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桑不近很想仰天咆哮。
  “放心吧哥哥,他不会吵到我的!”桑远远笑得眉眼弯弯。
  桑不近痛苦地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小妹不知道,那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桑不近认命地指了指后方:“他去了后面。”
  桑远远点点头,跳下马车,向后走去。
  阿古驾着车,见到桑远远过来,连忙一个急刹,请她上去。
  车厢里堆着绫罗绸缎,幽影卫一个个噤若寒蝉,缩在木屏风外的小小空间里,盯着那些布料发呆。
  看到桑远远,众人一齐起立,个个摆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像逃难一样径直从车门口跳了下去。
  桑远远:“……”
  她轻轻推开了能够折叠的木屏风。
  便看见幽无命大马金刀地坐在半人高的绸缎堆上面,他换了一身衣裳,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揉着额头。
  双眉绞在了一起,脸色阴沉得滴水。
  他缓缓抬起眼皮,盯了她一下。
  “你来干什么。我在安排截杀之事,你走。”他绷着脸,冷冰冰地说道。
  桑远远没说话并朝他扔了一朵大脸花。
  幽无命猝不及防,险些被砸了个倒仰。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瞪着眼睛,望向胸前那朵蔫头耷脑的花。
  刚一愣,就见桑远远要哭不哭地冲过来,扑到他怀里,重重搂住了他的腰,扁嘴道:“幽无命我完了,我的灵蕴怎么会是这样的,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毁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嫌弃我和我的大脸花了是不是?”
  两个人中间,大脸花艰难地挤出了脑袋。
  这一幕,让幽无命莫名有种怀里抱着美媳妇和丑娃子的错觉。
  他莫名就被她带歪了:“谁嫌弃你了,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大脸花。”
  “那你为什么凶我!”她抹了抹眼睛。
  幽无命嘴角一抽:“我没有。”
  被她这么一搅和,他不自觉地把昨夜丢人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饶有兴致地腾出一只手,揪了揪大脸花的叶子。
  “……这什么玩意儿。”
  只见花盘上沁出一团青色凝露,‘啪叽’一下甩到了他的脸颊上。
  幽无命:“……”
  他瞪着眼睛,望向桑远远,只见她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弱小可怜又无助。
  黑眼珠缓缓一转,他难得地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晋阶之后要是弄出这么一坨怪东西来,恐怕也是生无可恋。
  真可怜。
  “没有关系,”他憋住了笑,别别扭扭地说道,“小桑果,这个,挺好的,我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打起架来,还挺唬人。”
  他绞尽脑汁安慰她。
  桑远远的嘴扁得更厉害,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幽无命只好笨拙地抚了抚大脸花的叶子,艰难地给它找优点:“颜色不错,绿得挺正。”
  桑远远:qaq。
  他把她抱进了绸缎堆里,照着她的脸蛋亲了好几下。
  他忍着笑,很凶残地说道:“别难过。谁敢笑话你,我会让他死。”
  “真不嫌弃我?”她抬起水润的大眼睛。
  “嗯!”他快速回道。
  “好吧,”她啄他唇角,“那我今天和昨天一样喜欢你。”
  他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是不是在和他讲条件?
  视线一垂,见她依旧耷着眼角,抿着嘴唇,整个人有点发蔫。
  看着怀中委屈巴巴的女子,他忽然觉得昨夜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什么误会。就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小东西,怎么可能对他做出那种事情来?不像不像,小桑果明明就是个小傻子。
  想必,她当真以为那只是什么淤堵的经络或者残毒?这家伙,真是笨得够可以!
  这般想着,幽无命忍不住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心头的阴云渐渐散得一干二净。
  他心情好了,便用下巴去蹭她的发顶。
  “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她仰起小脸来看着他,一双眼睛纯澈无比,像是林中的小动物。
  “怕什么,”幽无命失笑,“有我在,还能轮到你上阵杀敌不成。”
  桑远远看起来更加郁闷:“我才不要做拖油瓶。”
  幽无命很无所谓地弯起唇角,继续亲她鼓起的脸蛋,语气敷衍得很:“不做不做。小桑果怎么会是拖油瓶。”
  “嗯,”她推了推他,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收起太阳花,正色道,“那我们来商定截杀皇甫俊的计划。”
  幽无命:“?”
  她一秒钟就进入了状态:“昨日听你和大哥说起,要在冰雾谷动手。若是我没有料错,那里必是一处极寒且险峻的地段,至多不超过两骑并行,对吗?”
  幽无命继续发愣。
  桑远远快速说道:“所以你的计划是不是埋伏在路中,等到皇甫俊的车马经过身边时,跳出来截断前后,杀掉他?”
  幽无命像木偶一样点了下头。
  “完事后怎样撤退呢?”她问。
  幽无命噗地笑了声,然后垂眸瞪着她,胸腔颤动,闷闷地笑了一会儿,道:“险些忘了,我的小桑果足智多谋,是个厉害的军师。”
  他坐直了身体,‘刷’一声从身旁拎出一张地图,示意她看。
  “左面是十丈峭壁,右面是百丈断崖。”他道,“这段冰雪山道乃是必经之路。用吊索,自上而下,杀他个措手不及,成事之后,顺着吊索滑至谷底,撤离冰雾谷。”
  桑远远沉吟片刻:“伤亡必定惨重。”
  “不错。”幽无命点头道,“接引使必会一前一后护着皇甫俊。我对付一人,桑不近拖住一人,其余的护卫便由幽影卫来拦截。道路狭窄,倒不必担心被合围。速战速决的话,在这里,倒是不会有多少伤亡。关键在撤退的时候。”
  桑远远凝神看着他,目光渐渐有些发飘。
  幽无命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又干脆又利落,举手投足间满是王者之风,颇有种江山在手,运筹帷幄的感觉。
  他用极长的手指点了点山道上下:“往上方撤,会被射成刺猬,只能往下。往下,对方必会斩断吊索,只能自求多福,走一个是一个。”
  桑远远思忖片刻,缓声道:“我有一计,叫做狸猫换太子,你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幽无命挑起了眉毛:“哦?”
  ……
  过了晌午,幽无命收到了消息,皇甫俊重伤赶路,并未坐车,用的是轿辇。
  幽无命乐了:“真是天助小桑果!”
  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向桑不近那驾车。
  她不禁有些羞恼:“放我下去呀!抱着我做什么。”
  他坏笑道:“我高兴。”
  还把她轻轻抛了下。
  幽无命高兴了,桑不近的脸色却阴得滴水。
  他把缰绳交给了亲卫,钻进车厢中,拉一只小杌子坐在矮桌对面,一身凶气,嘴里说着皇甫俊的送葬事宜,却用眼神把幽无命凌迟了千百遍。
  在两个男人视线对撞的火花夹缝中,桑远远再把计划说了一遍。
  “就用小妹的计策!”桑不近拍了板,“幽无命,你该去安排了。”
  “你去。”幽无命懒懒挑眉,“我受了伤,动不得。”
  桑不近气乐了:“哈,我怎觉着你是精力过盛!”
  幽无命知道他在嘲讽自己昨夜丢人的事,径直把脸皮一扔:“大舅哥,你到是当着小桑果的面说一说,我是怎么个精力过盛法?”
  桑不近:“……无耻之尤!”
  他气乎乎地安排了下去。
  车厢中,又只剩下了幽无命和桑远远。
  她虽有一身演技,但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之后,难免重新想起了昨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禁有些脸热心跳。
  “小桑果,”他的嗓音微微发哑,“今日,试试处理那火毒。”
  她快速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又画蛇添足,加了一句:“只清理火毒便可。”
  “嗯。”
  她知道,那狸猫换太子之计只是最理想的状况,事到临头情况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如果发生了意外之外的状况,就必定要面临一场恶战。真打起来,幽无命便是己方的王牌,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助他伤势复原。
  她平了平心绪,缓缓入定。
  实体化的大脸花虽然看起来丧丧的,但其实它们比从前要好用得多了,桑远远心念一动,三株大脸花便挥舞着蔫不拉叽的叶子,开始编织出又厚又密的海带条来。
  桑远远没料到的是,这火毒竟然比想象中好处理得多。
  火毒遇木即燃,燃焦了几缕根须之后,她找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
  她把‘海带’中的汁液挤在幽无命的伤口上,然后把没了汁液的海带放在大脸花的叶片上摊着晾一会儿,它们就变成了脆脆的样子,一看就易燃。
  她把这些易燃的薄脆海带片伸到了火毒里,立刻便有赤红的火灵蕴吐着信子爬到海带片上,她顺势一抽一甩,就能将它们抛回大自然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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