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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闻东脖上青筋暴起,突然发力,冷喝了一声,擒着龙盛年的脖子一路往前推,狠狠地把他砸在了祭坛台阶上,几乎是以压制性的优势,把龙盛年死死地压在身下。
  闻东的脖子似乎都被掐得变形了,他自喉咙里发出一声狠厉的挑衅:“龙神,你要晓得,我这一千年来,从未刻意杀生,恭喜你,你是第一个。”
  第113章
  姜琰琰躺在地上,她斜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闻东和龙盛年。
  砰地一下, 像是什么东西爆裂开来。
  黑色的玄蛊像是一阵巨大的海浪在闻东脚下蔓延, 沿着台阶往下流淌,像是一汪黑色的潮水, 退潮后,留下的是龙盛年腐朽多年的肉身和尸骨, 心口处, 还裸露着肋骨,白骨森森。
  白旗下意识地用铁伞支起身子,挑开在乔美虹身边蠕动的玄蛊。
  姜琰琰看着闻东, 咧开嘴笑了一下。
  那玄蛊像是认得姜琰琰的血, 贪婪地往这边蠕动,闻东见了,只一挥手, 遍地的玄蛊被迅速燃尽, 不留一点痕迹。
  太阳已经爬出了半山腰了,金色的阳光斜着洒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 像是一道为天神下凡铺就的金色大道,闻东便是踏着这般金子般的光芒朝着姜琰琰走过来。
  姜琰琰任凭闻东把自己抱在怀里,她干涸虚白的嘴角动了动, 用气声问了句:“闻东, 你不飞升了?”
  闻东脖子上还留有五个深紫色的指印,那指印边缘在冒着血珠子,一滴一滴地渗出来, 他未管,只将额头贴着姜琰琰的额头,声音软软的:“不飞升了。”
  这句话似不足以表达闻东内心的火热,他抿着嘴笑:“留在人间陪你吧。”
  人有的时候,可以坚强到面对生死都淡然处之,可有的时候,却又感性到因为平凡的一句话泪流满面。
  “你的这个‘吧’字,好像……不是很情愿。”姜琰琰眼角噙着泪,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闻东心里头原本塞满了苦涩,听到姜琰琰这一句,心头豁然明媚起来,他的猫还是他的猫啊,受了伤还是和他这般计较。
  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哄着。
  “情愿,情愿。”闻东强调了两声,手臂用力,只将她搂得更紧了,“咱俩是天定的姻缘,你爷爷当年给你定的婚事,就是我,在白家当白泽的我,我们两人,是在神树底下烧过红簿子的人,跑不了了,你命长,我老不死,简直绝配。”
  姜琰琰“哇”地一声拽上闻东的袖子,她不敢大哭,一哭她肩胛骨就连带着心口一块儿痛,她咧着嘴,一边忍着痛一边轻轻锤着闻东的手臂:“果然的,你还是有事瞒着我,果然的,你这个人是……没什么信誉可言的。”
  闻东突然在她手心里塞了几枚圆圆的冰凉凉的东西。
  那是九枚玻璃珠。
  好像是之前姜琰琰在昆明给辛承买的。
  “我的九枚骨魂,事出突然,找不到东西托放,只能借了辛承的珠子,如今……给你,我的真身都在你的手上,我飞不走了。”
  姜琰琰捏着玻璃珠,眼角的泪滴忍不住地一颗又一颗地滴落:“这算是……聘礼吗?”
  闻东笑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我是很有钱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另一边,辛承突然喊了一句:“九爷,龙灵友还活着。”
  坡下。
  杂草丛生。
  一人高的杂草生得旺盛又热烈,映照着朝阳,和风一起摇曳。
  龙灵友被十三夏那一抛,抛到了坡下,而坡下,腰腹断裂的肖洛明也在,准确的说,是肖洛明的尸体也在。
  自打肖洛明的身子被玄蛊填满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肖洛明了,和龙盛年一样,不过都是龙家玄蛊试验的牺牲品罢了。
  只是,龙盛年身上有八根骨魂,被奉作龙神,而他,只是一个低级的走狗。
  龙灵友动不了了,本能意识告诉他,她的脊椎应该已经断了。
  她只能偏着头,看着肖洛明腰腹里不断地钻出玄蛊,而肖洛明整个人呈大字摊开,毫无知觉。
  像是抱着一丝妄念,龙灵友努力地去喊肖洛明的名字。
  他没回。
  龙灵友伸出胳膊,想要去勾肖洛明的手指尖儿。
  “洛明,你还有意识吗?你醒醒?”龙灵友脸上都是被茅草刮出的血痕,她嘴角渗血,口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他已经死了。”这是闻东的声音。
  龙灵友至今抬眸,也只能勉强看到闻东的衣摆。
  闻东慢慢走到她的旁边:“你也活不长了。”
  龙灵友没管他,只是继续用挪了挪胳膊,想要去勾肖洛明的手心。
  她声音颤颤的:“洛明你醒来,我还有话对你说。我那天让你走,不是我嫌弃你,想赶你离开,是因为我知道大伯的计划了,九头鸟骨,活人祭祀,他吩咐你的事儿都是假的,他真正要拿来祭祀的那个人,是你,是杀完人之后的你,你听到了吗?”
  “肖洛明,你看着我,偏头看看我。”
  闻东皱眉,晓得龙灵友这副模样不过是死前最后一口气硬撑着,她的脊椎骨已经被摔断了,动不了了,心口被坡下龙家设的竹制栅栏给扎破了,活不久了。
  闻东不准备再管,只吩咐了辛承一句:“让她唠叨完,然后送她上路吧。”
  许久,龙灵友像是也放弃了去唤肖洛明,她撑不住了,只昂头看着愈发灿烂的天空,寻龙顶的天空,一直很漂亮,湛蓝得没有一丝云。
  她说:“我就当你听到了吧,黄泉路上,你等我一等,我怕冷。”
  说完便咽了气。
  留了辛承和阿蚁处理龙家的后事,闻东还得带着姜琰琰回帕督安和姜多寿汇合。
  白旗和乔美虹倒是不用太操心,虽然受伤了,但还能走,白旗走得还挺利索,还想扶着乔美虹一起走。
  第一次,乔美虹拒绝。
  第二次,乔美虹气呼呼地说了句“你这个祸害离我远点。”
  第三次,乔美虹没反抗,任由白旗挽着她的手臂,慢慢的走。
  ***
  帕督安。
  羌顶早晨去给姜多寿送了一次早饭,姜多寿便问了一句:“闻东和琰琰他们回来了没。”
  羌顶像是有心事,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姜多寿又问了一次,羌顶还是摇头,可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人声。
  姜多寿支着拐杖出了门,一出门,就看到闻东走在最前头,回来了。
  怀里,还有一只黑猫,正瞪着金黄色的瞳仁看着姜多寿。
  姜多寿想要问,却发觉闻东的脖子上那五个黑黢黢的伤痕,噤了声,只招呼他们往屋子里说话。
  进了屋。
  黑猫灵巧落地,只是一眼,姜多寿就发觉了,这黑猫背上有伤,还挺严重的。
  闻东关上门,说了句:“琰琰受了重伤,本能地化猫了。”
  他说完,又自怀里掏出九枚玻璃珠,原本只是普通没有颜色的透明玻璃珠,可被附着了骨魂之后,尤其是在闻东的手里,似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彩,偏金色,若隐若现的。
  姜多寿只是一眼便是看了出来,面色突变,不解其意,闻东不会是要把这九枚骨魂送给他吧,这……这怎么受得起?
  “造肉身的事,您比我有经验。”闻东把九枚玻璃珠搁在姜多寿的掌心,有示意怀里的黑猫落地去找自己爷爷,继而,朝着姜多寿点点头,“拜托了。”
  姜多寿立刻回过神来,只问:“九爷……不先把这九枚骨魂合体,造了真身,先渡劫飞升吗?琰琰的肉身,可以缓些时候的。”
  姜多寿心里揣度着,紧张地猜测着。
  “我杀生了。”
  和姜多寿猜的是一样的,他整个人松弛下来,像是泄了气,想故作乐观地宽慰一下闻东,又听到闻东说了一句:“也懒得飞升了。”
  这句话似乎表达的意思不够明显,闻东重复补充了一句:“这辈子都不飞升了。”
  他说完,大手摸着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黑猫被摸得很舒坦,眯着眼睛,昂着头,喉咙里轻微的咕噜咕噜声像是烧开的小茶壶冒着小气泡。
  “你研究一下,若需要心头血,你来喊我,我还要……先去找下蛇婆。”
  闻东之前被龙神击了一掌,伤在底子,功德轮的这份功德纵然他不用来增添灵力飞升,也可以用来恢复内力。
  落叶归根,至少,要和蛇婆说一声,帕督安的人,可以回家了。
  ***
  屋内。
  蛇婆似乎早就知道他们归来的消息,羌顶说,自打蛇婆知道寻龙顶的龙家人完蛋了,在屋子里又哭又笑,哭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笑的时候,手掌拍着地面,像是个疯子,他进去看了两次,蛇婆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又出来了。
  “她说了什么?”闻东问。
  羌顶挠头,努力回忆:“她说,她想看看天,想看蝴蝶停在手上之类的,我不明白。”
  闻东进了屋子。
  蛇婆正盯着跟前那蓝色荧光的火堆,这火苗很弱,像是随时会熄灭。
  闻东坐在这火堆的对面,看着面前目光呆滞的蛇婆。
  许久,闻东开口说:“他们都死了。”
  蛇婆没有反应,闻东又说:“您的三个儿子,都死了。”
  蛇婆忽而耸了耸肩,嘴角哼出一声“呵”,曲长的脖子扭了扭,似笑非笑:“怎么死的?”
  “老二杀了老三,老二的女儿杀了老大,因为老大在二十七年前,就杀了老二。”
  这话有些绕,平常人听了,可能需要翻译一下,蛇婆却立刻懂了,她像是彻悟了什么道理:“原来是这样。”
  蛇婆苦笑:“当年我母亲下过预言,说杀死龙家人的只会是龙家人,可他们却都不姓龙,我以为,这句话指代的是先生身边的那位小姑娘,后来想想,他们是都不姓龙啊,他们的本姓,该是尤,却没想到,最终是这样一个循环,这算是自食其果,自相残杀了吧。”
  蛇婆慢慢抬起那沉重的长脖子:“先生刚才说,我的三个儿子?”
  闻东屏息,慢慢说:“我的人在龙家扫尾的时候,发现龙家的祠堂里供奉了一块奇怪的牌位,这块牌位被封在了一个箱子里,平常不见人,打开箱子之后,发现里面写的……。”
  “别说了。”蛇婆摇头,“那人既然已经死了,就别说了。”
  蛇婆慢慢垂下头,泪水从她的眼眶往下淌,一颗又一颗地钻进她的铜项圈里,润得她的脖子湿濡濡的,黏得她有些难受。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个炎热的下午,她躺在阿帕和阿姆的尸体旁边,却被当时的龙家人硬生生地拽了出来,她看着她的族人四处奔逃,她却被拖进了龙家的牢房里。
  帕督安的语言里,玉婆是指可以承接天意的美貌少女,可不精通帕督安语言的龙家人却误以为,玉婆是指代的酋长的女儿,将承接天意错误的理解为拥有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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