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陈六过来找谢士洲,听说他在给李茂穿小鞋,就撇撇嘴:“用得着这么麻烦?你要不爽直接找人打他一顿!”
  “那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这种事你没做过?”
  “以前做过啊,以后不能这么做了,我们嫃嫃虽然不讲道理,但她喜欢讲道理的人。”
  陈六:“……我说谢三你有点出息。”
  谢士洲还嫌弃他:“你不懂,等你哪天喜欢谁就知道了,就怕到那会儿你比老子更没出息!”
  “那没可能!”
  “话别说绝了,我一年前还觉得我能再逍遥个十年八年,结果转身就让她套住。”谢士洲端着凉茶水慢慢喝,问他今儿个过来干啥?
  “闲着没事,找你打发时间。”
  谢士洲想起来:“前头听说你家老头要纳唐瑶做妾,结果又没动静了,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前头没出热孝不好办,这已经张罗起来,过些天就要进门。我那会儿听说劝老头子想想清楚,那就是个搅家精,摊上没好事情。他好像没所谓的,可能纳的小妾太多了,什么作精都见过吧。”
  “那你娘呢?”
  陈六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他们瞧不上,说起来唐瑶还是年轻漂亮的,这么个人要进门了,按理说做太太的不该无动于衷。但是……“我娘也没所谓,她说后院那七个狐狸精又不是白白修炼这么多年,到时候总会有人教她乖。她说做太太的做什么放下身段去跟个玩物纠缠?狗呢就只配跟狗打架。”
  各家太太岁数都不小了,还有几个会跟老爷亲热?她们成天被困在后院里头也无聊,有几个小妾吵吵闹闹还能添点乐子,总比看着一潭死水舒坦。
  左右陈家太太没把唐瑶当回事,陈二爷是风流,他可不糊涂。
  陈六以前也会抱怨他家里,他说的多半是自己的惨,不太会提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是以谢士洲知道的也比较有限,这会儿听他一说,才觉得唐瑶要遭。
  因为春风楼事件唐家被很多人打压,但这笔仇怨已经随着唐家破产了结了。其他家的陆续放下,唯一放不下还打算接着对付他们的就是马家那头。
  马家是跟陈二爷做生意的,抬出陈二爷自然就降住了他们。
  唐家要的是喘息的余地和东山再起的可能,对他们来说送唐瑶去陈家不亏。可唐瑶得为自己考虑,她在陈家是没有多少出路的。
  陈二爷对自己的女人虽然不差,也不会为了个小妾落太太脸,后院里规矩立得明明白白,前头七个什么出身的都有,也没翻起大浪,唐瑶兴许打着斗垮陈太太上位的主意,但她恐怕到不了太太跟前就要被其他那些姨太太收拾了。
  “你要想知道她在我府上如何,这个简单,就怕她处境太惨回头你媳妇儿难受起来,又觉得好歹是亲戚,要让我搭把手去帮她……我这就告诉你,那没可能!”
  谢士洲瞥他一眼:“都划断了还亲什么戚?我媳妇儿在你心里是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陈六:?
  “要不然你咋这么看她?就说天底下这些女人,真有不小心眼的?就算有,她还能是钱玉嫃?”
  第32章
  李家人急上了火, 钱玉嫃却根本没有时间分给李茂。她爹回来说谢家有意在今年就把喜事办了,他们觉得腊月好, 一来有日子,二来冬天里好开席, 珍贵食材运回来能放得住。
  乔氏不大愿意, 提出来说:“会不会太赶了一些……这都是六月份, 就只剩小半年时间准备。”
  “倒不必担心, 给嫃嫃的嫁妆你不是提前几年就在准备?陪嫁的金银器物都是现成的,吉祥被套四季衣物我已经定下, 在赶制了,嫁衣也是, 怎么说都还有半年,这些事加钱就能办得妥当。”
  乔氏又说:“我还是不大舍得。”
  钱炳坤坐到她身边去,调侃道:“今年嫁女你舍不得,延到来年也是一样。”
  “老爷你就不牵挂你姑娘吗?”
  “这话可诛心了!我只得一儿一女,小子经常还不在家,平时都是姑娘在跟前孝敬, 我疼她不比任何人少, 可到了这岁数总要走出这一步。谢家催得紧,也说明稀罕她,早些把喜事办了没什么不好。过去这十来年里, 嫃嫃她做什么都很顺利, 唯独在亲事上多有波折, 她一天不嫁出去, 我都没法彻底安心。”
  每回听老爷说膝下只得一儿一女,乔氏都很愧疚,在宗宝一岁多的时候她怀过一胎,不赶巧她爹过世,乔氏怀着身孕不能回去奔丧,她难受啊,那几天精神不好,也不太能吃得下,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虚浮的。这状态能不出事?那胎反正没保住,那之后她也没再怀过。
  谁家不盼着多子多福?连续几年都没动静乔氏还看过大夫,大夫也没看出有啥问题,只说可能没有缘分。
  当时还是挺难受的,后来儿女慢慢长大了,她也就认命了,只是偶尔才想起当初还怀过老三,当娘的对不起他,怀着三四个月就落了。
  看夫人的神态,就像是在回忆陈年旧事,钱炳坤问她想到什么?
  乔氏总不能在商量女儿婚事的时候去提当初落了那胎,她就说想起钱玉嫃小时候了:“老爷你记得吗?她那时小小的一团,像胖元宵,那么小的孩子却不爱哭,一逗她就笑,你那时还说呢,姑娘这一笑就感觉福气都飞来了。”
  钱炳坤伸手将夫人揽进怀里,点点头说:“记得,哪能不记得呢?那几年确实是做什么都顺利,我心里一直觉得嫃嫃是小福星来着。也不知道谢家小子是什么好命,能娶着咱家姑娘。”
  ……
  这对父母谈个婚事就吹起来了,得亏钱玉嫃本人不在这边,给她听着能得意的飘上天去。
  说到最后,乔氏还是同意下来,想着既然年末就要嫁女,她还得抓紧了教姑娘一些东西。
  次日乔氏为女儿量身打造的新娘子课堂就开课了。钱玉嫃也知道了两家商量出的结果,刚听说那会儿是感觉太快了一些,又一想这还挺符合谢士洲做事的风格,他心里惦记着,就是会一直催你让你不得不把计划提前。
  钱玉嫃要听她娘讲当家太太的驭人之道,又要看账本,要学着管理嫁妆。
  她之前还能翻着闲书吃着糖水桃子,最近没这个心了。
  谢家送了几个网纹皮的瓜果来,说是哈密的土产,好不容易才运进蓉城,统共没得几筐。
  “那还给我送这么多个?”
  跑腿的是祝管家,他擦了把汗说:“是分给三少爷的,三少爷只看了一眼,就让奴才送您这头来。您不急着吃就找个阴凉处放着,比如今儿个想吃,挑一个来洗洗干净下井里凉着,回头切开把瓤刮去就能吃了。”
  “我记住了。”
  “您要是没别的事儿,奴才这就回去给三少爷复命。”
  祝管家说完要走,钱玉嫃把人喊住,她让白梅上凉茶来,问:“谢士洲他近来忙些什么?”
  “少爷嫌热,搬去荷园小住了,估摸要待些时候,可能下旬回府……”祝管家说了一些谢士洲在荷园那头的趣事,钱玉嫃听完心情格外微妙,怎么自己就得在家里学这啊那的,他竟然无事一身轻出门逍遥去了。
  祝管家瞅着未来三少奶奶脸色不对,心里一咯噔,赶紧去找三少爷作报告。
  谢士洲在荷花塘中间的亭子里,倚着美人靠闭着眼吹夏风呢,就听见咚咚咚有人跑过来。这下好了,雅兴都给他坏了,谢士洲满是不耐烦睁眼看去——
  “哟,是老祝啊。”
  “三少爷让奴才送的瓜,送到了。”
  “那她说什么没有?”
  “看着还挺喜欢,又关心了少爷最近的动向,奴才如实相告,告完三少奶奶的表情有点古怪。”
  谢士洲刚才好像没骨头似的,这会儿坐直了一点,问他怎么个古怪法?
  老祝说不上来,“那表情看着不像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像是一言难尽。”
  谢士洲招招手让老祝过来,等人过来之后一下拍他后脑勺上:“我说你啊!你咋就能比猪还蠢呢?就好比你少爷逛|窑|子去了,老爷问你,你还真就老老实实告诉他?少奶奶问你我在做啥,你不会说点好听的吗?就说我天天在家里头练字,或者说我在跟陈六商量生意……说点啥不好,非要告诉她我划着船喝着酒避暑来了?你是看少爷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搞我来的?”
  老祝缩着脖子,问:“那要不奴才再跑一趟,替您圆个场?”
  一听这话,谢士洲要窒息了,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指了指旁边的荷花塘子。
  老祝还没明白。
  谢士洲:“……下去,你给我下去!”
  当主子的这么说了,做奴才的也不能不下,祝管家慢吞吞挪到边上,他还在跳与不跳之间犹豫,准备最后为自己争取以一下,就让谢士洲一脚蹬下去了。
  谢士洲站上头看他在底下扑腾:“我看是天太热把你脑子晒糊了,你多泡会儿,清醒了再上来。”
  谢士洲琢磨着他得补救一下,喊四喜八福把船划出来,他说要去找并蒂莲。折腾半天也没找到,还沾了半身水半身汗,最后只得采上几只开得正艳的荷花。谢士洲回别庄洗澡去了,老祝收拾过后捧着插上荷花的瓶子又回了城里,再上了一回钱家门。
  听说谢府那位祝管家又来了,钱玉嫃一个挑眉。
  她还是去了前院,就看见祝管家抱着的敞口瓶里插那几只开得极好的荷花。
  白梅去接的,捧着给钱玉嫃看了看。
  “刚才送瓜,这又送花,他干嘛呢?”
  “少爷说这也不方便接您去荷园避暑,这是他亲自划船出去摘的,让送来给您瞧瞧。还说过两个月他再给您摘莲蓬剥莲子。”
  钱玉嫃笑开来:“你回去告诉他,光是剥莲子哪够,让他给我挖莲藕吃。”
  老祝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好好。
  看他连着跑了两趟,也累得慌,钱玉嫃使白梅给了赏钱。老祝刚才想着今儿个真是折腾够了,看着新鲜到手的碎银子,他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道了好多声谢高高兴兴的出了钱府。
  钱玉嫃让白梅把荷花摆去她房里,还打算让青竹去切个瓜,忽然想起老祝说谢士洲下旬要回府。
  六月下旬?
  总感觉好像有个什么日子。
  她站那儿想了很久,忽然记起去年生辰的时候谢士洲说,六月二十六是他生日。
  “今天是几号了?”
  “回小姐话,今儿个十二。”
  那还好,还来得及。
  之后这两天,钱玉嫃都在琢磨该准备个什么礼,买来的好像心意不够,犹豫了半天下来,她打算亲手做个荷包。
  大致的想法有了,又在选图案上纠结很久,男女之间送荷包,总是表心意用的,绣的图案得有那方面的意思。最直接就是鸳鸯戏水或者并蒂双莲,她嫌直白,一番纠结之下,钱玉嫃最终选了玄色缎面打底,往上绣两片红叶。荷包做好之后还拿平安扣打了个流苏穗子挂上,瞧着挺好看的。
  只不过绣了两片叶子,能费多大力气?
  钱玉嫃琢磨两天之后做了两天,十六七号就完工了,这荷包在她手里待了将近十日,在谢士洲生辰当日送到他的手中。
  他过生日,谢老太太催问好多回,问请没请孙媳妇来?怎么还不去请?
  谢士洲也真的犟。
  他硬生生憋住了没去,就想看钱玉嫃记不记得他哪天生。
  钱玉嫃那头一直没动静,到二十五那天谢士洲的心情已经坏到底了,他撒气说不办了,今年不办!又在心里偷偷给心上人找理由,是不是日子过糊涂了?还是忙着备嫁忘了?……
  可这些说法都没法让人信服。
  他亲口说的,要是钱玉嫃心里有他,能记不得?
  二十五这天晚上,谢士洲睡得一点儿也不好,二十六清早他起床打了好几个哈欠,有气无力的吃完整完长寿面,正准备找个地方蹲着自闭,就听说钱家有人来,给少爷送个东西。
  刚还颓着的某人立刻精神了。
  “人呢?带进来啊。”
  底下人就要去带,他又等不及了:“算了,我跟你看看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到前头,一看,来的也是熟人,就是那个老给钱玉嫃跑腿的庚子。他手里拿着个黑底绣红色吉祥图样的锦盒,看谢士洲出来,庚子赶紧将锦盒奉上:“姑娘让我送来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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