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即便一千次，一万次，也会这么选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的世界中，都有一个潜在规则，团体中某个地位的人忽然消失，将会有另一个人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陆绍淡淡道：“小逸被检查出来有智力残缺时，陆樱则因为过去被欺负的事，心理状态不好，换了个国家读书两年才回来，这两年间，家里原本欺负陆樱的人，将注意力放在小逸身上。”
“不如说，被家人努力保护的小逸，让他们感觉更刺激。”
陆绍道：“等陆樱回来，那些人也将目标瞄准小逸，陆樱为了融入那些人，获得更高的地位，便跟着他们一起欺负小逸，她以为我不知道，但我曾看到过。”
“而且，小逸虽然不会告状，但他是个诚实的孩子，换一种问话的方式，也能套话知道，到底有哪些人欺负了他。”
陆绍冷笑，他们陆家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自己家孩子，还一无所知？
“那些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唯有陆樱。”
陆绍说到这里一顿，看向陆安安几秒，没有立刻说话。
陆安安却猜出来了：“因为她的脸？”
“她越长大，模样越像姑姑。”
陆绍说到这里，语气却有些奇怪。
“你知道了？”陆安安隐约明白，陆绍为何会这种反应。
陆绍看向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某次看到她鼻子透光的时候。”
陆安安道：“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于是细致观察，发现她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并非天然的，而是整容成那种样子。”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很想姑姑。”
陆绍也没有隐瞒，“陆樱的存在，弥补了奶奶这一块的遗憾，尽管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奶奶她觉得是真的就好……”
说到这里，陆绍略一沉默。
陆安安轻叹一声：“但你们也没想到，奶奶是清醒的。”
她知道是假的，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到陆安安时，就说出“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这句话，
陆老太太什么都清楚，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在装傻，或许陆老太太心里，也不愿意接受女儿不在人世的事实吧。
接下来的岁月中，陆老太太会一直抱着这块残缺与悲伤，直至生命的尽头。
这便是母亲。
陆绍听完陆安安的话，目露伤感。
“你们现在还想继续这个谎言吗？”陆安安问道。
既然都知道陆老太太没有被骗，在陆家暗处为恶的陆樱，还有必要继续纵容吗？
“只要奶奶不赶她走，我们认为，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陆绍说完，对上陆安安漠然的双眼，苦笑一声：“觉得委屈了小逸？”
“你们委屈你们自己，与我何干？”
陆安安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场骗局，到底是在为了谁好呢？”
陆绍一愣。
他一开始想说，这是陆老太太期望的。
可转念，陆绍又想起，陆老太太都明白。
那么，陆老太太继续这场骗局的意义又在哪里？
是为了她自己？
还是……
为了让他们安心？
陆绍一时怔然。
“我无意插手你们的家事。”
陆安安站起身，“但你们双方，还是找个机会谈谈比较好。”
顿了顿，陆安安深深看了眼陆绍：“奶奶她，还不知道陆樱对陆逸做的那些事吧？”
说完，陆安安起身离开。
封寒陵则晚了两秒，他站起时，压低了声音：“看在你们是家人的份上，姑且提醒你，她的底线，是家人。”
说罢，封寒陵不再多言，随着陆安安离开。
留在陆绍一个人发呆。
“生气了？”
封寒陵跟上陆安安，牵起她的手。
陆安安用力反握住，像是想驱散心中的烦躁：“嗯。”
“因为他们用一个不合格的家伙，‘替代’了你妈妈的存在？”
封寒陵顿了顿，又道：“还是他们为了维持骗局，让欺凌者相安无事？”
陆安安沉默。
两人走了一段路，陆安安才慢慢开口：“都有吧。”
她既讨厌陆家用陆樱代替陆梦花，也讨厌陆家知道陆樱欺凌了陆逸，却没有让陆樱得到教训，甚至连警告都没有。
尽管他们更加严密地保护着陆逸，没有让陆逸继续受伤，却也默认了过去的一切。
“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谁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陆安安道：“找到他们之前，我一直怨他们，若是他们没有丢失妈妈，或许妈妈能在那样好的家庭，快乐地度过一生，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即便是陆家，也有令人窒息的黑暗。
“陆安安。”
封寒陵拉住了陆安安，让她停下脚步，与自己对视。
他将双手搭在陆安安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与她平视：“你好像，说过很多次。”
“嗯？”陆安安看着他，不明所以。
“从知道陆家存在，你便一直在重复，如果他们没丢失你妈妈就好了。”
封寒陵抬手，大拇指抚过陆安安眼下的肌肤，尽管那儿并没有泪水，他的动作却像为陆安安擦拭了眼泪，“不要再自责了，陆安安。”
他每次认真的时候，都会轻念陆安安的全名，却不疏离，更像是郑重地呼唤这个名字。
“你妈妈，从未后悔过她的人生，你的存在，就是她世界的光。”
封寒陵慢慢地说：“我想，如果这世上存在可以操控时间的神明，将你母亲带回年幼时人生的岔口，让她选择，是跟着陆家回去，还是在外流离失所，生下你坎坷度日，她也不会选择前者。”
他深邃的眼瞳中，倒映着陆安安发怔的脸，与逐渐泛红的眼眸。
“即便给你妈妈一千次、一万次机会，我想，她只会这么说——”
“让我的人生，维持原样就好。”
封寒陵的话，让陆安安潸然泪下，她投入封寒陵的怀中，默默无言，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在这静谧的小道中，被风轻轻吹散消弭。
抱着陆安安，封寒陵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温柔：“所以，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去幻想，如果你妈妈能回到陆家，会过怎样的生活，那是并不存在的选项，现实如此，你妈妈也希望如此。”
……
夏星筠看着小路上相拥的两人，听到风中隐隐传来陆安安的哭声，只得绕路去了餐厅。
来到吃饭的地方，她看到仿佛石化的陆绍，再无其他人。
夏星筠暗恼自己起得太早，但也没法在这样空旷，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餐厅无视陆绍，只能硬着头皮坐到陆绍对面。
叫来服务员点餐，夏星筠都快将鲜美的白灼大虾放进嘴里时，对面一直发呆的男人忽然开口：“我也想吃。”
夏星筠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