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祖母。”程瑜瑾扶着老夫人的手,顺势坐到程老夫人身边。程老夫人也顾不得外人在, 噼里啪啦追问她:“你和二姑奶奶刚才去花园里赏梅花,正巧遇到了圣上?”
  程瑜瑾点头,这件事情瞒不过众人, 她没必要否认。如何收尾是程元璟和皇帝该考虑的事情, 她只管有什么说什么。
  程老夫人捂着心口,长长呼了口气:“竟然遇到了圣上!圣上还屈尊询问霍家爵位的事, 天呐!”
  翟老夫人也没有离开,听到这番话,都顾不得询问程瑜瑾路上有没有遇到翟延霖, 急急忙忙问:“此话当真?圣上还问了什么?”
  程瑜瑾捡了能说的, 不紧不慢将事情陈述一遍。程老夫人和翟老夫人听完后,都露出一样的神情:“怪不得,圣上亲自过问, 难怪靖勇侯夫人一进门, 就直接被太后娘娘召去了。”
  程瑜墨被杨太后叫走了?这件事程瑜瑾倒不知道,她问:“二妹竟然去见太后了?”
  “没错。”程老夫人点头,看着程瑜瑾说不出的遗憾, “你也是,怎么走的这样慢。我说了让二姑奶奶等一等, 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你,霍薛氏等不及,便直接带着二姑奶奶去叩见太后娘娘了。你若是再早回来一会,也能沾沾霍家的福分,得幸面见太后。”
  程瑜瑾了悟,怪不得程元璟一路上走的这样慢,原来在帮她避开杨太后。没能见到太后,程瑜瑾一点都不遗憾,反而还觉得庆幸。不过,程元璟为什么不想让她见到杨太后?
  或许,是不想让杨太后见到她?
  程瑜瑾想了一会,实在猜不出缘由。程老夫人长吁短叹了好一会,然而机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程瑜瑾就是没有这个福分,程老夫人能怎么办。
  此刻,就连翟老夫人也忍不住长叹:“爵位被圣上亲自关照,如今都好几年过去了,圣上还记着他们家,甚至在花园里遇到了,都特意停下来询问当年的事,可见霍长渊深入帝心。霍家,恐怕要起飞了啊!”
  程瑜瑾心里说你们想太多了,霍长渊充其量不过一块挡箭牌罢了,皇帝停下来更不是因为霍家,而只是想和自己儿子说说话罢了。然而知道实情的人终究少,皇帝亲口垂询后,霍薛氏和程瑜墨还得到太后召见,在外人眼中,靖勇侯府这是一飞冲天了。
  程瑜墨和霍薛氏从香积寺回去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压都压不住。霍薛氏一脸自豪,程瑜墨也与有荣焉。
  这些事情是前世没有的,程瑜墨没想到,这一辈子霍长渊竟然比上一世发迹的更快更早,太子尚未归来,霍长渊就被圣人看重了。程瑜墨越发觉得自己命好,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这说明她的夫婿一身本领,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明主赏识。
  这样一想,程瑜瑾可能会成为蔡国公府的继夫人一事,程瑜墨就没那么在意了。她的长渊哥哥这样出息,程瑜瑾错过霍长渊绝对是一辈子最亏的事。反正最大的好处已经落到程瑜墨手里,让程瑜瑾去当个吃力不讨好的继室,相比之下也没什么要紧了。
  宜春侯府众人对此又是高兴又是酸,他们眼睁睁看着霍家一下子门庭兴旺,车马如流,霍薛氏婆媳二人去哪里都有人追捧,而程家身为姻亲,相较之下就落了下乘。
  其实宜春侯府一直都不如靖勇侯府,只不过先前没这样明显罢了。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发达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的滋味并不好受,庆福郡主酸溜溜的,反观阮氏,却一扫低调,变得尤其得意。
  从香积寺回来,离年关已经很近了。女眷们顾不上休息,又投入到筹备过年的诸多事务中。腊月尾声的时候,庆福郡主和阮氏不大不小闹了场不愉快。
  其实庆福和阮氏成日都在别苗头,只不过以往庆福强势,阮氏气怯,每次发生冲突都是以阮氏退让收场,后院的日子才能平平稳稳地过下去。但是这次,阮氏一反常态没有退让,庆福郡主见阮氏敢和她抢东西炸了毛,这件事才闹大了。
  庆福郡主从寿安堂回来后,气得直在屋里摔东西骂人。陪嫁嬷嬷见庆福郡主气得坐都坐不下来,害怕庆福这样气出什么好歹来,连忙上来劝:“太太,您是堂堂郡主,日后很快就要成为侯夫人,您和她一个小户妇人见识什么?她出身低,见识短,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太太若是和她较真,岂不是抬举她了?”
  陪嫁嬷嬷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口中的“她”摆明了是阮氏。庆福郡主被嬷嬷搀扶着坐到罗汉床上,还是心气不顺:“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陪嫁嬷嬷跪在脚踏上,缓慢给庆福郡主顺气。眼见庆福郡主这口气倒腾过来了,才问:“太太,到底是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
  “今日外面裁缝送进来几匹锦缎,我瞧中了其中那匹金凤穿牡丹的,论情论理都该是我先挑。结果我还没开口,她便和我抢,也要那匹凤穿牡丹纹织锦。我看不惯,说了她两句,她还蹬鼻子上脸,和我顶撞起来了!”
  庆福郡主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气得不行。陪嫁嬷嬷见状连忙给庆福郡主端来茶水,说:“太太莫气,为她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喽。”
  庆福郡主接过茶盏,低头呷了口茶,好歹将心头的火气压了压。庆福郡主放下茶盏,挑着眼睛说道:“我在娘家见过多少好东西,就算我嫁人后,手底下也有一个专门的布庄呢,我在乎那几匹布料?芝麻大点东西,也就她巴巴地凑过来抢,也不嫌丢人现眼。说到底,还不是女婿家得了势,她也跟着猖狂起来了。”
  庆福郡主说着嗤笑一声,冷哼道:“只不过被圣上多问了两句,连升官的定数都没有呢,霍家还没怎么着,她便抖起来了。小人得志,丑人作怪。”
  陪嫁嬷嬷听到这些话没有接,事实究竟如何陪嫁嬷嬷没有看到,但是阮氏张狂,庆福郡主也评不了好。恐怕当时挑布料的时候,庆福郡主说话也十分刻薄,阮氏不肯再让,这才吵起来了。
  然而陪嫁嬷嬷身为奴婢,怎么样都不会说主子的不是。主子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反正郡主总不会出错,错的都是外面的贱人。
  陪嫁嬷嬷听着庆福骂,忖度庆福这口恶气出的差不多了,才低声说:“太太,话虽这样说,但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这世上总是狐假虎威的小人多。霍家毕竟被圣上看重,日后起飞只是迟早的事。二小姐抢了大小姐的亲事,现在成了霍家正室夫人,靖勇侯沾亲带故,爱屋及乌,难免会对二房提携一二。二房张扬之势,恐怕才刚刚开始呢。”
  庆福郡主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她嘴上骂的响亮,其实还不是在嫉恨。本来,这桩婚事是程瑜瑾的,现在水涨船高的,还被推荐进国子监的,理应是她儿子才是。
  庆福郡主一时恨二房不要脸抢走了程瑜瑾的婚事,一时恨程瑜瑾不争气,没笼络住男人,还主动退了婚。她手指紧紧攥着茶盏,翻来覆去想了一会,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程瑜瑾现在,也未尝没有补救的机会。
  庆福郡主定下心,将茶盏放下,扬声道:“去请大姑娘过来。”
  程瑜瑾这几日在房里闭门不出,她听到庆福派人来找她,便料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等走进来一看,心里的猜测更明确了。
  程瑜瑾不紧不慢给庆福郡主行礼,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影响到她。程瑜瑾问好之后,才笑着站到一边,问:“我正说要来给母亲请安,可巧母亲便着人来问了。母亲找我有什么事不成?”
  庆福郡主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人。程瑜瑾虽然是她的女儿,可是庆福这些年很少正眼看程瑜瑾,自然也没留意程瑜瑾长成了什么样子。今天这一看,庆福郡主才意识到,原来,程瑜瑾不知不觉间成长了令所有人惊喜的模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并且,不是那种弱柳扶风、小家碧玉式的美人,男人喜欢楚楚可怜的娇弱美人,女人却未必能生出好感。如果说娇弱美人是水,那程瑜瑾的美便是画,端正完美,连一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错处,美丽,冰冷,甚至会让人觉得没有人味儿。
  就算是心怀恶意的仇家,对着程瑜瑾盯上半晌,也很难说她不好看。
  这样的人男子喜不喜欢庆福不知道,但是庆福郡主却是很喜欢的。安静,端庄,无可指摘的美丽,这是一件多么完美的礼物。
  怪不得没了靖勇侯,还有其他显贵意动。庆福郡主嘴边的笑更深了,她主动拉住程瑜瑾的手,破天荒将程瑜瑾拉到自己身边,温声问道:“这几天为娘忙得腾不开身,没有操办你的生辰,你不会生出芥蒂吧?”
  程瑜瑾在庆福郡主碰到她的那一瞬间想抽回手,但还是忍住了,笑着说:“当然不会。母亲这是说什么话?我是您的亲女儿,最明白您的难处,我怎么会和母亲生隔阂呢?”
  “你明白就好。”庆福郡主笑的越发满意,她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玛瑙镯子,直接滑到程瑜瑾手腕上。程瑜瑾想要抽手,被庆福按住了:“你的生辰虽然没有大办,但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呢,这是我给你的补偿,你的生辰礼另外备着。”
  若真的记挂,当天没时间为她办酒席,连送礼物都没时间吗?程瑜瑾没有拆穿,而是笑着和庆福演戏:“多谢母亲。母亲对我这样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母亲了。”
  庆福郡主笑了,她打量眼前的女子,犹如在看一个探不到底的黄金矿。庆福原来没注意,如今才发现她的养女是一块原玉矿石,多年来不声不响,到开矿的时候才发现,回报无穷。
  庆福郡主意有所指,说道:“大姑娘,我也不奢求更多,只求你日后嫁了好人家,不要忘本便是了。蔡国公府虽然走的是从军路子,但多年传家,积累亦十分丰厚。日后你在国公面前,只需能记得起娘家,多央求这国公提携提携宝儿,我便心满意足了。”
  程瑜瑾和庆福郡主装母女情深,无非就是想引出来庆福郡主的真正目的。再好听的话在程瑜瑾耳边都是传堂而过,她只想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
  但是她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程瑜瑾的笑容变淡:“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和我装羞涩呢!”庆福郡主却一副揶揄的神情,她自以为了然地笑笑,那笑落在程瑜瑾眼中,说不出的刺眼,“我知道你们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但是母亲都和我透过口风了,蔡国公有意与你。只等过了年,便找人来正式说道,等你孝期结束后接过府做国公夫人。”
  程瑜瑾脸上的笑消失的一干二净,翟延霖要娶她?她以为那天在香积寺已经和翟延霖说清楚了,翟延霖明明知道程瑜瑾的要求,他竟然还有脸和程家提亲,还直接捅到了程老夫人面前!
  第74章 自私
  程瑜瑾匆匆从庆福郡主屋里出来, 她走得太急,甚至都没顾得上和庆福演母女情深的戏。
  程瑜瑾径直来了程老夫人院里,寿安堂的丫鬟看到她, 十分惊讶:“大姑娘, 您上午才刚请过安,您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无怪丫鬟这样想,程瑜瑾过来时两手空空,神情严肃, 不像是过来尽孝心的,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
  丫鬟不敢这样想,以为是程瑜瑾丢了什么东西, 程瑜瑾着急找东西, 才会做出如此神情。
  经丫鬟提醒,程瑜瑾深吸一口气, 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然而推门而入。
  程老夫人依在罗汉床上小眯,两个丫鬟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听到进门的声音, 程老夫人懒懒地支了条缝, 见是程瑜瑾,说:“是大姑娘啊。你怎么来了?”
  屋里有眼力劲的丫鬟早就搬来绣墩,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殷勤笑道:“知道大姑娘孝顺, 满府里只有大姑娘这样贴心, 成天介儿往老太太这里跑。大姑娘快坐吧,黄鹂,给大姑娘上茶。”
  程瑜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她们的话茬, 说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客套话。程瑜瑾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地毯上,一双眼睛静静望着程老夫人:“祖母, 我有话和你说。”
  程老夫人唯有些意外,嬷嬷见状尴尬了一下,又立即像是没事人一样,笑呵呵道:“是老奴糊涂,大姑娘和老太太祖孙间说体贴话,我竟像个木头一样杵在这里。今日小厨房备了芝麻酥酪,大姑娘最爱吃这个味道,老奴去小厨房瞧瞧去。”
  嬷嬷说着告退了,她走时,屋子里那两个捶腿丫鬟也跟着出门。暖阁里,很快只剩下程瑜瑾和程老夫人两个人。
  程瑜瑾接过小丫鬟留下来的美人锤,虚虚坐在罗汉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给程老夫人敲打着筋骨。程瑜瑾低头不语,程老夫人也不催。
  其实程老夫人大概能猜到程瑜瑾为什么过来,庆福郡主和阮氏这两个不省心的又吵架了,程老夫人都被她们闹得头疼,更别说夹在中间的程瑜瑾。想必是庆福郡主回去,和程瑜瑾说了什么吧。
  程老夫人不着急,靠在柔软的引枕上,半阖着眼养神。程瑜瑾敲了一会,低声说:“祖母,今天母亲回去和我说了会话。母亲性子急,有时候明明是好意,说出来的话却容易让人误会。她并不是非要抢那匹凤穿牡丹的缎子,而是怕二婶母穿着逾矩,忍不住多提醒了两句,才和二婶母发生了误会。母亲回去后很是后悔,她特意派我来祖母这里瞧瞧。如果吵到了祖母,请祖母谅解。”
  程瑜瑾这一番话说的很熨帖。程老夫人听着舒心,程瑜瑾所说的庆福郡主后悔、派她过来道歉之类的话程老夫人一丁点都不信,但是世上的事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程瑜瑾的话花团锦簇,程老夫人也愿意这样信。
  程老夫人眯眼说:“还是你懂事。大儿媳和阮氏是我眼睛看着长成今日模样的,一个府里处了快二十年,和我的女儿也差不了多少。左脚还有绊着右脚的时候呢,一家人难免会拌嘴,之后相互说开也就过去了。我是她们母亲,怎么会和她们计较,她们俩人心里不要存芥蒂就好。”
  程老夫人说完长叹:“家和才能万事兴,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祖母说的是。”程瑜瑾应下,她非常无意的,仿佛随口提起,“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能。母亲方才冷静下来,和我说贴心话,我才知道,原来是母亲见大弟被送到国子监,二弟也换了好私塾,她心里着急,说话才冲了些。母亲并非有意针对,她只是着急三弟的前程罢了。”
  程老夫人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她一直知道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不对付,看来今日吵得这样厉害,不只是积年旧怨,还有两房争资源的问题。
  大房有爵位,庆福又是郡主出身,一进门来便做了长媳,多年来顺风顺水,心气被捧得高,受不了被人超过。
  阮氏这几天,确实有些高调了。然而二房出了个争气的闺女,二房水涨船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老大家的若是一直扭不过这股劲,也不行。
  程瑜瑾见程老夫人露出沉思的神色,才继续慢慢说:“当父母的都想给子女最好,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可惜我不争气,不能像二妹那样活动关系,将弟弟举荐到国子监去。”
  程老夫人听了先是一怔,随后哂然一笑:“大姑娘,我知你从小要强,但是这种事情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责任。再说,爷们的前程,本来就该他们自己去挣,你作为娇客,只管在内宅里享福就够了。”
  “这怎么能行。祖母和父兄疼我,我这些年都看在眼里,怎么能不为家里出份力?”程瑜瑾说完咬唇,一副心有不愿又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决然,问道,“祖母,长辈为我遮风挡雨,我本来不该再让长辈烦心。可是,我毕竟比二妹妹大,二妹已经出嫁,等一年后,说不定小外甥都能抱上,而我,却还待在家中。我为此一直自责,祖母您不必顾忌我的面子,不妨和我直说,我是不是给家里添麻烦了?”
  程老夫人叹了一声,伸手要坐起来,程瑜瑾放下美人锤,扶着程老夫人坐好。程老夫人由倚换坐,说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心事重,被退婚不是你的错,婚嫁之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实在不行,家里养你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程老夫人看程瑜瑾的脸色,素来聪明完美的人露出这样低迷的神情,程老夫人心生不忍,没忍住将底牌漏给程瑜瑾:“再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你未必当真落到这一步。你可还记得你祖父七七那天,来我们府上做客的翟小世子?”
  这才是程瑜瑾真正的目的,她前面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这句话铺垫罢了。
  程老夫人并不知道自己中了程瑜瑾的柔情攻势,这种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是不能张扬的。蔡国公府毕竟只是口头提起,并没有实际信物,若是漏了风声,翟家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程家落了下乘。尤其程瑜瑾退过婚,程老夫人就更加慎重,她要不是怕庆福不清楚事情,在外面和其他人许诺了程瑜瑾的婚事,程老夫人甚至连庆福郡主都不会说。
  现在把这句话说出来,程老夫人自己都惊讶了。然而话已出口,就算程老夫人想要挽救,也来不及了。
  程瑜瑾立即接话,问:“翟小世子?可是蔡国公府的独子翟庆?他我自然认识,祖母为什么说起他?是了,香积寺那天,翟老夫人也来了,我还给翟老夫人请了安。祖母,是不是蔡国公府和您说了什么?”
  程老夫人叹气,她只是不小心露了个头,程瑜瑾就将接下来的事串联起来,看来,今日不透底是不行了。
  程老夫人说:“就是他。你那日在花园里遇到了翟庆世子,还劝服世子去读书写字,回去后翟老夫人和蔡国公都十分震惊。他们家的世子年纪小,又无人管教,蔡国公早就想找人来规劝他。蔡国公见你和小世子相处融洽,你如今又正好没有婚约,蔡国公便想娶你回去当继夫人,一来管教世子,二来整顿公府,三来,和程家结个善缘。”
  程瑜瑾心渐渐沉下去,翟延霖连和程家结个善缘都说出来了,可见对程老夫人十分了解,非常明白要如何说动她这位唯利是图的祖母。程瑜瑾沉住气,问:“这些话,是那天在香积寺,翟老夫人和您说的吗?”
  反正已经说开了,剩下的事也必要遮遮掩掩。程老夫人见程瑜瑾完全没有新嫁娘的娇羞,反而一副理智分析的模样,也收了调侃之心,将事实一一道来:“并不是。那天翟老太太应当是专程过来看你的,她对你赞不绝口,可并没有提求娶的事。想来也是,娶妻并非小事,哪有人家见一面就定下来的。是太后礼佛结束,回城的时候,蔡国公专程来和老身说的。”
  程老夫人说完,看着程瑜瑾笑:“看来,蔡国公对你当真满意的很。”
  竟然是翟延霖说的。程瑜瑾没心情理会程老夫人调侃的神色,一心剖析当日的事情。
  这些话是礼佛结束后,翟延霖亲自来和陈老夫人说的,那时候她已经在佛寺明确拒绝过翟延霖,也就是说,翟延霖听到那些过分的话非但没结仇,反而加快了步调,当面和程老夫人提出了结亲之意。
  翟延霖怕不是有毛病吧,都这样了还上赶着。然而程瑜瑾没时间想翟延霖是不是有受虐的毛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危机。
  翟延霖已经挑明,而且看程老夫人的神色,她也深感满意。这就麻烦了,程瑜瑾要是嫁到蔡国公府,那她多年来的努力大打折扣,还要和那个自大愚蠢的男人过一辈子。
  程瑜瑾光想想都觉得头疼。
  然而对待程老夫人和翟延霖不同,程瑜瑾不能明着说拒绝,只能委婉劝:“祖母,婚姻大事我本不应插嘴,但是,我隐约记得翟二太太说过,蔡国公府的爵位已经定了,都是留给翟庆世子的。继母难当,膝下还要养着前任太太的嫡子,严了还是慈了都不好。而且,若是有了自己的子嗣,更是什么都不做就要被人猜忌。”
  这倒也是,好不容易出了位国公夫人,如果多年辛劳都是给别人培养儿子,也着实太亏。
  然而如果面前的人是程瑜墨,程老夫人或许会迟疑,但是这是程瑜瑾啊,程老夫人笑着看向程瑜瑾,意味深长:“事在人为。你是聪明孩子,总是有办法的。”
  程瑜瑾准备了许多话,等听到程老夫人说“事在人为”,她嘴唇动了动,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程老夫人都能说出事在人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瑜瑾从寿安堂告退,直到坐在自己闺房,在她身后跟了一天的连翘才敢问:“姑娘,老妇人竟然想……姑娘,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能怎么办呢。程瑜瑾静默了一会,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完全无关的人来。
  “九叔呢?”程瑜瑾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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