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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就养了一头狼崽子。”男人又坐回了座位之中,看着眼前的残局,顺手拿起了一旁桌子上的草莓,咬了一口。
  “你杀了人家爹妈,还想着他能够对你效忠?有利益的时候一家人,有危险的时候,你就看得出来谁才有用,谁才忠心了。”邵金庭说着,隔着袋子核对着证件。
  “他家人,又不是我杀的,那是龙进荣杀的。”男人说着话,开始吃第二颗草莓,“而且,你不是也杀了龙进荣,等于给他父母报仇了吗?”
  “没问题,我就先走了。”邵金庭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站起了身,然后他心生感慨,“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我还挺想你们的,这下棋,我都没了棋友。”男人说着话,拿起了第三枚草莓,邵金庭看他吃着,咽了一下口水,他忍不住走过去,把这颗草莓抢了过来,放在了嘴巴里。
  草莓应该是刚洗过不久的,上面还有些湿润。
  然后邵金庭低头看向了眼前的棋盘。
  “该白子了吗?”他似乎是查验了东西没错,心情大好,邵金庭看了看棋盘,忍不住拿起了一枚白子。
  “嗯,正该白子。”男人说着。眼神盯着面前的棋盘。
  邵金庭这时候也不着急走了,摸起来几枚棋子拿在手中婆娑着,他思考了片刻道:“若是下这里呢?”
  “那我应该走……”男人沉思了片刻,又落下了一子,“这里。”
  棋局上的战况一下子拉了开来。
  邵金庭索性拉了椅子坐了下来,吃着草莓,又落了一枚子。
  男人皱眉思索着,许久才又下了一颗。
  邵金庭又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婆娑着道:“现在下着棋,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时候,我们在解剖楼的地下室里,就是这么喝着茶,吃着草莓,下着棋。”
  男人点头:“我记着,那时候你输得比较多。”
  “你怎么不说,我下围棋都是你教的呢?再说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现在我的棋技可是今非昔比。”邵金庭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夏未知不在这里。我今天跑得匆忙,把钱包丢了,钱倒是没多少,里面有我和夏未知的最后一张合照,估计现在已经摆在了警察的桌面上。”
  他的话语里能够听出来,是真的心疼。
  男人笑了:“你现在家财万贯,那么多小姑娘投怀送抱,为什么还对她念念不忘?”
  邵金庭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这辈子,也就真的爱过她一个女人。为了她,我赴汤蹈火,马上去死都是可以。当年,多亏是你冷静,把她搭救了出去。”
  男人落下一子道:“你回头到了国外,还不是很快就能看到她了?”
  邵金庭握着白子,抬起头问:“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男人点头道:“挺好的,就是怕追查,不敢和国内联系。”
  “嘿,承让了。”邵金庭说着话,落下了最后一子,这一子却是断了这一盘棋上黑子的所有后路。
  “我输了。”男人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才说出那三个字,他的手伸向了盘子里不多的草莓,却被邵金庭抢了先。
  “给我留点吧。”说着话,邵金庭拿起了那盘子草莓,把剩下的两颗放在嘴巴里,囫囵吃着,最后习惯性舔了一下手上沾染上的草莓汁,“棋局上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可是不像你。现在,所有的线索已经断了。我再躲出去,你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老了,不得不服老。”男人说着话抬起头问他:“没吃饭?”
  “自然!你不知道,警察盯得紧着呢!”邵金庭说完了话,摆了摆手,握紧了那些证件,“这次真走了。”
  门哒地一声轻响,关上了。
  男人看着眼前的棋局,眼神逐渐变了,他忽地叹了一口气,用纸巾捏着,把所有的棋子都扔在了垃圾袋中。
  然后他关上了灯。
  屋子里黑了下来,安静极了,他就待在那漆黑的屋子里,看着对面的楼。
  有一瞬间,男人的眼角划出了眼泪。他慌忙用袖子擦掉了,也不知道这泪水是为谁而流。
  楼宇之中,无数的窗户,亮着各种颜色的灯,像是无数个匣子,里面住着各种各样的人。
  那是繁华,也是寂寞。
  好在过了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
  凌晨一点的南城市局之中,林修然脱下了外衣,穿上了一件蓝色的法医服,随后戴上了口罩。
  此时的解剖间内,已经躺了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尸体的面色苍白,尸斑刚刚浮现,看起来死亡时间不长。
  陆司语已经带好了手套,正在和端午一起在观察尸体的外部状况。
  宋文则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手里捏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放着的是一张邵金庭和夏未知的合影。照片有些年代了,颜色脱落了大半,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两个年轻人,笑得十分开心。
  事到如今,邵金庭终于可以见到夏未知了。
  “今天人倒是挺齐的。”林修然说着话来到解剖台前,“自从宋文你升了支队长,我已经有一段时候没有见过你了。”
  宋文揉着太阳穴道:“519案正查到了关键的时候,这不是各种忙吗。”今晚他们已经跑了好几处的地方,而且看样子,是要通宵了。
  林修然看向躺着的中年男人尸体,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记录表,端午已经在上面填了大半。
  “邵金庭?”林修然念着表格上的名字,“死亡时间根据肛温和尸体状况,大概是两个小时之前。”
  “我们最近正在通缉的重要犯人,杀害于蕙芝的凶手。”宋文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毒发,没有救下来。”
  “上次于蕙芝的尸体还是我帮忙验的呢,你们这案子可是够邪门的,这才没几天,又死了一个。”端午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
  宋文在一旁道:“快结束了。”
  林修然问:“你估计还有多久?”
  宋文想了想:“已经开始收尾了,快的话,明天就有结果,慢的话,差不多半个月吧。”
  “那看来已经胜利在望了。”林修然又看了看尸体的特征,“没有外伤,很明显的中毒致死,服毒畏罪自杀?”
  “是谋杀。”陆司语在一旁忽然开口道。
  “那就是杀人灭口?”林修然问着话,拿出了手术刀,娴熟地划开了尸体的胸腹部,“既然确定是中毒,那我们就先看胃容物了。”
  暗红色的胃囊小心取下,随后划开,流出一些红色的汁水,进行称重。
  “草莓,而且不多,毒是下在草莓上吗?”林修然辨认了一下问。
  “不,不是草莓,如果是草莓的话,他可能会有警觉。”陆司语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拿起了邵金庭尸体的右手,仔细地查看他的指腹,灯光之下,手指的指端,有一些异常的反光。
  “毒,是下在围棋里的。”
  宋文皱眉:“那他怎么能够确定邵金庭一定会去陪他下棋,又一定会拿起草莓来吃呢?”
  “因为熟悉……”陆司语抬起头回答他,“看似是随意的安排,可实际上,每一个步骤,都是根据对方的习惯被精准计算过的。”
  那是一个专门为邵金庭准备的局,从他拿起棋子起,就是一盘死局。
  .
  凌晨四点的南城市局,宋文和陆司语快步走入了审讯室。
  在他们的对面,戴小曼已经坐在了审问椅上,最近她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对环境熟门熟路,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就是此时她刚刚从被子里被狱警提溜了起来,又被押送到了这里,不住揉着眼睛,她的妆容早就已经洗去,身上也换了一身囚服,这样的衣服,一张素颜,还是难以掩饰她眉目之中的妩媚之态。
  宋文坐好以后,对着一旁的观察室做了个手势,坐在对面的徐悠悠和叶筝就开始进行视频录制。
  今晚特殊情况,他们一直加班到了现在。
  徐悠悠觉得有点突然:“宋队这是想问什么?邵金庭刚死了,现在为什么又忽然要问戴小曼?”
  叶筝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消息,只是听说一队那边跟着邵金庭的那一组晚上遇到了一些事。”
  审问室里,戴小曼似是觉出来这次和以前的几次有些不同,捋了一下自己耳侧的头发问:“宋队长,我已经足够配合的了,你们也已经把所有的孩子找到了,还来找我问什么。”她说到这里,眨了眨眼抛了个媚眼,“莫非你是三更半夜的,想见我了?”
  陆司语坐在她的对面,低垂着眼帘,一直没有出声。
  “我们有重要的信息想要和你核对。”宋文严肃开场道,“虽然,于蕙芝已经死了,但是在对其他人的审问中,我们却无法确认一点。”
  戴小曼有些漫不经心地抬头问:“什么?”
  宋文没有绕弯子,直至主题:“很多人都说是听从鱼娘娘的命令,现在却没有明显的证据能够证明于蕙芝就是他们所说的鱼娘娘。你能够给我们提供其他证据吗?”
  戴小曼犹豫了一下道:“我吗?这个在我第一次的审问时就说过了,我只是远远见过她,并没有直接接触过。”
  “可是她人已经死了……”宋文有些为难地皱眉,“那么戴小曼,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鱼娘娘可能只是一个代号,是负责统筹安排的最高指示人,是负责对外接活的联络人。于蕙芝可能只是替罪羊,鱼娘娘有可能并不是她?”
  单从鱼娘娘这个词,这个称谓,根本无法做出什么判断,年龄,甚至是性别,都不一定。
  甚至有可能,鱼娘娘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他们对这个人的了解,只是来源自数处口供,其中只有戴小曼的口供明确指出鱼娘娘是一位中年女人。
  戴小曼愣了一下:“这个,应该就是她吧……我并没有听说有别人有那么大的权限。”
  “我倒是觉得,鱼娘娘可能是其他的人。”宋文说到这里,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戴小曼。
  陆司语忽然抬起了眼眸,目光直视向她,缓缓开口,“比如,鱼娘娘,也可能是你……”
  第189章
  戴小曼可能才是真正的鱼娘娘。
  这是之前宋文和陆司语进行研究和讨论之后, 得出的一个结论,随后他们又针对此进行了一系列证据的搜集。
  直到昨天晚上, 一切才得到了证实。
  整个推理有些大胆, 陆司语的话说出,戴小曼还没回答,坐在观察室里的徐悠悠还有叶筝就先愣住了。
  徐悠悠在观察室里直接皱眉摇头道:“不可能吧, 如果不是根据戴小曼的线索,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那么多的孩子,我不信她是鱼娘娘,她这么跑来自首,然后还背叛迫害了自己的组织?虽然说这群坏人本身有点疯癫, 但是这也太不合逻辑了。”
  叶筝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道:“我相信他们这么说, 一定是有原因和证据的。”
  审问还在继续, 坐在审问室里的戴小曼噗嗤一声笑了,然后她抬起头来,像是听到笑话一般看着眼前的两人,她的声音有些慵懒:“我?鱼娘娘?怎么可能?我如果是幕后的人, 为什么还需要让你们帮我去救我弟弟。”
  “去地铁救你弟弟,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和圈套。只是你没有想到, 他们那么多人, 都没有困住我们。不过,那不是关键……”宋文眯了一下双眼继续解释,“被抓了以后, 你们很快就供述了事实,因为这样,可以将你和你弟弟和整个组织划分开来,你们的身份,就从组织者,变成了胁迫者,这是一种对你们的保护。”
  戴小曼的眼波流转,用指尖玩弄着头发,悠闲地说:“宋队长,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这么指正我,也麻烦有点实证。”
  “你之前撒谎了。”一旁的陆司语似是看不下去她一直装糊涂,卖弄风情,毫不留情戳穿了她,“我们从新查找了我们可以获知的,戴小文在地铁上行窃的监控照片……”
  陆司语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把几张照片在戴小曼的面前一字排开。
  “这一张,这一张,还有这一张。”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如剑看向戴小曼,“你都有在监控之中出现,这应该不是巧合吧?戴小姐。”
  审问室里一时沉默,戴小曼低下头看着那几张照片,她咬着唇,忽然不语。
  她就在那几张照片之中,那时候她的目光,看着戴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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