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凌浩然没动作,低头看着她,眼神似乎有些不耐烦。
  沈秋棠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17岁少女”了,装无辜可怜她最在行了。她轻轻拽了拽凌浩然的襟口,嘴上一个字都没说,但眼神却仿佛在央求着他:求求你了……
  铁石心肠的凌浩然,不知怎么就突然软化了,叹了一口气之后,把她轻轻地放到地上。
  人高马大的他甚至都不用跳起来,胳膊一伸,就打烂了玻璃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珠子,递给了沈秋棠。
  沈秋棠低着头,双手握着珠子,余光看到万鬼逐渐退散。她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化解了一场生灵涂炭。
  她抬头看着凌浩然,万鬼退散之后,他身上的金光也消失了。
  这个连天眼都开不了的麻瓜,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凌浩然见她“凝望”着自己,心想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凌岩了?可他跟他爸长得也不像啊……
  他们俩各想各的对视着彼此,洗手间里传来了水流波动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俩之间的宁静。
  他们转头望去,原来是泡在浴缸里的韩彬醒了。
  沈秋棠警惕地看着他,在看清他是韩彬本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恶鬼之后,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韩彬捂着额头,像是头痛欲裂的样子。他扶着浴缸边缘站起来,看了一圈周遭,再看到沈秋棠,愣了一下之后,是更加的茫然。
  凌浩然眉宇间带着薄怒,“你是怎么保护受害人的?居然在浴缸里睡着了?”
  沈秋棠的身高只到他胸口的位置,站在他身旁就得仰着脖子看他。她见他的目光总是那么正气凛然,忽然很好奇万鬼朝圣和二十年的换命布局,到底被他解读成了什么样子?
  她想跟着他走出去,可才迈出一步,腿就软了。
  好在凌浩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见她娇弱地根本走不动路的样子,凌浩然又曝气了她,并回头跟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韩彬说:“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凌浩然抱着沈秋棠走出矮楼时,局长和小梁正乌云压顶地淋着雨。
  他们万万没想到祖师爷竖着进去的,竟然会横着出来,而且还是横在了凌浩然的怀里。等凌浩然他们走进了之后,局长和小梁伸脖子再一看,韩彬居然像只落汤鸡一样,跟在凌浩然的身后。
  局长看到祖师爷和韩彬都活着出来了,拍拍胸口,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小梁兴高采烈地跑到韩彬身旁,仔细检查了一圈,他有没有受伤,兴奋地问道:“队长你没事吧?太好了!其他兄弟呢?”小梁伸长了脖子往后望。
  韩彬低头垂眸,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任由他的眼泪和细雨混为一体。
  局长见韩彬这样,再看向沈秋棠也沉默不语,也闭上了眼睛,只能接受这个悲惨的结果,长长地沉下一口气。
  凌浩然见他们一个个都这样,也猜到可能是特殊情况组的组员遇到了什么不测。特殊情况组的案子对外都保密,他不能过问,但沈秋棠在他眼里身娇体弱的,不能一直陪着他们淋雨。
  他跟局长说了声,便把沈秋棠抱到了车后座。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你送我回家,我休息休息就能好了。”
  凌浩然眉头皱了一下,心想她这一天到底干了什么,竟然累成这样。
  “你弱不禁风的,以后出门注意点。”别的话他也不好多说,留下这句话,就转头关上车门,走到驾驶位当司机了。
  沈秋棠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耳廓和下巴的弧度,嘴角弯了弯,心想也就你会觉得我弱不禁风……
  凌浩然把车开会家楼下之后,又是一路抱着沈秋棠回家。
  沈秋棠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感觉整个灵魂都被滋养了,气力和道法都恢复的迅速。
  他真是上好的炉鼎啊!
  她忽然在想,妖怪吸食人的精气时,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
  凌浩然低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看着挺瘦的,抱着还挺沉的。”
  沈秋棠假咳了两声,心想你还真是不会说话,难怪一直单身到现在。
  “我是骨头重,骨头重身体才结实。”
  凌浩然嘴角弯了弯,心想就你还结实?腿软的路都走不了,还结实呢……
  沈秋棠感觉他在笑话自己,瞪着他问:“你笑什么?”
  凌浩然摇摇头,“没什么。”把她抱回主卧之后,将她放在床上,“结实小姐赶快歇着吧。”
  **
  沈秋棠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出门吃了个自助餐,才终于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下午去了一趟警局,把在“河边”发生的事,告诉了局长和开着视频的凌岩。
  局长和凌岩听完后,都沉默了好久。
  局长说:“真没想到a市平时看着风平浪静的,居然隐藏着鬼王之力。”
  凌岩说:“还好祖师爷您老复活了,要不然凭师兄一己之力,还不是等死。”
  局长瞪了ipad里的凌岩一眼,凌岩假装没看到。
  沈秋棠双手环胸坐在椅子上,一直深思着整个过程,“我怀疑河边的事只是一个幌子,给韩彬改命的人道行也太水了,根本就不是能借助鬼王之力的人。”
  局长问:“那真正能借助鬼王之力的人会是谁?”
  “我要是知道不早就直接杀上门了吗。”
  “师兄这人就是一根筋,祖师爷您老有怪莫怪。”凌岩不忘补刀。
  局长又瞪了他一眼。
  沈秋棠没兴趣听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男人斗嘴,她把透明珠子放到桌上,“这个珠子就是能封印住我的道法的法器。如果一切要真跟我猜的一样,这事背后还有更厉害的操控人,那他迟早还会卷土重来的。对了,韩彬怎么样了?”
  局长叹了口气,“特殊情况组天亮之后去矮楼善后时,在发现你和韩彬的那户人家的卧室里,找到了被砍掉了手脚,摆成了面对面三角形的三名警员。韩彬非常的自责,我已经让他去接受心理辅导了。”
  随后,他掏出手机,翻开了一张照片给沈秋棠看,“这是被凌浩然踢烂了的门,重新拼凑好后,拍到的上面的图案。”
  沈秋棠看到那面血红色的图案后,神情相当不好看,“这是五雷煞,进入此门的人,是绝对出不去的。但是这门居然被凌浩然一脚踢开了……”她转头问凌岩:“你儿子到底什么来路。”
  凌岩对凌浩然毫无期待地说:“他就是个毫无修道天赋的普通人,一定是凑巧被他踢坏的。”
  沈秋棠望着窗外的天空,心想真的吗?五雷煞连我都不敢保证一定能破解的开,真的能被一个普通人随便一脚就踢破了?
  隔天,三名牺牲的警员获得了一等功。
  沈秋棠听说韩彬参加完他们的葬礼之后,独自一人去了码头。
  她掐指一算,眉头皱了一下,叫了一辆车,也去了码头。
  果不其然,在码头看到韩彬独自一人站在海边,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沈秋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你小子怎么就不能学点好的!接着飞奔到他身旁,眼看着他就要开枪了,沈秋棠凌空画了一道符,“定!”
  韩彬立刻被定了身。
  沈秋棠拿下他手里的枪,扔到了地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事不怪你,你也是受害人。”
  韩彬动不了,但热泪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
  沈秋棠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帮他擦眼泪。但擦完了还流,他就像是眼泪流不尽是的,沈秋棠索性把整包纸巾都扔了,忍不住吐槽道:“你果然是五行属水,简直就是水做的。”
  韩彬眉头轻皱,他从小就反感别人把用在女性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
  沈秋棠解开了他的定身咒,看着他颓坐在地上,她也坐在他身旁,看着大海说:“坏人是不会停止作恶的,今天即使不是你遇到这些事,也会有其他人摊上这些事。好在你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这些事摊在你身上,还有挽回的余地。你想想,要是别人的话,可能鬼王之力真的就重新被人解封了。”
  韩彬低着头说:“解决了这些问题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害死了我的兄弟们……”
  沈秋棠眼看着他又哭了出来,“哎,你别哭了……算了,你还是哭吧,发泄完了就好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牺牲的兄弟们并不想看到你自杀。既然你还活着,还是我玄天派的弟子,就继续把降妖除魔当做己任,连同你牺牲的兄弟们的份,也一起扛在身上吧。”
  道理说着简单,但接受现实需要时间。
  沈秋棠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做傻事了。”
  接着她站起来离开了码头,给韩彬留下一些空间。
  局长也因为三名警员的牺牲,心里很难受。他想最后为三名警员做些事,于是就请祖师爷到警局帮他们三人超度。
  沈秋棠答应了,超度完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刚好在门口遇见了天佑。
  天佑见到她很激动,一开口差点又要管她叫“大哥”。
  沈秋棠笑了笑。
  天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管你叫大哥也不是,大妹子也不是,干脆我就叫你大师吧。”
  沈秋棠笑着说:“都行。”
  一米八几的天佑,弯着腰凑到沈秋棠跟前说:“是这样的大事,我知道你有本事,你也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很危险,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画几张护身符,我想帮我们组里的人一人求一个。”
  沈秋棠想起牺牲的三名警员,心想现代的警察明知道这份工作很危险还愿意坚持,真是难得。
  天佑见她如有所思,眼睛一转,马上补充道:“那个大师……价钱好商量!不过我们都是拿固定工资的,还请你酌情……”
  沈秋棠心想他想哪儿去了?笑着摇摇头说:“不用钱,”她左右看看街上,“附近有文具店吗?”
  天佑听话地带她去了警局斜对面的文具店。
  沈秋棠跟老板娘买了几张彩纸,借了支笔在上面画好符之后,又借了把剪刀,将符剪好再叠好,递给了天佑。
  老板娘的文具店在警局斜对面开了十几年了,每天出出进进的警察她都能认出来。她站在收银台不断打量着沈秋棠,心想这个小姑娘跟警察传播封建迷信,真的好吗?不怕被抓起来呀?
  警察同志,笑着接过了封建迷信的符,数了一遍之后,把多出来的两个还给了沈秋棠,一点都不贪心,道德水平杠杠滴。
  沈秋棠嘱咐他凡事都注意安全之后,就回家了。
  天佑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心想你不等等大哥啊?他也快下班了……如果他不自行加班的话。
  **
  沈秋棠回到小区的时候,肚子有点饿,就去了小区里的一家蛋糕店。
  玻璃门自动打开,店内是温馨的暖色调灯光,耳边传来了店员甜美的声音:“欢迎光临。”
  她听着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被色鬼缠上的郑可可!
  郑可可穿着粉红色的围裙,头上戴着蝴蝶结发夹,见到沈秋棠的时候,一脸的惊喜,双手握在脸庞,“女侠!你怎么会在这儿?”
  哈哈,女侠,沈秋棠有一千多年没听过别人这么叫她了。
  她笑着说:“我来买点吃的。”
  郑可可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沈秋棠摆手,“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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