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康熙以为佟宝珠说想吃油泼面, 是随口找的理由。这令他更加生气。想离开皇宫远走高飞,被逮个现形, 找说词还找的不用心。
  这是知道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就恃宠妄为呢。
  看着她拌面的时候,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她没等拌开,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他有点信了, 她是真的在想着油泼面。
  出城的时候, 居然满脑子想着油泼面!就没想一下,他知道人不见了, 会是什么感受吗?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啊, 这么多年, 也没把她的心暖热。
  “有这么饿?”康熙把她面前的碗拉到自己跟前, 用他的筷子, 给她继续拌。
  佟宝珠盯着碗里的面, 虚弱地说:“……已经中午了,臣妾觉得肚子空得能塞下两头牛。”
  听到这样的话,康熙准备再多拌两下, 却被对方把碗夺了去。
  佟宝珠往嘴里塞了一口沾了辣椒油的面条, 呜呜啦啦地说:“饿的不是臣妾一个人, 还有龙崽。您不为臣妾着想, 也该为您的崽儿着想。”
  站在旁边侍候的容嬷嬷笑着接话:“民间有话说, 叫‘酸儿辣女’, 娘娘这么爱吃辣的, 兴许怀的是位小公主。”
  主子们说话,奴才是绝对不能插言的,这是基本的规矩。容嬷嬷冒着犯规的风险插话, 是担心两位主子一心想着是皇子, 结果却生了一位公主,到时候会大失所望。
  佟宝珠笑道:“本宫的想法变了。不想要儿子了,现在就想要个公主,将来把她当皇子一样养着。自小就教她读书骑射,十八年后,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郞。”
  “贵妃刚还说,这是朕的崽儿。如何教养是朕说了算。”康熙说话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帕放在了她手边,“擦擦左脸,辣椒油沾到脸上了。没一点儿母仪天下的气度,能把公主教好吗?”
  佟宝珠拿着蓝色的手帕往脸上擦的时候,宫女进来禀报,太子爷来了。
  “请皇阿玛饶恕,儿子知情不报之罪。”太子进来施过请安礼后,朝着康熙双膝跪了。
  “儿子知道皇额娘要离开京城的事,儿子没能提前告诉您,是考虑着您若是知道了,皇额娘的这个游戏,便失去了意义。皇额娘将永远不会知道,她不在的时候,您有多着急。儿子几经权衡,在让您着急两天与实现皇额娘的心愿相比较,最终选择了后者。儿子让皇阿玛担心了,来向皇阿玛请罪。”
  佟宝珠:“……”这,这是人家父子之间的事,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她还是继续吃面条吧。
  她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能操太多心。
  反正有很多人替她操心。
  康熙不动声色地问:“你是说,皇贵妃只是想同朕玩个游戏?”
  “那是自然,皇额娘怎么可能是真的想离开京城。”太子毫不犹豫道,“这件事儿,五弟和施大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也是想替皇额娘实现愿望。前两年那个花瓶游戏,如此惊人的场景,您都能淡定应对。我们都相信,您用不了三天,就能找到皇额娘。”
  这个时候,五阿哥正站在乾清宫东配殿门口和施世纶说话。
  “施大人,您怎么不早说,您有后招啊!这几日,我都没能睡个好觉。有太子这么一解释,回头我们二人再去认罪。这件事,总算是过了。”
  施世纶:“皇上不一定会相信。不过,有太子爷顶着,我们两个就能从此件事里脱身。”接着又道,“我们乐意叩头认罪,皇上不一定乐意听。皇上若是不主动提此事,我们就当不知。”
  五阿哥:“……”又是自当不知。难怪上辈子,这人一路青云直上,担了大清国最肥的差事,还落了个“第一清官”的美誉。就是花花肠子多啊。
  五阿哥道:“你怎么能肯定太子愿意为皇贵妃出头?”
  施世纶:“下官虽然才疏学浅,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接着又道,“五爷当初找上下官的时候,下官不是也很信任五爷吗?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五爷做事。”
  五阿哥不想与聪明人说话了,显得自己很笨似的。揖手道:“那就先这么说吧,我去找老八,跟他也交待一声。让他也自装不知。”
  施世纶叫着了他:“八爷那边,五爷不用交待。”
  五阿哥的“为何”将要出口时,又咽了回去,再次朝施世纶揖手:“告辞。”
  好啊,你个老八!原来是你泄的密。
  还以为两面三刀是你长大后的事,原来自小就是如此。
  五阿哥一拍脑袋,想起当年玩儿花瓶姑娘的游戏,就是被老八搞砸的。原来更小的时候,这个祸害精就已经是叛徒了。真是瞎了爷的眼,居然找你做帮手。
  此时跟着纳兰明珠历练的八阿哥,耳朵热的发烫。他虽然心里十分不安,但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会选择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他同那些哥哥们不一样,他们有额娘的庇护,他没有。
  他要靠自己博得皇阿玛的喜爱。
  承乾宫里,太子的话落了之后,康熙朝他扬了扬手,温和地说:“胤礽选的很对,何罪之有。此事,没几个人知道,就当是没发生过,以后莫要再提。没其它的事,你去乾清宫吧,先同施世纶谈谈。朕待会儿就过去。”
  这么容易就过了?太子很意外!施世纶同他说的时候,可是说不一定会重罚,斥责一顿肯定是少不了的。
  于是赶紧说:“谢皇阿玛宽宥。祝皇阿玛万圣金安,祝皇额娘万福金安。儿臣告退。”赶快走,省得皇阿玛改变主意。
  康熙说的“待会儿”,是待了很长一会儿。他在承乾宫里用了午膳,同贵妃一起躺在次间的木塌上小憩。醒来后,又洗了脸,喝了两盏茶。陪贵妃说了一会儿话,用行动表明,自己没有生气。这才去往乾清宫。
  乾清宫里的太子和施世纶饿得前胸贴后背,平时茶几上备的点心和果盘,此时都没有。伺候的太监,只送茶水。
  太子问施世纶:“施大人,喝浓茶水是不是更容易饿?”
  旋世纶道:“回太子爷的话,是如此。茶水助消化。”
  太子:“…….”难怪他会觉得越来越饿,饿的心慌气短。他还以为多喝些茶水肚子能饱一些呢。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低着头,装着没长耳朵,没听见他们谈论饿的话题。
  康熙进来之后,没像往日那样,先问询太子是否用膳,而是直接议起了营造坊和八大皇商的事。
  “才谈妥了一家?新型的织布机还没做出来?”话里虽然带着明显的不满,但他笑得十分宽和,“施大人别太心急,营造坊先让太子照管,你和纳兰明珠一起去山西,找上门同他们谈。争取在过年之前,全部谈妥。”
  “臣遵旨。”
  “儿臣遵旨。”
  “太子告退吧,朕再和施大人谈些别的。”
  待太子出去了,康熙开始和施世纶谈江苏那边的情况,他原本是让对方知道,他没找对方算账,不等于他没生气。以后老老实实地做人,竭尽全力办差,以便将功抵过。
  岂料,越谈越有兴致了。从泰兴季家的藏书阁谈到季家三公子尤其擅长画猫,画的猫栩栩如生,又谈到宣州的梅文鼎精通天文和算术;最后谈到,有人从番国带回来的玉麦,耐旱,还产量高。
  康熙感叹道:“江苏出人才啊!朕这就传旨让季三和梅文鼎来京城。还有你说的玉麦,带一些种子过来,等明年开春,种在丰泽园里。”
  施世纶趁机跪下:“皇上若没其它事,微臣这就告退,回去给季家和梅家分别修书一封。”
  康熙沉浸在政务里,忘了他和施世纶的恩怨了。开心地笑道:“爱卿退下吧。”
  看着施世纶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这才回过来神,立即又吩咐:“赶快把施大人再叫过来,朕还有事要问。”
  不多时,梁九功进来了,苦着脸说:“禀主子,施大人弄脏了裤子。主子要是不急,让他回去洗洗,换了干净衣服,再来。”
  “怎么就脏了裤子?”康熙十分不解的样子问。
  饿一两顿,一般人能抗着,但抗不着一直不入厕。紫禁城里没有茅厕,朝臣们为了避免尴尬,上早朝前不敢吃不敢喝,就是怕憋不住。
  梁九功一脸的嫌弃:“主子爷还是别问了,省得脏了主子的耳朵。”
  康熙感叹:“施大人真是位一心为政的好官,为了政务废寝忘食,让史官记上,康熙二十七年十月初二,朕和施世纶谈政于乾清宫勤政殿,施世纶出殿后,出恭出在了裤子里。”
  “嗻!”梁九功响亮地回应。让你坑害洒家,遭报应了吧。明日小报上见吧。让你的脏事,不但整个大清国的人都知道,还将名留青史。
  五阿哥得知此事后,坐立不安。皇阿玛这是故意整治施世纶。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怎么办呢?
  愁得晚膳都没心思用。
  正在他急得团团转时,收到了容嬷嬷送来的信。
  【感谢老五为本宫多方筹谋,出宫这一趟让本宫彻底明白了,紫禁城才是本宫的家。除了紫禁城,本宫哪儿也不想去。
  人在做,天在看。
  我们只管努力生活,剩下的就交给上天来安排吧。】
  五阿哥把信纸焚烧之后,坐在书房里思索良久,最后决定去乾清宫里求见康熙。
  “皇额娘说,皇阿玛是一位被皇帝耽误的男人。如果阿玛不是皇帝,会是一位像纳兰容若一样的才子;或是像裕亲王那样的大将军;也或者是一位改革者、算术家、书画家、语言学家、农耕家、养生家……”
  康熙皱着眉问:“她没说朕可能是一位医学家吗?没有朕的全力支持,种痘术怎么可能推广!现在番国都在不断的派人来学习的我们种痘术。噢,朕还在支持那些西洋大夫解剖,前天,让大理寺送了两具尸体,供他们试验。朕安排了画师,把解剖的情况画下来,以便让御医们学习。”
  五阿哥赶紧说:“回皇阿玛的话,皇额娘说了。是儿臣记性不好,记漏了。”接着又说,“儿子是皇阿玛生命的延续。皇阿玛忙不过来的事,理应由儿子分担。儿子愿意成为皇阿玛的眼睛,替皇阿玛看我大清国的江水泱泱,云山苍苍,顺便集齐一万户人家的稻米,待明年在小皇子的百日宴上煮粥祈福。”
  康熙:“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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