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祁霜白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也只好先起身告辞。
  在出了国师府的大门,坐进马车后,祁霜白看着关上的帘子,脸上的表情这才松动了下来。
  “贵不可言。”他轻轻念说了一声,眼底一时风云变幻。
  ……
  祁霜白离开后的国师府,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傅五娘却没立即都走。
  昨天她本想见傅观主的,但是却没找到人。今天既然见到了,她自然不急着走。
  而且,刚刚那茶几上的四个字,傅五娘也全都看到了,这会儿她正在询问傅杳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傅杳意味深长道,“祁霜白周身气运紫光重重,世上少有。只要再给他机会,池鱼化龙,也不在话下。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就他还能池鱼化龙?”傅五娘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稽。祁霜白这样歹毒的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才对。
  傅杳不理她,只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点心。
  祁霜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傅五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您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勾当,”傅五娘恨恨道,“假借行商之名,却在笼络草原上的权贵。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观主,您应该不会放任他这般引狼入室吧。”
  这话说到后面,已经满是挑唆的意味。
  “我乃方外之人,去干预世间之事是大忌。且祁霜白现在身上龙气渐显,若是将真龙扼杀,必遭天谴,我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傅杳故意道。
  说祁霜白身上有龙气却不是胡诌。
  在上一世,祁霜白先是娶了草原上的那位公主,接着一直在侵噬匈奴内部。等到匈奴入侵中原建立新的王朝之后,没过几年,祁霜白便推翻了新朝,取而代之,成为后朝的太祖皇帝。
  只是现在祁霜白距离那个程度还有一大段距离,没了林秋的辅助,他再想当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傅杳之所以故意把这些说给傅五娘听,是因为这个世上最仇恨祁霜白的就是她。
  最痛恨的人将来不仅飞黄腾达,还将成为人中帝王不说,她本来可以沾光坐上皇后的宝座,现在却与之失之交臂,自然也就更是意难平。
  意难平这种事,最为磨人心智。
  以傅五狠绝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让祁霜白好过。
  “龙气?”傅五娘果然瞪大了眼睛,“您是说……”
  傅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外面送客的道童已经回来了。
  有了别人在,虽然那人看不到她,但傅五娘也知道这次谈话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祁霜白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运势。
  祁霜白不过是一穷二白的书生而已,若不是攀上了她,他能有现在这番家业?而现在自己和三娘都被他害死,他不仅不会受到惩罚,还有这么大的造化。
  越是想,傅五娘心里就越不平衡。
  “多谢观主告知。”她见来了人,干脆作揖告辞,杀气腾腾地离开了国师府。有些事情她的好好琢磨才行。
  这对夫妻的先后离去,傅杳神色依旧悠哉地吃着点心。
  在道童进来收拾茶碗时,傅杳突然道:“圣人怎么还没召我进宫?”
  道童手微微一顿,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里又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怕早就被这位给看穿了。
  “大概是诏令还在路上?”他最后干巴巴道。之前陛下早就有吩咐,若是傅观主出现在国师府,必然要传信进宫。
  昨半夜的时候他就已经递了消息进宫,按道理说,宫里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
  “还以为你会狡辩一下自己的身份。”傅杳道。
  “……我倒是想,但是在您面前这不是没用嘛。”道童委屈道。
  上头就只留了他一个在国师府看着,因为他年纪小,国师府里里外外都对他不设防,哪知在这里这么快就漏了馅。
  “天玄子很快就要走了,你到时候跟不跟着一起走?”傅杳又问。
  “不知道。”道童道,如果没有被认出来的话,他肯定是要继续跟着天玄子的。但现在被认出来了,上头怕是十有八九会换个新面孔来代替他。
  傅杳点点头,让他收拾茶碗下去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宫里来了人请她进宫,说是皇后有请。
  傅杳一直都在等着呢,至于是皇后还是皇上邀请的,对她来说都一样。
  到了翊坤宫,皇后肚子已经很大了,周围的宫女一脸的小心翼翼,看谁眼里都带了丝防备。偏偏就是这样紧张的气氛下,隔壁的贵妃还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在逗弄皇后开心。
  看来她们两人相处的很不错。
  见到傅杳来,贵妃十分亲昵地问候了她一声,还顺带提了一下钟离好不好。
  傅杳不是个很喜欢打探别人私事的人,若是从前,对于这个问候她自然是一笔带过。但是现在,她却神使鬼差道:“你同他关系很好?”
  贵妃大约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稍微愣怔了片刻,就笑道:“我倒是想与他关系好,只可惜人家不太爱搭理人,我们只从前有过几次交集。但是第一鬼修嘛,总得打好关系,将来有事好歹能念点香火情。”
  她们之间的对话皇后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这会儿直接当做自己不存在。
  等到傅杳和贵妃寒暄完,皇后这才笑着开口道:“观主气色似乎变好了不少。”身材似乎也有些许的改变。从前更显得清瘦,现在更为少女一些。
  “还成。”傅杳在她们二人中间坐了下来。余淑雅比三娘稍微丰润一些,皮肤也就更细腻一点。当然,她们两人最大的区别,还是后者穿齐胸襦裙会更为饱满。
  三个女人凑在了一起,翊坤宫就热闹多了。不过还没过多久,宫外就传来通传,说是陛下来了。贵妃当即就拎着一串葡萄,十分优雅地踩着步子翻回了自己宫中。
  贵妃前脚走,后脚圣人就走了进来。
  这对夫妻俩这次请傅杳进宫,目的十分明确,皇后这一胎有些不太稳当,想请傅杳来瞧瞧。若是能顺便把附身在贵妃身上的那东西弄走就更好了。
  第141章
  对于没有报酬的事,傅杳一律没那份热心肠,“附身在贵妃身上的东西,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和你们有因果。这事得你们自己去解决。”
  “因果?”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现在也不好细谈,帝后也就按下了话头。
  圣人很忙,在翊坤宫小坐了一会儿后就又走了。他一走,隔壁的贵妃又来了。
  “娘娘想赶我走?”贵妃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皇后,那眼神似笑非笑,含嗔带怨,“我原以为,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你多少也该对我生出些感情来。现在看来,原来在你眼里我其实和这后宫中的其他女人没什么区别。”
  皇后叹了口气,“你终究不是人。”在陛下知道贵妃不是人之后,她很快也知道了,“你有自己的修行,又何必一直困囿于深宫之中。”
  “你不必说这些借口。”贵妃不太想听,“你只需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想我走?”
  皇后扶着宫女缓缓坐了下来,“你还是离开比较好。”
  得到这答案,贵妃看着了好半晌,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她们之间的事,傅杳在旁边听着,却没去掺和。
  皇后也有自己的思量。
  差不多再待了两刻钟左右,她也出了宫。
  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傅杳还在国师府,宫里就天天有轿子来请。反正皇宫有吃有喝,还有人聊天解闷,傅杳也乐得天天去。
  三日后,消失三天的贵妃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翊坤宫。宫里的气氛似乎有恢复了从前的和谐,谁也没有再去提走与留的问题。
  这日,因为宫中某位后妃在御花园不慎跌进圣人怀里的事,翊坤宫里,贵妃冷笑了一天,“男人就是这样,对于投怀送抱的女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今日有这个什么安贵人,明天就能有别的花贵人。从来没有最喜欢的,只有喜欢最好看的。”
  “你消消气。”皇后将茶杯往贵妃面前推了推。
  贵妃却看她道:“我是怕你被骗。”
  都这么长时间了,皇后哪能没看出来她对陛下很不喜。不想她出言过分桀骜,皇后正想转移话题,却听旁边傅观主冷不丁开了口,“男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那可就多了。”贵妃在说的同时,顺便又黑了一把圣人,“反正不能是太极宫那位那样的。至少是有钱钱愿意给你,有权权也愿意分你。一边嘴里说喜欢,另一边又暗自防备,这最多是说喜欢他自己。”
  “有钱的话,钱会愿意全部给出去?”傅杳抓住了重点。
  “当然。”贵妃甚有经验道,“早年我刚化形的时候,那些个臭男人个个都捧着一堆金银珠宝在我面前。只可惜,这些俗物又怎么能入我的眼。”
  “这样,受教了。”傅杳突然觉得被钟离喜欢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三人正聊着的时候,外面尚衣局的尚宫求见,她们是来为皇后裁制新衣的。
  皇后召见她们后,恰巧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了新进贡的雪绡衣料,于是便让尚衣局的宫人给傅杳还有贵妃也都各自裁制了八套夏裳。
  这些都是小事,没什么好拒绝的。
  谁知尚衣局那边动作很快,次日,傅杳在国师府就收到了宫里送来的八套夏裳。
  尚衣局大概是按照她这皮囊的年纪缝制的裙裳,颜色大多粉嫩,颜色轻盈灵动。
  傅杳从前活着的时候偏爱稳重的色调,衣着大多以湖蓝月白为主,后来为避免日光照射,时常一袭黑衣着身,渐渐成了习惯。
  现在她见到这些鲜嫩的颜色,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这大概就是‘人越老越爱俏’?
  傅杳自我调侃了一句,最后进宫时选了最上面的粉色齐胸襦裙。这布料不知是什么材质所织,颜色如四月桃花里藏着的一抹粉,颜色浓淡得宜,清丽可人。
  尚衣局的绣娘们还很贴心的给每一套衣裳都搭配了缎带,比如这一套粉裙搭配的就是月色的暗纹织锦缎带。
  忽视掉天玄子见到她这身打扮如同见到鬼的表情,总体来说,傅杳对新衣裳很是满意。主要是穿着是确实舒服不少。
  一来二去的,她以前的黑裙彻底被新衣压在了最下面,而宫中的尚衣局也和当初御膳房一样迎来了新的春天——皇后很高兴傅杳能装扮的如此鲜活,于是下令让尚衣局又加了八套夏裳不说,连冬装都给安排了下去。
  对于皇后的热情,傅杳一切都听之任之。
  等她闲来无事回道观瞧瞧的时候,她如愿以偿收到了道观众人愣住的眼神。
  “怎么,”傅杳抬了抬下巴,“没见过?”
  众人齐摇头,“确实有些罕见。”
  “瞧你们这点出息。”丢下一句‘弄点好吃的’,傅杳又去了隔壁邻居家。
  隔壁,钟离正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翻阅着什么,傅杳一来,一只手压在了他的书上。
  那双手白玉无瑕,钟离知道是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墙头小鬼们说的话。
  “……观主往您怀里靠了去,您可是半点都没拒绝。”
  没想到她竟然会那么明目张胆,偏偏他还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两天来,他也仔细想过了。风起萍末,浪成微澜,有些事情如果不想它发生的话,必须得尽快扼杀。
  心中主意已定,钟离抬头看她,却见眼前的女人一袭粉裙,发髻挽了个少女螺髻,耳垂上淡粉的珍珠铛微微晃着,让他不禁微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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