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王国舅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相反他的妹妹能一路坐到贵妃的位置,这么多年都是他里外帮了很多的忙。
  他可不是怕沈玦也不是畏惧镇南王府,而是圣心难测,按理来说王贵妃执掌凤印这么多年盛宠不断,沈恒璘他又委以重任,时常夸赞他能力出众。
  应该早就封沈恒璘为太子才对,可他非但没有,这些年还隐隐有提拔沈恒箫的意思。
  沈恒箫生母位份低,成帝就把他送给了贤妃,贤妃的父亲可是内阁辅臣,成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谁也不清楚。
  虽然他也不喜沈玦,但与真正的大业比起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也绝不容许有任何横生枝节的事情发生。
  故而王国舅才会领着王林诚上门请罪,找补救的机会,主要就是为了让成帝看看他的决心,他才不怕被人看见,越多人看见反而越好。
  徐福坐立难安了一个上午,心中怕着呢,生怕他们神仙斗法自己这样的小喽啰会跟着遭殃。
  他又不是镇南王府世代的仆人,而是内务府指派过来的,他可不想因为沈玦而得罪了国舅爷。
  就这么担惊受怕的等着,总算是等到了沈玦派人请国舅爷进府。
  沈玦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眉眼挑了挑,就看着王国舅和五花大绑的王林诚出现在了正厅。
  “真是对不住,昨儿多喝了几杯酒,没成想就睡到了这会,竟是让国舅爷等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
  沈玦慢悠悠的一字一句道,嘴上说着是抱歉,可看他的样子却不像知错了的样子。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沈玦说到酒喝多了,是意有所指的,他有没有喝多不知道,这下头跪着的这个才是真的喝多了。
  “贤侄言重了,我比你父亲小几岁,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喊我一声叔父,都是我管教无方,竟然让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惭愧。”
  秦琅已经睡醒了,方才两方见礼之后,他就有些忐忑的在等着,要是王家真的是来砸场子的,他说什么也要站在玦哥这边的。
  结果就听见王国舅情真意切的道歉,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昨日玦哥就说过王家一定会上门赔罪。
  不仅邱浩然不信,他也不信,堂堂国舅爷给个毛都没长齐的晚辈赔礼道歉,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就算是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心里暗暗的道了句,玦哥牛逼!
  若是换了旁人,王国舅都赔礼道歉了,肯定是诚惶诚恐的,而沈玦还和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哦,昨日的事啊,叔父不提我都要忘了,不过是小事而已,值不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王国舅扬起的嘴角缓缓的落了下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小事?这是还不满意,还不打算松口?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当众出言不逊有辱斯文,我已经罚过我这逆子了,若是贤侄还觉得不出气,荆条就在这,贤侄只管出气,今日便是把这逆子打死我也不会眨眼。”
  这也太狠了,饶是秦琅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以前他还总说他爹管他太严苛了,这会才知道,他爹对他真是对亲生的。
  秦琅想劝沈玦算了,王林诚昨日也没有讨着好,都已经付出代价了,就不必真的打了吧。
  没想到就看着沈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真的朝王林诚走了过去。
  王林诚已经跪的有些麻木了,看到沈玦过来有些惊恐,他这会甚至已经不敢去想恨沈玦,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沈玦的对手,他认输。
  他还有大好的年华,如何能真的荒废在这里,就求助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王国舅大约也没有想到沈玦真的会这么做,微微一愣,看着王林诚的眼神,犹豫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还往边上挪了一步,侧过脸去,意思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王林诚此刻万念俱灰,他知道王家所肩负的使命,但他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抛弃,三弟之所以在广州肆无忌惮,父亲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处理犯的事。
  就是因为三弟是被全家抛弃的那一个,他出生就让王家蒙羞,他不配待在京城里,他同情三弟也看不起三弟,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另一个他。
  沈玦直接将他背上的荆条取了下来,王林诚这会已经低垂下了脑袋,不再挣扎,闭着眼在等疼痛的到来。
  顿时屋内的气氛凝重了起来,就连秦琅也瞪圆了眼睛不敢眨。
  在众人的目光下,就看着沈玦把玩起了手中的荆条来。
  “不知道是这个抽着疼呢,还是鞭子打的疼。”
  王国舅神情已经有了一丝的松动,但他抬了抬头还是没有开口求情。
  沈玦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自己已经给他了无数的机会,他都没有把握,那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话音落下,一声清脆的荆条声响了起来。
  王林诚紧紧的闭着眼睛,心如死灰的等待着鞭笞,那清脆的声响响起时,他更是浑身一个激灵。
  可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王林诚紧闭的双眼微微的睁开,这才看到那根粗糙的荆条,落在了地面上而沈玦早就已经往回走了。
  他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沈玦是想要做什么?
  同样好奇的还有屋内的其他人,尤其是王国舅,“贤侄这是觉得还不够解气?”
  沈玦直接就坐回到了位置上,“我又不是蛮夷要靠打人来解气。”
  “贤侄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日我儿效仿而已,这都是我与逆子的意思,与贤侄无关,贤侄大可不必有负担。”
  王林诚一脸震惊,沈玦放过了他不愿意打他,可他的父亲还要把他往前推,就是为了让沈玦消气,他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他很想好好的质问一下父亲,却又觉得无比的心寒,口中苦涩万分,什么话都说不话出口。
  沈玦一手支着下巴,把这对父子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忍不住的露了丝轻笑,“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不过是小事,我都已经忘了,原来叔父是不信啊。”
  这会王国舅真的懵了,他不懂沈玦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听沈玦懒洋洋的继续道,“昨日令公子确实言语有辱让我不快,可我也泼了水弄伤了他,一来一往就当是扯平了,我沈玦从来都说一不二,说是忘了便真是忘了。”
  说着给阿冰使了个眼色,阿冰就不知从何处取来了匕首,快速的上前将王林诚身上的绳索给解开了。
  见王林诚已经恢复了自由站了起来,沈玦就懒洋洋的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也不留叔父和王公子了,请回吧。”
  一直以来王国舅都有和广州那边联系,自以为对沈玦已经非常的了解,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针对沈玦安排的。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事情不对,现在这个局面反倒成了他小题大做,把孩子们的玩闹上升了一个层面。
  他好像太过轻敌了,这个少年比他想象中的城府要深,也要更聪慧,难怪连大皇子都会在他手中吃了亏。
  今日他又何尝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坏了父子之情,还根本没能达到想要的目的,这个沈玦实在是不简单。
  “是我一时想岔了,贤侄是个坦荡的君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事是我做的不对,还望贤侄能给我一个机会补偿,后日我将在别院为贤侄设宴,就当是为贤侄接风洗尘顺便赔罪。”
  沈玦挑了挑眉,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看来这场宴席是躲不掉了。
  况且他也不是个会逃避的性子,那就让他瞧瞧,王家和沈恒璘到底还有什么招数可以用的。
  “叔父如此盛情,我又如何能拒呢,后日我必准时前往。”
  王国舅的目的达到了,看沈玦也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就提出府上还有事要先走,就领着王林诚回去了。
  全程王林诚都只是站在一旁,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疑惑沈玦为何放过,更心寒自己父亲今日的所作所为,这一日是他此生最为耻辱和难忘的一日。
  等出了王府,王国舅才收起了方才和善的神情,心情有些复杂,沈玦比他原本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他得进宫一趟讨个主意。
  “虽然沈玦已经说了不怪你,但你让王家丢了脸面,为父对你很是失望,我现在还有要事,你自己回去面壁思过,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见我。”
  王林诚有很多的不甘和愤懑想要问出口,但在这一刻他都咽了回去,在父亲的心里,只有王家,他只能做最完美的王家子弟,绝对不允许出错。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更是渴望父爱的儿子。
  王林诚觉得自己即便穿回了衣衫拿掉了荆条,却依旧无比的狼狈,面对父亲的话,他一言未发干脆的转身离开。
  王国舅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但现在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呵斥了两声王林诚都没有停下脚步,身边围观的人都已经投来了目光。
  他才不得不碍于面子闭上了嘴,留下一句,“好好看着二公子,别让他惹事。”
  就上了马车,一路往宫内去。
  而府内,秦琅看王国舅已经走了,才眼巴巴的跑到沈玦身边,“玦哥,咱们真要去赴宴啊,我怎么觉得这老头坏得很,一点都不像是真心请罪的。”
  沈玦往嘴里丢了颗果脯,吃了果肉只剩下果核在嘴里咬的嘎吱响,“当然去,有的吃有的喝为什么不去,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
  秦琅嘿嘿的笑着挠了挠脑袋,“我是喜欢凑热闹,但什么时候凑热闹都行,还是玦哥的正事更重要。”
  沈玦就半眯着眼,嘴角勾了个坏笑,“既然是给我们接风赔罪,到时候你就放开了玩,不必压抑,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着。”
  一听这话,秦琅的眼睛就亮了,“这个简单,都包在我的身上!”
  *
  “锦儿,锦儿?”文老爷子看着床榻边的小姑娘又走神了,忍不住的喊了她一声。
  文锦心是在他喊了第二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举着手里的小扇子重新扇了起来,“祖父渴不渴?赵老先生说您要多喝水,若是身子舒服还要多走动。”
  文老爷子就摇了摇头,“我不渴,我只是看你一脸的倦色,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我这有下人打扇子,你要不要去午休一会。”
  她自然是没有睡好,昨晚和沈玦这么亲密的接触后,她的心一直都没静下来,甚至做梦的时候还梦见了表哥。
  至于梦见了什么,她实在是羞耻的说不出口。
  睡得不好,早上又很早就醒了过来,一想到自己昨夜还做了那样的梦,更是羞耻的不敢和沈玦见面,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早早的逃了出来。
  这会心虚的很,就怕被文老爷子给看穿了,红着脸说是没有睡好。
  “你这丫头,我人就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而且那位赵老先生医术如此高明,他都说了我是要慢慢的调理,急不得的。”
  文锦心确实也有些心急,怕祖父会出现什么意外,只能尽可能的规避这一切。
  好在这一世她已经提早的见到祖父,又有赵老先生进府医治,也能多些时间陪在老人家身边,她把能做的都做了,才能不留遗憾。
  这会被老人家看出了心思,就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她也确实不在状态,应该要休息,就把扇子交给了身边的下人。
  “您说的对,那我先去小憩一会,等下再来陪您说话。”
  或许是真的困了,一沾枕头她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睡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正好起身的时候老人家的药煎好了,是由赵老亲自端来的。
  昨日沈玦就拍板让赵老来负责老爷子的病,文锦心在这事上并没有和沈玦客气,今日一早就带着赵老直奔文家。
  文老爷子那可是未来世子妃的祖父,赵老一刻都不敢耽搁,更是用心竭力的诊脉开药。
  就连药都是写好药方亲自抓好煎好送过来,正好碰见了,文锦心道了谢又仔细的询问了一些饮食和平日要注意的事项,才由文锦心接过药碗进屋。
  没想到沈玦居然在屋里,更奇怪的是除了沈玦,文月溪也在。
  沈玦是在文锦心刚睡下的时候过来的,今日见了王国舅他就懒得应酬其他人,与沈岳晖商量了些事情,想着闲来无事就到文家多孝敬孝敬文老爷子。
  也好让老爷子能早些对他改观,松口把阿锦嫁给他。
  等到了文家才知道小姑娘歇下了,屋内就只剩下他和文老爷子两个人。
  沈玦从进屋和老人家打了声招呼,老人家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后,就再也没人说话了。
  他倒是很想要找几个话题,可老人家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甚至翻了个身朝着床里头装睡。
  这会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文老爷子的屋内又不能用冰,偶尔有一丝风透进来才能带来几缕凉意,但这简直就是隔靴搔痒几乎没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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