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一直到凌宜年离开,两人默契地再未提梁雪然半个字。
  就好像梁雪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梁雪然继承巨额遗产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起先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钟深频频在她身边出现,才引起了魏鹤远的注意。
  一调查可不要紧,钟深的身世还真的挺有意思。
  一个被梁老先生养大的人,从垃圾堆里捡过来,却是照着未来接班人的模子培养。
  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若不是看到调查报告,凌宜年也难以相信这人十岁前凶恶的像头狼。
  谁也说不准他跟在梁雪然身边目的是什么,是别有所图,还是单纯的遵循梁老先生遗愿;毕竟梁雪然如今手中掌握的那笔资产,足以使一般的人垂涎三尺。
  尤其是被梁老先生从贫民窟中带走的钟深。
  另一边,被魏明止暂且收留的秦弘光,郁闷地一根接一根抽烟。
  晨起起床后照了照镜子,险些把镜子给砸碎。
  这里面那个鼻青脸肿眼窝发黑的人是他吗!他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啊!
  就这么被心狠手辣的魏鹤远给打破了相!
  埋怨归埋怨,秦弘光也深知此次是他的一时犯贱,才弄跑了梁雪然。
  他从凌宜年那边要来梁雪然的手机号码,思考良久,想着要不要去道歉。
  魏鹤远昨天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脸色差到吓人。
  深夜发起烧来,秦弘光和魏明止惊醒去看,只听见他意识不清地叫着“雪然”。
  声音极轻。
  只重复这两个字。
  瞧魏鹤远那掉了魂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没有好好解释,或者连解释都没有就被赶出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秦弘光不敢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但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
  他当初搅黄了这俩人,现在也得担起责任,让他们破镜重圆。
  反正梁雪然那个软软糯糯的性子,还是挺好哄的。
  思想斗争一整个晚上的秦弘光,终于下定决心,在此时掐灭烟头,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斗志昂扬地打通电话:“是梁雪然吗?”
  那边的梁雪然没听出他的声音,语调温和:“是我,请问你是?”
  “上次你生日的时候,鹤远不是故意让你在那里等,也不是忘了你,你别怪他了,”秦弘光生怕她挂掉,一口气说完,“那天鹤远拜托我告诉你,让你先回公馆,但是我一时犯浑没说,也就是想整整你。这不是鹤远的错,你别气了,回来陪陪他吧。开个价,多少钱你才愿意回来?”
  秦弘光以为自己这番解释能够令梁雪然满意,毕竟他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
  梁雪然是个识趣的,也该在这时候顺着他递的台阶往下走——
  迎来的却是史诗级的嘲讽。
  “你是不是出过车祸脖子以上截肢了?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真是你祖上十八辈辈辈烧高香啊,”梁雪然冷笑,“秦弘光,你小时候把头伸动物园里喂狮子了?我和魏鹤远先前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个进化不完全的猴子在这里上蹿下跳,现在没关系了更用不着你在这里为了自我满足而撮合。从头到尾,我和他的事和你有个毛线关系?还让我开价?秦弘光,你还是留着点钱治脑子吧,免得哪天蠢死让人耻笑。”
  !!!
  这还是早先那个小白花梁雪然么?
  习惯了梁雪然的逆来顺受笑模样,秦弘光被这一顿简单粗暴的辱骂镇住。
  他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再想骂回去,却怎么都打不通。
  梁雪然直接把他号码拉黑。
  痛快骂完秦弘光,梁雪然神清气爽,跟随钟深去吃那家超好吃的小笼包。
  店主调的馅儿好,香菇猪肉杂木耳,皮也薄,一口香气四溢,梁雪然一口气吃了两屉。
  正大快朵颐,冷不丁瞧见一个背对着她在点单的身影,高大颀长,握住手机的手指苍白,一愣,滚烫的汁水烫到舌头,眼泪瞬间流下来。
  拿纸巾擦着嘴巴,梁雪然看着不远处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转过身来。
  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下去。
  不是魏鹤远。
  虚惊一场。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捏过杯子小口地戳着,梁雪然一转脸,看到钟深直直地盯着她看,伸手摸摸脸颊:“怎么了?”
  钟深微笑:“没什么。”
  手中的筷子转了个方向,钟深温和询问:“明京好吃好玩的地方多的是,中午想不想吃枫泾丁蹄?”
  梁雪然刚想答应,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钟深从十岁起就养在梁老先生膝下,与原生家庭感情并不亲厚;上月双胞胎兄长失足溺水,他连丧礼都没有参加。梁老先生过世的前两天,亲手签字将一半资产转移到钟深名下。这个人并非看上去人畜无害,务必多加小心。]
  没有署名。
  梁雪然垂眼,从头到尾将短信又看了一遍,删掉。
  她将手机搁在桌子旁,若无其事地笑:“那是什么?猪蹄吗?是甜口的?还是辣的?”
  第23章 九颗钻石
  约定好晚上去吃枫泾丁蹄,梁雪然拜托钟深去请了几个保镖过来,要求长相凶狠,人高马大,能一眼震慑人的那种,还需要一个律师。
  钟深问:“你该不会是打算硬赶他们出去吧?”
  梁雪然摇头:“那样太不雅观。”
  一直到现在,梁雪然都没有告诉钟深她的计划;钟深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事。
  昨天晚上,梁雪然已经去联系那些租户,表明自己来意之后,加以高额赔偿金,请住在两家的人务必在上午十点之前全部都搬走——她付的赔偿并不算少,除了一个人稍有怨词之外,其他几个人倒是痛痛快快答应了。
  尤其是租住在二伯家里的那几户人家,二伯的那个孩子熊到不像话,甚至敢大摇大摆地闯入租户的私人空间,熊孩子奶奶又护的凶,不好惹;要不是签订完长期合同,押金还在那里,几个人早就想搬走了。
  现在房子的真正主人出现,温温柔柔,心平气和地过来解决,承诺退还押金和一部分房租之外,还会给予适当的补偿。
  怎么想都觉着合适。
  是以,趁着假期,几个租户晚上收拾好东西,一大早的就开始往外搬。
  眼见着租户纷纷离开,大伯二伯家只是小小慌乱一阵,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些人没有找他退房租,也没强制性要押金什么的,挺好。
  广告再挂出去,他们依旧可以找到下一批租户;她梁雪然本事再大,也总不能把每一个租户都往外赶吧?
  这两家人压根没把梁雪然放在眼中,毕竟梁老先生在世的时候都没有收回这两套房子,现在过了世,他们又是长辈,凭什么要怕一个小辈?
  论起来,梁雪然还不如他们和梁老先生血缘亲厚呢。
  更何况昨天见了一面,那梁雪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听说还在上大学,估计没什么能耐。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没什么能耐的梁雪然,正带着人去公证处申请提存公证,在律师的帮助下,很快拿到手续证明。
  又赶去警察局,梁雪然出示了自己的房产证明,说明情况,申请换锁;一切材料俱全,核对完之后,警察直接开了证明,她拿着证明,轻而易举地说服开锁公司跟她去开锁。
  一直到了现在,钟深终于明白她准备怎么解决,摇头笑:“只怕这次连大门都要换掉。”
  梁雪然想了想,十分认可:“你说的对。”
  练习好搬家公司,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大伯二伯家中,两户人家看着凶神恶煞的几个保镖,心里这才开始慌。
  不管怎么说,在法律上,梁雪然才是这两套房子的合法主人;现在看她这样子,又是不打算好好谈,直接要上手赶人了!
  在大伯二伯惊恐的眼神中,保镖们轻而易举地制止住他们,一概不许干涉;在律师的作证下,一边清点着屋内物品数量,有条不紊地列着清单,一边拍摄视频和照片做辅助证明。
  待清点完毕,雇来的搬家公司的工人一拥而上,熟练地将屋内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搬——
  大伯二伯气的都快昏了过去:“你们这是要强抢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梁雪然没说话,请来交涉的律师给他们解释:“暂时把你们的东西放在提存处,放心,有公证——”
  两个人不停,仍旧是嗷嗷嗷地嚎着,但被死死地按着,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两个老婆子哭天喊地的,这下是真的急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东西被一一清点出去。
  气的口不择言痛骂钟深是狗,梁雪然是婊……污言秽语,那个律师不得不取出录音笔:“几位,你们这样涉嫌损害我当事人的名誉,我们有权利以此起诉你。”
  这几个喷粪机才终于消停。
  这边的动静闹的极大,围观群众不少,窃窃私语,有人报了警,警察赶过来过来,梁雪然一一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房产证明等等,包括公证处开设的申请存根、开锁证明,说明来意,对方了然。
  这不是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强抢,而是有理有据地拿回自己的房屋所有权啊。
  况且,梁雪然现在清点完物品是送去提存公证的,也并未损伤这地上两户人家的私人利益,他们的东西都原原本本地还回去,她只是要回自己的房子而已。
  从根本上来讲,两家也是亲戚,观望一阵,确认未实施暴力之后,这才离开。
  围观的人群乐的看热闹——
  大伯二伯这两家人平时凶悍跋扈的要命,自私又斤斤计较,现在看他们被扫地出门,心里一个个都为不再和这样的人做邻居而欣喜高兴。
  东西太多了,梁雪然最终采纳钟深的建议,光换锁只怕挡不住这些无赖,直接选择更换大门,防盗措施更好、更完善的。
  雇来的人多,但架不住地方大,直到日上三竿,时针慢慢悠悠指到一点,才总算把东西全部弄走。
  梁雪然小口啜着钟深买来的热可可,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腿脚皆软的几个人。
  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闹腾、见到警察时的狂喜,再到失落,这两家人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经历了大怒大悲,现在木已成舟,也不挣扎了。
  可能也挣扎累了。
  一个个蓬头垢面,衣服脏兮兮,活脱脱的乞丐相。
  而梁雪然气定神闲,虽说中午饭没出去吃,但钟深打电话订了餐。
  小火煨到奶白色的鲜嫩鲫鱼汤,肉质嫩到仿佛入口既化,热腾腾的油酥饼,表层上是炙烤到金黄的芝麻,香到爆炸,内里调着五香粉,外面酥热,内里绵软;再加上香醇入味的葵花鸭,清爽可口的拌双笋。
  就当着地上那几个人的面吃,一口一口,香味萦绕,惹的他们口水直流却又莫可奈何。
  漱过口,梁雪然姿态优雅地站起来,对着地上的那几个人微微一笑。
  大伯怒吼,气的脸都红了:“我们两家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啊!梁老先生什么话都没说,怎么你一个小辈上赶着就过来撵人!你是不是和钟狗勾搭上了,为的就是骗梁老先生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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