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你去省城,还会去徐家吗?”齐母问得小心翼翼。
  甜珠倒是没有多想,只摇了摇头说:“我这样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徐夫人是何等身份的人,我怎么可能见得到。娘,你怎么问这个?”
  齐母扯了下嘴角,笑容僵硬:“娘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甜珠背着包袱,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三个孩子围在她身边,明显有些舍不得。甜珠弯腰将牙儿抱起来,亲了亲她脸蛋说:“在家乖乖的,听你娘和奶奶的话。”
  “姑姑,你去了省城后,还会再回来吗?”牙儿才三岁半,说着就哭了,“姑姑,我会想你的。”
  “姑姑也想你。”甜珠鼻头有些发酸,但还是努力挤出笑来。
  其实她是舍不得的,虽然在这个家,她日子也不会过得多好。但是这里的都是她亲人,娘亲再偏心三哥,可到底也是她亲娘啊。都是亲人,一起生活好些年了,忽然要分离,而且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再见面,她总是不舍的。
  ……
  甜珠跟着张骥去见沈浥之前,去医馆拜别了她师父洪成。洪成虽有遗憾,但也尊重甜珠自己的选择。临走前,还送了甜珠两本医书,并且叮嘱她要好好看,将来若是再有相见的机会,定要考她一番,甜珠应了。
  洪欣听说甜珠要去省城,哭着闹着要跟去,被洪成厉声斥责住了。
  “甜珠,虽然你我师徒缘分浅,不过,师父看得出来,你心地纯良,而且也颇为有些天赋。师父老了,也不想再收别的徒儿,赠与你的这两本书,乃是家传之物。你若是记着师父的恩情,便好好看书,将来若是物色到别的人,也可以传下去。”洪成摸着花白胡须,“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城去吧。”
  “师父放心,您的话,甜珠一定谨记在心。”说罢,甜珠弯膝在洪成跟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洪成没有拦着。
  等甜珠办完所有事情,跟着张骥到城门口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城门口,红棕色的高头大马上,正坐着位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男子高大挺拔,双手握住缰绳,英气的眉宇间有隐忍着的不耐烦之色。
  甜珠坐在马上,张骥牵着马。
  见人终于来了,沈浥翻身下马,动作利索矫健。他单手握住马鞭,稳步朝甜珠走来。走得近了,二话没说,直接拦腰将人抱起,而后又跃至马上,手中鞭子一扬,“驾”了声,便控马而去。
  甜珠坐在他前面,整个人都被他健硕有力的四肢跟躯体框在胸前,她拘谨得一动不敢动。
  沈浥身后罩着玄色大氅,恰好能裹住两个人。甜珠整个人都被包住,只留下张白玉般的脸庞。沈浥低头看去,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下。她脸上很香,很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唉,真讨厌,王子可以名正言顺上下其手了╮(╯▽╰)╭
  第20章
  本来甜珠坐在他怀里就有些拘谨,现在又被轻浮,甜珠心中总还是有些惧怕的。她总会想到前世,总会想到以后。她对沈浥,有感动,也有情动,但是更多的,还是敬重和畏惧吧。毕竟他们两个,身份千差万别,她不敢将两人摆在平等的地位。
  此番跟了去,不过就是个暖床的。要说比前世好点的地方,怕就是名正言顺了吧。前世她被沈浥藏在别院,是他的外室。而现在,不管他拿自己当什么,但至少,她已不再是许致的妻,也就不必怕旁人背后闲言碎语了。
  但偌大的燕王府于甜珠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所以甜珠又细细想了想,如果在燕王府过得为难的话,还不如继续被安置在外面呢。
  甜珠心思飞得远,也就渐渐忘记了沈浥对她的轻薄。天儿虽然冷,但她身上裹着的是很厚的狐狸皮做的大衣,再加上缩在男人怀里,所以她倒是不太冷。
  从青桐回燕州,有些脚程。纵然是骑马,但因为雪地路滑,且马背上还有个甜珠,不便骑得太快,沈浥便趁天黑前,赶往驿站,打算在驿站歇脚。
  将马交给驿站里的伙计,之后要了两间房间。驿站里的人多认识沈浥了,见是燕王府的二王子,忙给安排了最好最暖和的房间。
  沈浥并甜珠才将进去,就听身后有人大声叫骂,说怎么不给他最好的屋子住。大声喊骂的不是别人,是陈冲,陈冲身边,还跟着个披素色斗篷的姑娘。甜珠朝那姑娘看过去的时候,那姑娘也正抬眼朝甜珠看来,四目相对,甜珠微怔。
  有片刻震惊,但是很快,甜珠就又淡定了。她就知道,发生了那种丢人的事情后,许致,他根本不会再娶林三柳为妻。而这个林三柳,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小白花,她心中颇多算计,指不定此刻正庆幸能跟了督军府的长公子。
  “二王子,真是好巧。”听说最好的房间是安排给了沈浥后,陈冲挥了挥手,便大步流星朝沈浥和甜珠走来,目光在甜珠面上停留片刻,而后看向沈浥,竟笑了,“从昨天到今天,我还跟做梦一样,真是想不到,这会是你二王子会做出的事情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祝贺你,得一佳人。”沈浥与陈冲不是一路人,但因为这回陈冲的确算是帮了他一回,倒是与他多说了两句,“天色不早了,莫叫两位佳人风雪中挨了冻,先进屋去吧。”
  “请。”陈冲朝沈浥伸手,以示敬意,待得沈浥先走后,他才跟上。
  沈浥住的是一方小的院落,里面除了正房,还有东西两边的厢房。陈冲脸皮厚,硬是赖着不肯走,沈浥便也没理他。
  正房自然是沈浥带着甜珠一道住,张骥住西厢,那东厢,便就留给陈冲和林三柳了。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哪知道,林三柳却不肯。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是举人老爷。而我,不说学富五车,但至少也是从小饱读诗书的。若不是父亲早逝,不得已投奔姨母一家,我也不至于……”说罢,林三柳哽咽起来,竟是哭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稀里糊涂的,一天不到的功夫,被两个男人玩弄。现在……现在还要拿我做青楼女子,□□吗?”
  “若是无名无分就睡了,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的好。”林三柳也不是说着玩的,她真起身,要往旁边柱子上撞,好在被陈冲及时拉住了。
  “对不起你的人是你表哥许致,本公子现在不是把你带出来了吗?你又何必再寻死觅活。”陈冲怜香惜玉,见美人落泪,他心都软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本公子保证,今天晚上绝对不碰你。明天回了督军府,就纳你为姨娘。”
  林三柳却还说:“你若真是有心待我,为什么不风风光光派人去青桐接我进省城?非要先拽着人走吗?我知道,我已非清白之身,你肯定嫌弃我。既然如此,又何必招惹?你若不招惹,我现在死了,也是个了断。”
  陈冲哄着:“别死不死的,这还当着二王子的面呢,听话!”又笑说,“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屋。”
  林三柳虽说哭闹,却也没有过分,她不过就是哭个清高而已。她自己尊重自己了,把自己当回事了,男人自然要对她有几分敬重。
  甜珠想,林三柳到底是比她厉害的,她就想不到哭哭闹闹博同情。不过又觉得,沈浥不是陈冲,未必吃这一套。
  “这个女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陈冲这回,怕是栽她手里了。”见人走后,沈浥慢悠悠道了两句,然后亲手给甜珠倒了杯热乎乎的茶,递到她手里,抬眸盯着她道,“跟她比起来,你看着就是个老实的。”
  “那你就喜欢欺负老实人吗?”甜珠心中有些生气,但又觉得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抿了抿嘴,她又道,“您答应过我的,现在还算不算数。”
  “什么?”沈浥啜了口热茶问。
  “您为什么非要我跟了你?”甜珠望着他,一脸严肃认真,就怕他会说贪图她美貌什么的,索性甜珠直接帮他排除了这个说法,“别说因为我好看的话,我是不信的,你说个别的理由。”
  她今生十六岁的花容,自然好看。但是前世,跟他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如果当年阿蜜不死,也有近十岁了,她怎么可能还有美貌?
  沈浥却嗤笑起来,他捏甜珠脸说:“你倒是不害臊,自己个儿夸自己个儿好看?”不等甜珠反应,他又说,“还记得那次我特地半夜去徐家找你吗?”
  “记得。”甜珠怎么会忘记。
  沈浥道:“差不多一个月前,那时我在遥城,忽然有一天就开始做梦。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一直都有个女孩儿,起初看不到脸,但渐渐的,就能看清楚长相了。”沈浥微粗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甜珠脸上细嫩光滑的皮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这样一张脸。”
  甜珠惊到了,她有些慌乱,但还是竭力的不表现出来。
  “就因为这个梦吗?”甜珠低着脑袋说,“说不定梦里的是别人,你认错人了。”
  “是吗……”沈浥笑笑,也不说话,只拉着她手一起起身道,“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帮我宽衣吧。”
  甜珠心思飞远了,所以也就没注意到沈浥的陷阱。帮他宽衣这样的事情,她做得熟门熟路。可等脱了他外面的袍子,他坐在床沿望着自己的时候,甜珠呆住了。
  沈浥正襟危坐,侧眸睇着甜珠问:“这些活,你做得倒是熟。”
  甜珠攥着手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嫁过人的。”甜珠没有说明白,但是沈浥却懂了她的意思,沈浥朝甜珠招招手。
  甜珠过去,沈浥将她抱在怀里。
  本来该生气吃醋的,不过知道她的处境,到底同情更多些。她嫁过人,他一早就知道,现在说起这事来,他也不会怎么样。
  不过心里到底也有些不是滋味,沈浥没心情再逗她,便就抱着人睡了。
  第二天一早,甜珠醒来,身边却没了人。被窝里还暖烘烘的,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味,但人却不见了。
  甜珠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床,然后穿衣服。屋里桌上搁着盆热水,甜珠捧了点往脸上抹,算是洗了脸了。
  等她拾掇好,外面沈浥推门走了进来。
  他从几岁的时候开始,便坚持每天早上早起习武。这十多年来,这个习惯,从未改变过。
  沈浥一身黑色习武劲装,显得本就高挺的身材,越发挺拔如松。下身是略微紧窄的裤子,包裹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这样看起来腿更长了。
  先净了手,而后转身对仍旧呆呆站着的甜珠说:“我让人打了水来,一会儿你帮我身上擦洗一下。”
  “好。”甜珠愣愣应着。
  没一会儿功夫,有人敲门送了盆热水来。沈浥上身脱光,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臂膀来。
  他坐在床边,甜珠将毛巾打湿,稍稍拧了下,走过去。避开伤口擦了擦,她看着他背上的新伤旧伤,又想起那天他满身满脸都是血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也有心疼。
  他虽贵为皇家之子,但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享尽荣华富贵。他吃的苦,甚至比她还要多,为的,就是能够守得住这方土地。
  保家卫国,戍守边疆,不让敌军铁蹄踏足大周皇土半步。可以说,整个燕州,正是因为有他在,才有今天的安乐。
  “背上有处伤口化了脓,需要清洗下再敷点药。”甜珠提醒他。
  沈浥本来在闭目养神的,闻声后点点头说:“昨天见你背了药箱,你既懂医术,便帮小王吧。”
  这个时候,甜珠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用处的,忙去药箱里翻了草药来。帮他将伤口清洗好,又敷了药,之后才给他穿上新衣。
  甜珠还是很贴心的,做事也非常认真。沈浥望着她,心里也从未如此暖和过,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他下巴抵着甜珠头尖。甜珠眨了下眼睛,没再动,也没说话。
  两人坐一起吃了早饭后,沈浥牵甜珠手一并出门去。外面,除了早已经候着的张骥外,林三柳竟然也披着斗篷站在外面。
  “怎么回事?”沈浥只看了林三柳一眼,而后沉着声音问张骥。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喵喵~
  三柳姑娘说:好气哦,同样是做小,为毛猪就能跟个好的,她这朵鲜花就只能捡个剩下的?明明她气质更好,更有学识啊~
  甜猪:这是个看脸的世界2333
  第21章
  林三柳是来找甜珠的,甜珠想着,这种时候她肯定不敢怎么样,所以,便愿意与她单独呆会儿说点话。再说,她也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沈浥准了,挥挥手,在甜珠走远前,又叮嘱道:“长话短说。”
  两人走到院中角落的一株梅花树下,林三柳伸手揭下罩在头上的斗篷,这才说:“我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咱们谁也没能够跟着表哥。我也想不到,即便没了你,他也不愿意娶我。”
  她抿着一方小嘴,目光清冷。此刻的眼神,是睿智的,倒是跟之前她在甜珠跟前表现的不一样。
  甜珠想,林三柳擅长掩藏自己的各种情绪,或许,这才是她的庐山真面目吧。她其实早该察觉到的,从小便饱读诗书的女孩子,怎么会是那种傻憨傻憨的讨厌鬼。
  “你想跟我说什么,直说吧。”甜珠想,不管从前有过什么恩怨纠葛,总之,希望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甜珠,我们之间若说仇恨,怕就是为着一个许致。为了他,我们都做过不少傻事情。你视我为眼中钉,我也曾经一度想谋害过你的性命,但是现在,我们都各自奔了别的前程。所以,我不想以后再见面,视彼此为仇人。”林三柳冷静淡然,话说得也的确有三分道理似的,“为了一个根本不爱我们的男人,不值得。”
  甜珠说:“你说得对,为了许致,不值得的。以你我现在这样的身份,以后怕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各自安分守己就好,我想,我们也不会再见面。”
  林三柳视线越过甜珠,目光落在沈浥身上,她道:“你比我幸运太多,难得他那样的人能够看中你。我听陈公子说,这位燕王府的二王子,身边没什么女人的。你此番跟了他,就是独一份的宠爱,说不定将来,还能够有名分。甜珠,恭喜你。”
  甜珠却并没有林三柳想的那样开心,她只平静道:“是福是祸,是喜是灾,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你的祝福,我收到了,谢谢。”
  甜珠不欲再多说什么,她确定,她是不会跟林三柳这样的人有什么交情的。就算现在中间不再隔着个许致,她们也不会。
  “甜珠!”见她要走,林三柳喊了声,又跟上一步来说,“我三岁开始,爹爹便教我识文断字。五岁起,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背书。七岁会作诗,八岁会写赋,一直到现在,依我的学识,我想我若是男儿,考科举,我是不怕的。我爹爹二十三岁便中了举人老爷,之后每隔三年,他一直进京赶考,但是两次,三次,一再落榜,他便没了信心。”
  “他没有儿子,我也是他在而立之年得来的。所以,他便把所有希望都加在我身上。可我只是个女儿身,我能做什么?爹爹在的时候,我还想着,将来或许可以凭借自己的学识,小有名气,择个好人家。但是很不幸,爹爹死得早。家里叔叔伯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没办法,这才投奔姨母一家。”
  “没有爹爹,我什么都不是。我也是没得选择,才那样做。之前,我一心想表哥休了你,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嫁给他。等他走上了仕途,我想,我可以帮一帮他,这样于他、于我,都是有好处的。我本以为,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没有想到,在他毁了我清白后,竟是没有想要娶我的意思。”
  “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带我走。我娘都哭晕过去了,大姨也对他又打又骂,唯他无动于衷。我恨他,我想他身败名裂,但是我又不忍心,我知道大姨对他寄以厚望,报复他,也会伤害到爱我的人。我现在,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甜珠说:“陈冲想要你,他拦得住吗?他不傻。你的这些话,还有这些眼泪,且都收起来吧,在我跟前哭诉,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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