妈妈走去,不由让人费解。
  王妈妈警惕的看着秋婵,就见秋婵恭恭敬敬呈上一瓶紫红药酒:“上回妈妈被大人掌了嘴,夫人又病了两日,实在没顾得上,昨个儿匆匆回府里,便叫奴婢给妈妈送药来,应当还不算晚吧。”
  王妈妈讪讪一笑,下意识询问的撇头看了孙氏一眼,硬着头皮接下。
  秋婵又笑着朝孙氏道:“老夫人可千万莫要怪顾大人,大人也不是非要让老夫人难堪的,实在是王妈妈在院子里说周家一家要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您说说这话,顾大人听了可不要动怒的么?”
  王妈妈脸色一白,急匆匆上前一步,课还没等她开口,那边岑氏便打翻了茶盏,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神色复杂的睨了孙氏一眼。
  她摇着头,拿帕子去擦衣裳上的水渍:“这话怎么能胡乱说,周家那是什么人家,现在可好着呢,我看皇上也没因安王的事儿牵连到太傅,这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胡乱揣测圣意,可是死罪。”
  王妈妈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可不敢啊,不敢。”
  孙氏脸色难看的很,紧紧拽着帕子,就见秋婵朝她淡淡一笑:“上回顾姑娘奉老夫人的命来沁雪苑探病,逼着夫人将对牌交了出去,还动手推了夫人,公子这才罚了她,还望老夫人也不要迁怒我家夫人,夫人大病初愈后听闻了这事,还给顾姑娘求情了呢。”
  孙氏听的手发颤,指着秋婵道:“胡言乱语,俪儿怎么会动手呢!”
  秋婵无奈一笑,也是疑惑不解:“就是说呢,顾姑娘也不知着了什么魔。”
  孙氏瞪着秋婵,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反观一旁的岑氏,热闹看了个够,忽然明白过来今日这孙氏请自己来吃茶究竟为何,忍不住撇了撇嘴,险些被人当枪使,面上略有不悦。
  第40章
  40
  孙氏果然没想错,岑氏确实是个嘴碎的人,若是叫她知道丁点府里的琐事,出了顾府这扇大门,定是传的满京城都知晓。
  可惜孙氏的主意落了个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将自己搭进去了。
  不过短短半日,风向一变,都在说前阵子周家摇摇欲坠时,老太太和顾姑娘整幺蛾子欺负人,一时间竟让周沅占了上风。
  孙氏在临安堂气的饭都吃不下,是她小瞧了那丫头。
  王妈妈给孙氏拍着背顺气,宽慰道:“老夫人也莫要气坏了身子,沁雪苑那儿也得意不了多久,听说昨个儿公子回府没宿在夫人那儿,奴婢去打听了两句,说是二人正闹矛盾呢。”
  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道理孙氏还是明白的,小俩口子闹个矛盾算不得什么,说不准今儿便能和好,她犯不上逮着这个高兴。
  王妈妈弯腰在孙氏耳边说了两句,孙氏面上一惊,眉头挑的老高,思虑片刻犹豫道:“这恐怕不妥,别说周沅那身份能不能容得下妾室,就是我那儿子怕是也不愿意。”
  前两年孙氏也没少提要将永安县的外甥女接过来,隐晦跟顾微凉提过一两句,男人无动于衷,回回都冷冰冰的将孙氏打发了。
  王妈妈笑着道:“试都没试过老夫人又怎知行不行,夫人嫁过来虽然才两个月,可您又不是急着给公子塞妾室,就只是将孙姑娘接来小住一阵,后头的事谁也说不准。”
  孙氏被王妈妈说的心动,她人远在京城,确实也许久没有回县里,许多小辈亦是三两年不见,还怪想念的。
  只稍一犹豫,孙氏便应了王妈妈的说辞。
  这头王妈妈正想着法子给孙氏出主意,那头沁雪苑,周沅还闷闷不乐的坐在园子里逗着鸟儿。
  秋婵急的在周沅边上打转,又是劝又是唠叨,直将周沅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
  “姑娘,顾大人定是生您的气了,您说您骗了他不说,还说要和离,大人生气也是应当的,您瞧昨个儿他都气的睡书房了,这样可不行呀,要不您去瞧瞧他吧,”
  笼中的鸟儿被周沅逗的扑腾乱跳,羽毛都掉了好几根,生无可恋的乖乖站在小木棍上。
  眼看天色就暗下来,周沅撇了撇嘴:“我才不去,又不是我的错,他还吓唬我。”
  秋婵一噎,没了法子,只好叹声气。
  那边夏荷伤一好便上赶着伺候,养了几日面色也红润许多,手里正捧着托盘一路过来,周沅远远瞧见,皱眉说:“他还让人打夏荷板子,夏荷伺候我这么久,我都没罚过她呢。”
  “……”秋婵张了张嘴,最后又将话咽了回去,姑娘这翻起旧账来,谁都拦不住。
  亥时,秋婵伺候周沅洗漱歇下,对着铜镜拆了她头上繁琐的头饰与发髻。
  秋婵时不时抬头往窗外一看,这个时辰,顾大人怕是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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