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那根手指沿着他的眉骨,细细地滑落,点过他的眼睫,鼻梁,唇峰,最后在他的下颌轻轻一勾。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纪寒川全身却如过电一般噼里啪啦,每一条血管都好似被点燃,四肢百骸里烧灼一片。
那种感觉陌生而强势,侵略纪寒川全部的感官,他那时茫然而惶恐,事后再不敢去回忆。
如果没有顾珩北亲他那一下。
如果没有穿行在这个酒吧舞池中,被其他人触碰产生出的感受对比。
纪寒川还不敢这样深入地去想。
为什么他跟顾珩北亲密接触的时候一点不会反感厌恶?
明明顾珩北是个gay。
明明其他人是花一般鲜妍的女孩子。
如果那时候亲上来的是李楚是徐进,纪寒川只想了一下,脊背霎时滚过阵阵冷汗,恶寒满满。
他会把李楚徐进打得满地找牙。
绝交都在所不惜。
所以只有顾珩北。
酒吧里人声鼎沸,无数人的尖叫嘶吼呼喊和重金属的音乐都混杂在一起,在耳畔扭曲成震耳欲聋的声音,然而纪寒川却仿佛置身在最虚无的空间里,一切甚嚣尘上都恍如幻觉,他的视野和听觉里能感受到的一切,只有顾珩北。
他看到小篮球场边的顾珩北在月色下清润俊逸的脸。
他看到顾珩北在地铁站的通道里逆向着倒退而行,两根修长的手指并在太阳穴对着他轻轻一弹。
他看到顾珩北那双连家里的燃气阀都没有拧过的手给他挑出蟹肉。
他看到顾珩北在元旦新雪的夜里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
他看到顾珩北把他护在厉坤的身后。
纪寒川像是站在高崖之下,瀑布如虹,犹如千军万马,摧枯拉朽般将他的灵魂击碎,他听到那些碎片发出清晰叮咛的细响。
回不去了,纪寒川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那是一粒从他的心脏深处破土而出的种子,在时光和温情的灌溉下愈发生长茁壮,他不可能把那样一棵树苗连根从心脏上拔除,那里连接的是他全部的筋脉血液,五脏六腑。
好像有点晚,但幸好不会迟。
纪寒川的目光如有实质,层层叠叠,千情万绪,顾珩北很快察觉了,他侧过头,目光微询,用口型问纪寒川又在看什么。
纪寒川笑了,他抬手把顾珩北的眼镜勾下来架到自己鼻梁上,然后探手拿过茶几上的骰盅,贴着顾珩北的耳朵大声问:
这个怎么玩?你教我,我陪你玩!
那副眼镜架在纪寒川的鼻梁上也是万分贴合,霓虹流转下五光扑朔迷离,顾珩北竟分不清那到底是镜片折射出来的还是纪寒川眼眸里的光彩。
顾珩北愣了下,靠了声,语音低不可闻:
你他妈还有脸说我是斯文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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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小北!
顾珩北正和纪寒川玩着骰盅,脖子就被人从后面勾住了,他扭头一瞧:林子?
索林和几个合作商也选在这里消遣,他往自个常包的那个卡座走时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的顾珩北,登时扑了过来,那亲热劲儿,就跟走失了一礼拜的大狗跟主人久别重逢似的。
本来顾珩北是没想跟索林凑到一桌去的,谁知京都城忒得小,厉坤跟索林的一个合作商居然是认识的,两下里一介绍,厉坤握着索林的手都不舍得放了。
索林跟顾珩北不一样,他在外面混是完全把老子爹顶在头上的,总参某某大公子,走到哪都名号响亮。
索林看厉坤跟顾珩北在一块,也给了几分面子: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并一桌吧,到我那去,我那地儿大。
厉坤求之不得:那再好不过!
厉坤说话了,几个年轻人只能跟着挪窝。
顾珩北,我最铁的哥们儿,索林搂着顾珩北的肩坐在卡座最中间的位置,给所有人介绍,我俩从小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穿一条裤衩,有我一口喝的,就有我家小北一口干的!
索林带来的人赶紧纷纷敬酒。
然后是厉坤带着自己这边的年轻人挨个给索林和那帮老总敬酒。
酒桌上就是这样,地位低的敬地位高的,地位高的灌地位低的,出来混,先学规矩。
人一多,顾珩北又被索林扣着,就不能随时照应纪寒川了,纪寒川三下两下的,竟是也喝了好几杯下去。
李楚知道纪寒川的酒量,低声问他:怎么样?你还行不?
纪寒川是一点酒量都没有,如果不是酒吧里光线太昏暗,就算是李楚这个马大哈都能发现纪寒川脸红得跟猴屁股没两样,眼睛也瞪得直直的。
他晃了晃脑袋,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也跟着转啊转。
李楚还当纪寒川是在摇头,心说他能听懂自己说话那就是没醉,开学的时候大家一起聚会纪寒川可是当时就趴桌上睡着了。
李楚便没再管纪寒川。
纪寒川的意识里混沌一片,面前的光线影影绰绰,所有的物体都像是裹着朦胧的毛边,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却仍有一根神经固执地抻得笔直,指引着他的视线去搜寻他要找的人。
我还没问你呢,经过几轮节奏动感的舞曲轰炸,这会dj总算放了首慢摇,但是顾珩北的话还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去,他揪着索林的耳朵,凑近了问索林,你跟刘佳佳那事儿怎么说了?
索林懒洋洋地搭着顾珩北的肩,也贴着他的耳朵说:
这回可不赖我了啊,我都答应结婚了,是刘佳佳她妈不肯同意了!
你这混账,我要是刘佳佳她妈也不能把闺女交你手里祸害了!
顾珩北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索林脑门。
我怎么混账了?
索林知道这事儿算是翻篇了,他被顾珩北戳得直乐,一翻身把顾珩北往沙发上一压,一条腿抵住顾珩北的腰,双手还虚虚地笼着顾珩北脖子,他混不吝地笑说,我就是对别人混账,我对你混账过吗你说?你要是个妞儿我立马娶你,当宝贝疙瘩一样供在家里捧在手里,这辈子都没别人你信不信?
滚你丫的!别恶心我,给我起开!
不起!索林却还在闹,他整个人都压在顾珩北身上,下巴搁在顾珩北胸口,一边胡乱拱还一边咕哝,北啊你咋就不是个女的呢,你要是个妞儿咱俩得是多般配一对啊,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
甭他妈撒酒疯啊!
顾珩北被索林闹得直烦,他刚想用力把索林推开,身上忽然一轻,头顶上笼罩过沉沉的暗影,同时索林也咒骂出声:操你妈的谁呀!
纪寒川拎着索林的后衣领把他往上用力一扯又甩开,那卡座就是再大挤了男男女女二十来个人空间也有限了,索林被这一扔直接摔在了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上,两人撞在一起,各自喝下去的酒都差点没从肺里挤出来。
这他妈哪来的傻逼?!
索林暴怒,他抓起茶几上的一瓶酒对着纪寒川后脑就要砸下去,顾珩北眼明手快地拽住纪寒川手臂往下一扯,纪寒川往顾珩北身上一栽,被顾珩北托着后背囫囵抱住,索林手里的酒瓶子cei了个空。
别打别打!顾珩北把纪寒川放到沙发上,从沙发上跳起来,拦住发疯一样的索林,这我学弟,你别动他!
索林暴跳如雷,目眦欲裂,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到脑门,指着纪寒川破口大骂:他是个什么狗东西?他他妈想死是吧?
嘴巴放干净点啊,顾珩北不悦,这我学弟。
李楚和徐进等人早已冲过去把沙发上的纪寒川扶起来,徐进试着帮纪寒川开脱:寒川是喝多了,他大概以为你们在打架,想帮顾学长
顾珩北一扭头,只见纪寒川被徐进和李楚扶着,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只有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他。
纪寒川抿着嘴唇,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又委屈又可怜的,可不是喝醉了!
给我面子啊,顾珩北顺了顺索林心口,他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跟他计较
顾珩北!纪寒川忽然喊,你过来!你不许跟他在一块!
索林刚被顾珩北捋顺的毛瞬间又炸开:我艹*¥@%*%
好了好了大林子,顾珩北推着索林,一直把他推到卡座最边角的沙发上,跟哄小孩儿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我学弟是真一点酒不会喝,他不知道咱俩是闹着玩儿,这是护我呢!我先把他送回去
不行!索林脸色铁青,让他滚!你留这!
那头徐进等几人架着纪寒川就要撤。
谁知纪寒川都醉成那样了,力气却出奇得大,他一手一个,把李楚徐进吴哲孙清华四人都挨个推开,跌跌撞撞又要往顾珩北这边走。
纪寒川站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就那么窄窄的一条道,一起步就撞上了大理石茶几,幸好周围还有别人眼明手快地把他又扶住了,否则他要是脸朝下摔在摆满酒瓶的茶几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珩北纪寒川盯着顾珩北,伸出手,像孩子一样喊着,顾珩北
顾珩北被他喊得心都要碎了,他丢下索林冲过去,从别人手里把纪寒川接过来,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抱住他的腰:
你怎么样啊纪寒川?你喝多少酒了?
纪寒川抱住顾珩北的脖子,忽然咧嘴笑了:顾珩北,我没喝多
完了,都说自己没喝多了,这他妈就是喝大发了!
顾珩北愤怒地问李楚几个:你们怎么也不看着他?
李楚徐进他们也被问得冤枉死了,顾少爷,这里张总陈总欧阳总,哪个来头都大过天,除了你,谁敢不接他们的酒啊!
顾珩北,纪寒川脑袋抵在顾珩北的肩膀上,前一刻还傻乎乎地笑,后一刻沙哑的嗓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他说,我难受。
哪里难受?是不是想吐?
纪寒川摇着头:不要吐脏。
不脏,吐出去就好了,我带你去厕所。
不去,纪寒川的脸颊直往顾珩北的脖子里钻,撒娇道,我要跟你回家。
顾珩北觉得他要死了。
顾珩北心说纪寒川我要死在你手里了。
顾珩北摸了摸纪寒川滚烫的脸,他自己的眼睛也滚烫着,他心疼心痛得无以复加,顾珩北柔声说:
乖,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就不难受了。
顾珩北把纪寒川的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肩膀,然后徐进赶紧捞住他另只胳膊,李楚吴哲和孙清华一个在前开道两个在后殿后,跟在酒吧里刚捡了只大熊猫似的把纪寒川前呼后拥地带走了。
剩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厉坤,无疑是最尴尬最忐忑最战战兢兢的一个。
不管怎么说,纪寒川名义上是他带来的人。
索林坐在沙发上,一双阴鸷的眼睛始终狠狠瞪着,他瞪着顾珩北把纪寒川抱住,瞪着顾珩北心疼地摸纪寒川的脸,瞪着顾珩北把纪寒川带出酒吧,连一眼都没回头看他。
直到那一群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索林面色沉沉地站起来,一脚踹在前面的大理石茶几上,上面的玻璃瓶子咣里咣当,碎了满地。
纪寒川刚被弄上出租车就直接睡着了,那会只有徐进跟顾珩北两个人在车上,其他三人坐的另一辆车。
这小子,徐进气喘吁吁,没好气地推了下纪寒川枕在顾珩北肩膀上的脑袋,可真会挑时间睡!
顾珩北抱住纪寒川的头,怒瞪徐进:你别推他!
徐进愣了下,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是知道纪寒川和顾珩北两人关系好,可好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了?
徐进眼睁睁看着顾珩北小心翼翼地把纪寒川的脑袋放在他膝盖上,用手臂圈住他大半个身体,手掌还托着他的额头,这护的,简直跟老母鸡护崽似的。
出租车一路往大学城开,先到了春江小区门口,徐进下车,返身想把纪寒川接出去,顾珩北却说:
你们几个都喝了不少,纪寒川我带走了,你们都早点睡,明早我再让他回去。
啊?徐进傻傻地站在那,出租车扬长而去,飙出一地尾气,他纳闷地想着,这一晚上顾学长也没比他们几个少喝吧?而且把纪寒川留给他们几个总比顾珩北一个人来照应要方便吧?
徐进挠着头,脑子里冷不丁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之前在饭店包厢里纪寒川装晕吓他们,顾珩北给纪寒川做人工呼吸,当时他们几个男生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只有沈若瑶激动得不能呼吸,那会瑶瑶姐说什么来着?
我的天呐!小顾哥这么快就对老大做奇奇怪怪的事了吗?我的天呐,我要被齁死了!
当时徐进还觉得沈大美女脑回路奇特,现在突然get到了那个点,徐进浑身猛一个战栗:我靠!不是吧?
出租车开到太湖华府门前停下,司机热心地问:小伙子,要不要我帮忙啊?
不用了,谢谢师傅。顾珩北结了账,自己先出去,然后直接把纪寒川扛在肩上。
嚯!司机惊叹,小伙子力气不小!
顾珩北转身笑了下,本来想说那当然,我们医学院男生哪个没独自扛着大体老师健步走过几个楼层啊,又觉得这比喻不吉利,只冲师傅点了个头就走了。
说是不比喻,可当顾珩北进了屋,把纪寒川扛上楼,又放到床上,还是忍不住抻了抻手臂:
靠,你小子最近吃什么了?又高又重,比大体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