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下午出门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更晚些，叶璟岳准备了一大堆孕妇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来回跑了几趟才总算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叶璟和开了自己的车，苏莞尔坐在副驾驶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其实也可以换我来开。”
  “我只是得了普通的感冒。”
  “你背上还有伤在，何况你昨晚似乎没有睡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好的？”
  叶璟和单手架在车门上，偏头望向苏莞尔的视线如有实质。他睡相一向很好，入睡前的姿势能保持到早晨起床。
  “额，我晚上醒来有量过你的体温。”苏莞尔尴尬地摸着鼻尖道。
  这话听上去真是不大对劲，苏莞尔怕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急忙又解释说：“我就只是拿手粗粗贴了下你的额头而已，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嗯……有些事越解释起来真是越容易引人遐想，到最后，苏莞尔羞涩得连耳根都红了。
  更要命的是，叶璟和居然还反问道：“你难道有想对我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没……没有！”这话简直要命，苏莞尔立刻不淡定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单纯担心你的感冒而已。”
  不过这一切似乎是苏莞尔反应过度了，叶璟和神色平静，大概只是随意接了那样一句话，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再然后，他就打开了车载广播听起了电台。
  那种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的感觉让苏莞尔瞬间就清醒了，她兀自笑了笑试图缓解眼下的尴尬，不过却收效甚微，和她那句冒失的解释一样，叶璟和原本也没有想要在意她的任何情绪。
  从前也有很多这样的时刻，满腔热情抵不过叁分冷漠。
  苏莞尔不是没有争取过，但刻骨的曾经不是她能够跨越的鸿沟，叶璟和始终固守着界限冷眼旁观，她的那些努力就仿佛是小丑的把戏，没感动观众倒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悲剧人物。
  她深深看了叶璟和最后一眼，扭过头对着窗外的后视镜吐了吐舌头，眨掉眼里的水汽后小声说：“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容凝的一通购物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在叶璟岳实在拿不下更多的购物袋之后被强制喊了暂停。
  容凝回头看了眼叶璟岳提着满手东西的滑稽模样，不好意思地握拳替他捶肩，“老公今天辛苦啦，晚上吃火锅我给你多涮一盘牛肉。”
  “就一盘？”
  “两盘？叁盘！叁盘！等下不劳您费力气，小的全程伺候您用餐好不好？”容凝在叶璟岳面前极力卖萌讨好，抱着他的手臂仰头撒娇，“连虾壳我都替您剥，但凡让您动下手指我就任凭您处置！”
  “真的？”叶璟岳睥睨地垂眼看着容凝，他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这番卖乖的，揽着她的腰低头就要去吻她的嘴唇，却被她忸怩躲闪的动作惹得火大，“你伺候人的觉悟就只有这么一点？”
  “莞尔在呢！”容凝害羞得捂脸，目光不经意掠过一旁的叶璟和倏地就滞涩了，心底那股被刻意压制的罪恶感就好像又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了。
  叶璟岳顺着容凝的视线朝后看，自然没有错过叶璟和冷冽的神情。
  不过他大抵是有些嚣张过了头的，当着叶璟和的面凑近了容凝的耳畔低语，“你难道不是因为有大哥在场吗？”
  容凝恼怒地瞪着叶璟岳，眼睛里迅速漫上来一层泪雾，泪水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扑簌簌往下落。
  叶璟岳猝不及防，想哄已然是来不及了。
  容凝舜即推开他的怀抱，抽噎着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后追赶上来的叶璟岳的道歉。
  夫妻吵架，外人自然是不能多加干涉的。
  苏莞尔停在原地，看着前面的两人渐行渐远。而叶璟和站在身旁，也没有要上前去劝的意思，或许本来他也不愿意再牵扯到那两个人的感情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苏哲打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到了火锅店外，问苏莞尔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可以去买。
  商场离火锅店有段距离，苏莞尔看了眼时间，“我马上过来了，你就待在原地等我好了。”挂了电话，她便跟叶璟和说要先走，“我去找苏哲，你在这儿等了叶璟岳他们再过来吧。”
  “等阿岳就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走。”
  苏莞尔无可无不可，随叶璟和下到停车场，导了航后便先去了火锅店。
  火锅店是大宅院式的私人餐厅，占地极大，老板在院内设计了袖珍式的小桥流水，配合郁葱的景观绿植，风景很是别致。
  苏哲就坐在院外的等候区那儿，晒着撒进窄巷的斜阳有些昏昏欲睡。
  叶璟和让苏莞尔在巷口下了车，她便沿着石板路慢慢往里走，直到近巷底的位置，才看见了戴着兜帽，倚着院墙睡着了的苏哲。
  苏莞尔挑了风口的位置替苏哲挡风，坐下的时候习惯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感冒的是叶璟和，不免为糊涂的自己感到好笑。
  老实说，苏哲的性格与叶璟和是有些相像的，两个人都比较沉静冷漠，好像天生对外界的感知比较浅淡，不过因为苏哲年轻，所以在脾性方面更为易怒，对于情绪的把控没有叶璟和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大概是苏莞尔的试探吵醒了苏哲，他刚醒的这会儿还带了些起床气，皱着眉头坐正了身体。
  “刚来，”苏莞尔打量着苏哲的脸色，“你最近很晚睡吗？”
  “还好。”
  “不是骗我的吧？你黑眼圈好重。”
  “是么？”苏哲掩饰地揉了下眼睛，“最近参加了一个编程比赛，可能是有些休息不够。”
  “我是支持你积极争取机会的，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苏莞尔不无担心，“你带了换洗的衣服了吗？今天到我那儿好好休息下吧。”
  “带了。”苏哲从背后拿出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我还给你带了校门口你喜欢的那家的糖炒栗子。”
  苏莞尔勾着嘴角笑了，伸手摸了把苏哲的脑袋，“我家阿哲对姐姐真好。”
  苏哲任由苏莞尔蹂躏，在抬头的那刻觑着漫进巷子里的斜影喊道：“姐夫。”
  叶璟和对苏哲点了下头，问道：“最近还好吗？”
  “还可以。”苏哲说，然后少言的两个人就没话聊了。
  好在容凝和叶璟岳来得很快。
  是容凝先进的巷子，她眼睛仍是红的，抿着唇不发一语，等看见了苏莞尔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眼泪又忍不住地开始往下掉。
  苏莞尔惊诧原来孕妇的情绪真是说风就是雨，站起来抱住容凝轻声哄，“不哭啦，不然你以后生个像你这样爱哭的小哭包可怎么办？”
  “叶璟岳讨厌死了，我不要给他生宝宝了！”容凝伤心得很，边哭边控诉叶璟岳的种种不是，“莞尔，今晚我跟你回去好不好？我想跟你睡！”
  苏莞尔头疼容凝的任性，在叶璟岳匆匆赶来时以眼神示意他赶紧把人哄好。
  “大嫂是大哥的，你挤在中间凑什么热闹！”叶璟岳蹙眉不赞同地看着容凝，“听话，不准乱耍小孩子脾气！”
  容凝被叶璟岳刺激得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要跟苏莞尔走，“你个讨厌鬼，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叶璟岳听闻，脸色阴得要滴水。叶家人独特的凌厉眉眼严肃起来真是叫人脊背发凉，苏莞尔预想容凝是受不了这样强势的叶璟岳的，何况按他锱铢必较的记仇性格，容凝必定又要做一回狼口中的兔子，逃不过叶璟岳的惩罚。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然如苏莞尔所料。
  叶璟岳突然将容凝打横抱起，容凝受了惊，松开抱着苏莞尔的手转而揽住叶璟岳的脖颈，“叶璟岳你要干嘛！你快放我下来！”
  恰好这时从门内出来了一位迎宾小姐，要领着几人去定好的包厢。
  叶璟岳让叶璟和他们先进去，“我们还有些事要谈，你们先点餐。”
  “莞尔，我想吃海鲜，你记得替我点些海鲜。”此刻容凝倒忘了还在跟叶璟岳闹别扭，脸上洇着泪痕叮嘱苏莞尔，“我还想喝金桔柠檬，记得让老板少放蜂蜜。”
  “……”
  大概是容凝的关注点真的太令人惊讶，叶璟岳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抱着人径直就朝巷外走去。初时，苏莞尔还能听见些容凝的小声抗议，到后来人走远了，那些声音就都散在风里了。
  叶璟和从出了巷口的两人身上收回视线，率先跟着等在一旁的迎宾小姐进了宅院。
  苏莞尔陪着苏哲拿上背包，待跨过门槛时，叶璟和的身影已经踏上了庭院中的九曲廊桥。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
  “你跟叶老师，你们一直都是这么……独立的吗？”苏哲其实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只能勉强用‘独立’来形容，“他这样对你，你难道不生气吗？”
  “还好吧，”苏莞尔微抬下颌，认真回忆了下两个人相处时的细节，“反正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啊，所以怎么样都没什么所谓。”
  她拢了拢颊边的碎发笑起来，继续道：“而且有时候一个人真的很舒服，时间自由，也不用迁就别人。”
  “那你打算就这样维持现状下去么？”
  “不会哎，我要跟叶璟和离婚了。”这种事情说多了竟然没有一开始做决定时那样难受了，苏莞尔暗想有时候言语居然还有这样的力量，“等他有空了就去办手续。”
  苏哲停下脚步，定定地看向苏莞尔，“不后悔吗？”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问我这个问题？”苏莞尔歪着脑袋抬头与苏哲对视，似乎只有在苏哲面前，她才能展现出几分鲜活来，“我跟叶璟和结婚的时候，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吧？”
  “因为我始终觉得，你做出的那些选择，都源于你被动的妥协。”苏哲说，“其实你可以试着依赖我的。”
  “可是你想错了，我并不后悔，”苏莞尔不知道该怎么向苏哲解释自己对叶璟和的感情，“那时候我很喜欢他，所以他问我要不要结婚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会这么做的，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一场我才会后悔。”
  “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又要离婚？”
  “重在参与嘛，我参与过了，努力过了，就够了啊。”
  苏哲竟然不知道如何评价苏莞尔的这股傻气，“重在参与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苏莞尔不想在意这些细节，又叮嘱苏哲道：“这些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可别为此迁怒叶璟和哦。”
  “都这样了，你还这么维护他？”
  “倒也不是维护，”苏莞尔解释，“我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不过最近家里气氛确实不大好，刚才叶璟岳和容凝那样你也看见了，我跟他夫妻一场，有个和和气气的收尾会比较好。”
  “不用解释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苏哲毫不留情地拆穿苏莞尔的伪装，“你这样为他考虑，我决定不跟你分享我买的糖炒栗子了。”
  “喂！不准幼稚！”苏莞尔生气，踮起脚尖又要去揉苏哲的头发，却被他闪身躲过，“我拿我的钱买的，决定要不要给你吃是我的权利。”
  “大不了我跟你AA啊！”
  “我拒绝。”
  苏哲说完，丢下气得不轻的苏莞尔，兀自进了半敞着门的包厢。
  叶璟和正在点单，闻声抬睫看向进来的苏哲，只一会儿，又透过玻璃窗望向小跑着过来的苏莞尔，“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没什么，我逗姐姐玩儿呢。”苏哲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倒了杯热茶放在左手边的桌面上。
  苏莞尔余怒未消，进入屋内时仍是气鼓鼓的，只是碍于叶璟和在场不好发作。
  苏哲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见她来了，拍了拍左手边的座位让苏莞尔坐，又把那杯茶推到近前，“喝水。”
  叶璟和停下翻看菜单的手，抬眼朝苏莞尔这边望了过来。
  苏莞尔没去管那杯热茶，垂眸沉默地看着叶璟和与苏哲之间的两张空座。
  苏哲：“你这样站着不累么？”
  “还好了。”苏莞尔心下叹气，虽然她知道这是苏哲为了她在给叶璟和难堪，但让气氛变得如此尴尬不免让她觉得棘手。
  叶璟和对于苏莞尔面对的窘况未置一词，仅仅淡然地将点菜单放在靠近自己这边的桌面上，似乎是在回应苏哲的挑衅，“你看看还有什么想点的。”
  一杯水。
  一张菜单。
  全看苏莞尔如何选择了。
  “你点海鲜了吗？”苏莞尔凑到菜单前确认，“凝凝喜欢吃虾，你点两份吧。还有扇贝一半做烤的好了，凝凝怀着宝宝，不适合吃生的。”
  叶璟和把笔递给苏莞尔，“你来改吧。”
  “好啊。”苏莞尔欣然接过，并抽掉了其中一张座椅坐在了两人的中间，“苏哲，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你们点就好，我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