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但是既然律师说出这话,就表明还有希望,等到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能活着,就算是苟延残喘,谁又想死呢?特别是辛锴这种人,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就随意践踏别人的性命,他自然是舍不得自己死的。
  于是在僵持了近一天之后,当天下午五点多,对方终于吐了口,如实的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经过。
  市局审讯室4。
  闫飞正耷拉着脑袋被拷在椅子上,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撞在了后面的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他睁开眼抬头看去,项阳和江离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苏言。
  他无声的笑了笑,显然仍旧是不打算合作。他一直在这里关着,还不知道辛锴已经被带回来多时,高尔夫俱乐部的埋尸地也早已经被警方给翻了个底朝天。
  他的视线仍旧是放在苏言的身上,在项阳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之后,才开了口:“二位警官,你们把这女人叫过来是什么意思?怎么?想和我玩心理战,觉得我看到她会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之类的?”说到这里略显轻蔑的笑了笑,似乎十分的看不上警方耍的这些‘手段’,简直弱智。
  “不需要。”苏言坐在后面开了口,面无表情,语调沉静:“我们已经通过席谖这位人证,摸到了你们的藏尸地点,既辛锴名下的东方清河高尔夫俱乐部,并且找到了十名受害者的骸骨和遗体。经席谖辨认,最近的那四具正是同她关在一处,并且在物流公司失踪的那四人。”
  “那好啊,你们找辛锴就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闫飞嗤笑:“别拿我书房那本影集当借口了,这点可笑的证据去了法庭根本站不住脚。”
  “辛锴全都撂了,他亲口指认你是他的同伙,并且那些女孩全部都是通过你运到‘盛酒庄’的。”项阳微微一笑,那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不可能!”闫飞起先一愣,随即冷笑出声:“你们警方就这么点能耐,想要诈我?呵呵……”就算是高尔夫球场发现了那些受害者,依着辛锴家律师的手段,依旧能够狡辩一二,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交代了!所以他直觉警方此次的意图是想要扰乱他的思绪,从而使他无意中说漏嘴。
  “有什么不可能的。”项阳从面前的档案袋里抽出了几张a4纸,推到了对方的面前:“我们在他的电脑中发现了加密隐藏文件夹,里面放的都是这些,我相信你不会没见过这些东西吧?证据确凿,他当然没什么可辩解的。”
  闫飞看着那些张视频截图,脸色彻彻底底的黑了下来,被拷在椅子上的双手紧紧握起了拳头,额头上更是青筋暴露。好半晌,才从牙齿间挤出了两个字:“蠢货!”他明明有叮嘱对方这些东西留不得,拍摄之后回味两次就算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尽数留存在了电脑里?!他现在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眩晕。
  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这只能证明人是他杀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着急啊……我们痕迹鉴证的同事还没把这些所有的视频都认认真真看完呢,你就敢保证你未出现在这些拍摄的视频当中吗?”项阳拍了拍手,往后一靠,显得气定神闲:“这里就不得不吹嘘一下我们痕迹鉴证的同事了,水平那叫一个牛逼,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玻璃窗上的反光倒影都能给你看出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而且辛锴会当庭指认你。”苏言接着道:“他会毫无保留的把所有涉案人员都供出来,以求能够得到减刑。”虽说十条人命必然是死刑,但是他的律师仍旧会做出最大的努力。
  她说到这里笑出了声:“辛锴还指认你同x国的几起人口失踪案相关,并且你在该国m大留学期间同样接受过当地警方的调查,不过因为没有证据便不了了之了。我们已经联系了x国负责此案的警局,他们会依照我们提供的证据重新对此案进行调查。”她缓缓的举起了一张照片,正是闫飞书房桌子上相框里的那一张风景照:“这是哪儿?也是高尔夫球场吗?”
  看着环境的确像。
  “闫先生,你要知道,天才都是十分的有创造力的,而且也不会选择一个猪队友。”苏言收起了那张照片,认真的盯着桌子对面的男人看:“你这次跑不掉了。”
  闫飞好半天都没吱声,他的神色不停的变幻,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办。
  江离使了一个眼色,三人陆续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这时,闫飞突然开了口:“我以为你们会对星网感兴趣,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们潜入星网……”
  “不需要。”江离打断了他的话,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出了审讯室。项阳和苏言见状,自然是跟着他的后面也出了去,徒留一脸阴郁的闫飞在里面,唯一的算盘也落了空。
  等到回到办公室之后,江离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双眸紧闭,似乎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累极了,这会儿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项阳和蔡成济在一边小声的嘀咕了一会儿,然后项阳走到了江离的身边,问道:“江队,您不是说‘星网’很重要吗?假如我们有了闫飞的账号和密码……”
  “没有这个假如。”江离半睁开了眼睛:“星网那边的人不是傻子,我们警方拿着闫飞的电脑几次试图进入,早就应该引起对面的警觉了,你信不信就算我们拿到了他的账号密码,最终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而且闫飞和辛锴这些人,理应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负责,我们并没有资格替那些受害者做出任何的交换或者谅解。”他说完,再次合上了双眸。
  南城市警方最近破获的一起特大人口贩卖案,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个案子中涉及到的犯案人员背景之复杂可以说是十分罕见:企业家,明星,律师等等,嫌疑人多达二十余人。消息一经多家官方的媒体报道,热度持续的居高不下,这种极其恶性的案件在全球都实属罕见,社会各界自然是紧密的关注着这起案子的最终审判结果。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给南城市公检法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但凡在将来的庭审中出现任何问题或者瑕疵,都会引起舆论的强烈反弹。所以注定这个全国瞩目的大案件,所有的嫌疑人最终一定都要罪有应得才能平息人民群众的怒火。
  这日的清晨,专案大队办公室。
  项阳和蔡成济正窝在电脑前浏览着网上关于闫飞那件案子的各种媒体和网友的评论,蔡成济砸吧砸吧嘴儿:“看来有时候资本的力量也是相当有限的嘛……至少这次他们就没法依靠金钱去逃脱法律的制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项阳长叹了一口气。
  二人似乎是想到了那十位直至今日还未能确定身份的受害者,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
  “早啊~”这时候苏言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梳着高马尾显得十分的青春洋溢。和二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径直走到了江离的桌边,将手中提溜着的大号纸袋放在了桌上,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项阳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而蔡成济则是摸着下巴,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
  下一秒,项阳就拿起水杯,装模作样的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然后磨蹭着到了江离办公桌不远处,恨不得用眼神把那纸袋烧出两个洞来。
  “咳咳!!!”蔡成济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下一秒,他的背后传来了十分有磁性的男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项阳只觉得后脖子一凉,心头一惊,猛然回了身。杯子里的水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溅了出来,将他的前襟弄湿了一大片。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尴尬,他举了举手中的水杯:“我……我喝水。”
  江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的从其身边绕了过去走到自己的位置,在看到桌上的纸袋之后也是微微一愣,待到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之后,眼底染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随手将纸袋拿起放在了桌子底下,挡住了办公室内那几道若有似无的探寻的视线。
  叮铃铃铃铃。
  江离看了一眼正在那里抖落自己胸前衣裳的项阳,起身走过去接了电话:“专案大队。”
  “……好。”他挂断电话之后,见众人都正看着他,便摊了摊手:“六合区秦水路,准备出现场吧!”
  “不是吧……”
  “就不能消停两天?!”
  伴随着大家的抱怨声,警车驶入了六合区秦水路上的一个名为‘华耀府’的小区,停在了一栋高层底下。这个小区年头比较久远,到现在大概都有二十来年了,所以设备都比较老旧,走廊还是那种水泥的。
  众人一路顺着破旧又不太干净的楼梯上到了四楼,左手边那户的门正四敞大开,还拉了警戒带。
  “什么情况?”项阳问旁边的一个派出所民警。
  “这说起来,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不过我们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所以敢保证现场没有任何人为的破坏。”民警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屋子里的主卧方向。
  苏言垂头看,从主卧室的门口有血迹,一直蜿蜒到玄关处。
  他们几个人穿上了鞋套,小心的避开那些血液痕迹走到了主卧门口,只一眼蔡成济就吸了一口凉气。
  卧室里的墙壁上,床头上,床单被罩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而此时躺在床上血泊里的是一具女尸,根本无从辨认身份。
  之所以无从辨认是因为……对方没有了头。
  第75章
  “卧槽……”蔡成济站在门口啧啧称奇:“项阳,还记不记得咱上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现场是啥时候?”
  “要是单论血腥程度的话,应该是两年前那回,就宏德保险大楼上自杀的那个人。”项阳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了不忍回忆的神色:“从三十几层的天台跳下来的……”说道这里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大家也都基本上想象的到,全身如烂泥一般,头盖骨都能摔成几瓣。
  法医张启山这会儿也带人进了来,率先进入了卧室当中,看着屋子里的状况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和身边的实习生开始忙活起来。一边带上了手套,一边说:“项阳说的那件事我也有印象,当时是另一个同事出的现场,回来就和我说,入殓都没法入,那叫一个惨。”
  几个人长吁短叹的,江离则是返回了那两个派出所的民警面前,客客气气的问了两个人的名字,瘦高个的那个叫李辉,稍微矮一些,壮实一些还带着眼镜的那个叫冯彬。
  二人都是六合区惠兴派出所的治安民警,江离这么一询问,两个人就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清楚明白。
  据李辉所说,基层派出所最近这段时间为了配合市里的精神和全市局范围内的统一行动,他们一直都奔波在打击黄赌毒的第一线。里面的受害者就是他们接到群众举报,并且用网安上了技术,盯了很久的一位皮肉生意工作者。这名死者也不是自己单干的,背后都是有组织的,这个组织在南城市内还算是规模比较大,现在他们就是配合扫黄大队要把这个组织彻彻底底的连根拔起。
  好不容易今天接到网安的消息,说是这边或许有动静,他们几个一大早就过来这边蹲守了,这名死者在他们所谓的‘组织’里地位还算不错,想着逮个现行带回去从头审。没想到的是,他们在楼下蹲守,那个‘顾客’来了之后上去了,没到五分钟就神色慌里慌张的下了来,直接一溜烟的就跑了。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李辉和冯彬直觉不对劲,于是所里几个一商量,就由他们两个上楼来看了看。二人上来的时候,防盗门是四敞大开的,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看到现场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上报了这个情况。
  “盯了她这么久,具体的身份信息应该有吧?”江离接着问。
  李辉点了点头:“我们这边一直以来得到的信息呢,她做生意时候的自称是‘玲玲’,算是老油子,之前被处理过两回,看守所都快要认识她了!身份信息的话……”
  旁边在查找手机的冯彬急忙把电话递了过来:“这是我让所里给发过来的身份信息,她原名叫祁可玲,今年二十七周岁,户籍地是外地的,据她自己说是没什么家里人。”说完之后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屋里那个是她本人,现在没了头,我们光靠身子,可看不出什么来。”
  “嗯,回头我们会进行指纹核对。”江离把手机还给了冯彬:“那个‘顾客……?’”
  “我们这边只有网安部门提供的他和祁可玲在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和他的账号。”
  “这就可以了,我到时候联系网安那边精确一下他的相关信息,瞧着现场痕迹和死者的死亡时间,这名‘顾客’和死者死亡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里的凌乱。
  “但是他有可能无意中破坏了一些现场的初始痕迹,还是要带回去问一下的。”苏言接口道。
  ……
  市局专案大队办公室。
  苏言刚从法医室那边回来,还没进屋的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那几个熟悉的男声,办公室门半开着,他们几个倒还真是不避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个市局刑侦支队的女人太少了一些,所以平日里这些老爷们儿就逐渐开发出了女人的专属技能,八卦。真的,这男人要八卦起来一点都不逊色,再加上这一群人观察力超群,连哪个领导在家被老婆挠了他们都能知道。
  就问你们可怕不可怕。
  她摇头轻笑,拉开门进了去,好笑的看着不停在地上转圈的蔡成济:“蔡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离着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动静了。”
  蔡成济闻言一拍巴掌,走到她的办公桌边开始了滔滔不绝:“这不早上派出所人说的那个‘顾客’,咱们查到他的身份信息了,然后刚才我就联系了他。你猜怎么着,在我表明身份之后,那头说话都是哆嗦的。”
  “正常,那一般人见到屋里的情况,不吓得尿裤子都算好的了。”丁凯岳嘿嘿一笑:“这位还能硬着腿脚跑了,算心理素质过硬了,不过你说他为啥不报警呢?”
  “报警干啥,报警了咋说,我来这里嫖娼,结果人死了?”项阳‘啧’了一声,他说的这都是普通人的思维,谁都不愿意惹一身骚。要不是因为派出所一开始就在那盯着,谁又能知道这人去过?
  “那他来不来配合调查?”苏言问道。
  “来,说是一会儿就过来。咱们现在不仅掌握了他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还知道他的工作单位,他要是不来找到他单位去不是影响更不好。”蔡成济说完之后,这个话题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几个人开始研究晚上下班之后去吃点什么。最终一致同意,要是今晚不需要加班的话,敲江离一顿,毕竟上个案子结案之后,这是江离亲口承诺的。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们喊了一声‘请进’,便探进来一个人头,表情是战战兢兢的:“请问……这里是专案大队吗?我找一位姓蔡的警官。”
  “我是。”蔡成济站起身招手,示意他进来:“谢喆,是吧?身份证拿来我看一下。”
  “是。”男人从钱夹里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周边的环境打量了一遍,他就是普通人的长相,一张大众脸带着黑框眼镜,身高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偏瘦。这会儿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有点贼眉鼠眼的感觉。
  “行,你跟我过来吧。”蔡成济在确定完对方的身份之后,往办公室外面走去,然后冲着苏言努了努嘴:“言妹子你跟我一起来吧,你项哥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
  “好的。”苏言站起了身。
  三人一起去了问讯室,在男人缩着脖子坐稳当了之后,蔡成济也拉开了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他板着一张脸,用手指节敲了敲桌子:“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谢喆抬头看了桌子那边的二人一眼,又迅速的垂下了脑袋,摇了摇。
  “不知道你还来?”蔡成济挑眉,语气不是特别的客气。
  “就……”谢喆缩了缩脖子:“警察给我打电话,我怎么敢不来,不是说警民一家亲,我身为公民就得配合你们工作。”
  “你还挺明白事理。”蔡成济被他这幅态度搞得哭笑不得,然后很快就正色道:“今天早上七点二十左右,你人在哪里?”
  “我……”
  蔡成济不给他说出否认的话的机会,一秒也不停的步步紧逼:“去没去过位于六合区秦水路的‘华耀府’小区?”
  “没……”
  “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啊,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而且也有你的联系方式,可以调取出你当时的位置和轨迹。在这里撒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被他这么一吓唬,谢喆登时就慌了神,黑框眼镜后面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显示了他此时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他是南城市内一家国企的职员,也没有什么犯罪前科,可以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在挺了没几秒之后,就泄气交了底:“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我是去过华耀府。”
  “去那干什么?”
  “走……走亲戚……”
  蔡成济听到这个回答,只是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包含煞气,堪称死亡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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