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崔颢应了一声:“那我去闫家门口等着。”
“去吧,”闫大太太点头,“没有闫家人引路,你找不到那些东西到底藏在了哪里,江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不能将深山林都挖了遍。”
崔颢点了点头,看向闫家仆妇:“劳烦你们照顾大太太。”说完他转身走出了门。
闫家仆妇不禁道:“没想到这位崔家爷对四小姐能如此……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看着是个粗人到了关键时刻也算得上情真意切了。”
闫大太太望着崔颢的背影,她眼睛中却没有半点的感动,反而是异于常人的平静。
“走吧!”闫大太太淡淡地吩咐。
闫家仆妇一怔:“不如我们在这里待到天亮,这样的时候要去哪里?”
“我说走就走。”闫大太太冷冷地道。
远远地离开这里,一直等到闫家出事,衙差找上门,这样才能洗脱她的嫌疑。
闫大太太一身轻松,身上的伤仿佛也没那么痛了,整个脊背挺直起来,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
天还黑着,闫大老爷就带着下人一起上了山,那是闫家祖宗埋骨之地。
闫大老爷没想到父亲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藏在此处。
万一被人盗掘岂非得不偿失?
不过大家族都有这样的习惯,将物件儿埋于土下才最安全。
“还愣着做什么?挖开看看。”
闫大老爷一声令下,闫家家人开始动起手来。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树上落满了乌鸦,坟地中偶然有动物鸣叫,让人打着寒颤。
“大老爷,若是被人发现,我们要怎么说?”闫家管事低声道。
“怎么说?”闫大老爷冷冷地道,“我们家死了人还不够吗?我可是为了安葬我那可怜的弟妹和侄儿。”
闫家祖宗的棺木终于被请出来,棺盖打开,闫大老爷遣开人,拿着火把向棺内照去,里面的尸身早就腐烂,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不起眼的罐子放在角落里。
闫大老爷跳进棺材中去拿罐子。
“咔嚓”一声踩断了先祖的尸骨,闫大老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闫家怀揣巨宝多年,如同锦衣夜行,现在终于到了揭晓一切的时刻。
闫大老爷抱住了罐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伸手摸过去,掏出了支发簪,他拿着手中的火把仔细地看去,发簪是用一块上等的玉料雕刻而成,簪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火把光芒摇晃之下,那凤凰仿佛也活了过来。
“宝物蒙尘啊,”闫大老爷喃喃地喊着,“这若是清洗干净,该是什么模样。”
前朝皇族爱玉,几乎将世间所有的美玉都搜刮干净,末代君王又擅雕刻,他雕出来的东西,哪怕顶尖的工匠也难及。
这样一件东西,定然能卖个大价钱。
闫大老爷看得太过仔细,没有注意外面的情形,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黑暗中一张脸映入眼帘。
那人用黑布掩面,一双眼睛如同黑夜中的野兽。
闫大老爷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棺木里,等他想起来要高呼时,只觉得脖颈上一痛,眼前发黑,顿时晕厥过去。
等闫大老爷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耳边一阵喧闹声。
“大老爷,这一晚可睡得熟?”
少女的声音传来。
闫大老爷顺着声音转头,看到了徐大小姐,徐大小姐身边是江阴知县韩大人。
“闫大老爷,你为何会睡在棺木中?”
闫大老爷这才想起昨晚的事,他立即低头看过去,他找到的陶罐已经不见了,他在手中把玩的玉簪也不翼而飞,陪伴他的只有腐朽的先祖尸骨。
他昨天好不容易找到的珍宝全都被人抢走了,抢走东西的,就是那打伤他的人,想到这里闫大老爷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地握住,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淌下。
天塌了。
闫家苦苦守了百年的珍宝全都不见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韩勋目光中带着几分威严。
闫大老爷张开嘴,不由地脱口而出:“丢了……丢了东西,有贼,有贼……”
“丢了什么?”韩勋再一次询问。
闫大老爷顿时愣在那里,他不能说,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不可能告诉衙门的人,否则不要说那些东西追不回来,闫家人也会性命不保。
心神激荡中,闫大老爷感觉到胸口一闷,又差点晕死过去。
徐清欢道:“闫家坟茔被挖开,闫大老爷晕厥在这里,只怕另有隐情,闫大老爷身上还有伤痕,也要让仵作验看。”
“没事,”闫大老爷忙道,“只是家中一再出事,我想挪动祖坟……昨晚……我不小心……摔在棺木上……因此晕厥过去。
我脸上的伤,是与家中内子有了争执,为此我已经休弃了她。”
“是吗?不过,恐怕闫大老爷空口无凭,需要仔细核实才好,”徐清欢说着看向那一片狼藉的闫家祖坟,“这样才算对得起闫家的身份。”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个比一个怂
听着徐大小姐的话,闫大老爷眼睛圆睁,一颗心仿佛要跃出喉咙,衣襟随后被冷汗浸透。
若是平日里他定然会十分欢喜,闫家好歹是书香门第,绝非表面上的普通百姓,周围的人应该对他们多些敬重。
可现在……他却莫名地害怕。
仿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旁人探知了。
“大……”闫大老爷声音发颤,“……您说……什么……这都是小事,而且……闫家更加不值一提,府衙也不必费心了。”
他希望在这位安义侯府大小姐和衙门面前就是一只不起眼的蝼蚁,不要对他过多的关注,衙门还有那么多事,他不过是个小角色。
整个闫家也都只是个小角色。
“大人,”衙差上前禀告,“闫家的下人脖颈上都有击打伤。”
韩勋点点头:“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说着他吩咐衙差,“将闫大老爷抬出来验伤。”
衙差应了一声立即上前去拖拽闫大老爷。
闫大老爷见势不好,早就已经腿脚发软,身上用不上力气,故意与衙差纠缠。
“闫大老爷,”韩勋见状不禁道,“你还喜欢呆在棺木中不成?你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闫家的祖先都在看着你呢。”
闫大老爷的脸顿时一红,下意识地向棺中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骷髅瞪着圆圆的眼睛正盯着他瞧,身上传来腐臭的味道,衣衫被棺中的黑水浸透,脚下还有腐败的物件和断裂的白骨,他此时如同身处地狱之中。
闫大老爷大惊失色,立即跌跌撞撞地向棺外爬去,还没有站稳身子,就觉得肩膀被压住,紧接着有人上前查看。
“大人,闫大老爷脖颈上也有被击打过的痕迹。”
韩勋点点头:“闫大老爷,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官,闫家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若你不说,那本官只有命人查明了。”
韩勋不等闫大老爷说话,就吩咐衙差:“将闫家的下人分别审问,搜检棺木中的物件儿……”
“大人,”闫大老爷睁大了眼睛,“大人这是何故……我们闫家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这样……我们……”
闫大老爷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韩勋手中握着一件东西,正是昨夜他握在手中的凤头簪。
闫大老爷脸色苍白,几乎就要瘫倒在那里。
“不是我们要来挖坟的,是大老爷吩咐我们来这里的。”
“是啊,是啊,这是闫家的祖坟,大老爷吩咐我们哪有不听的道理。”
“丢了东西与我们无关……大老爷,您快说说啊,我们究竟丢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有人见财起意。”
“我隐约听到大老爷说宝物蒙尘啊,那些人是不是冲着宝物来的。”
韩勋淡淡地道:“闫大老爷,你说的宝物是不是这一件?的确算得上是宝物,而且这宝物隐有腐臭之气,是大老爷从棺木中找到的吧?没想到闫家还有这等物件儿。”
“不,不是,”闫大老爷吞咽一口,“我……我也不知晓。”
韩勋将凤头钗用布巾包裹好:“本官会让人查个仔细,绝不会让无辜人蒙冤,不过有些人也难逃律法惩治。”
“我不知道,”闫大老爷道,“这些与闫家无关,是有人故意陷害……”
闫大老爷慌乱之中,只听有人颤声道:“这是做什么?
闫大老爷转头看去,闫老太爷让人搀扶着走过来。
闫老太爷眼睛圆睁,面容扭曲:“这是我闫家祖宗长眠之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要抬出棺木……”
闫老太爷说到这里,身体摇晃两下几乎要摔倒。
“父亲,”闫大老爷连滚带爬地过来,“父亲,儿子是看家中总出事端,想要给祖宗挪挪地方,却没想到有贼人前来,打晕了儿子……”
闫大老爷说到这里眼睛一转,看向韩勋:“韩大人,我祖父棺木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我不知晓,现在我父亲来了,韩大人有话就问我父亲。”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大夏,什么先皇,他一律不知,更没有见过那凤头簪。
闫老太爷惊诧地看着儿子。
闫大老爷嘴唇一抖:“父亲,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整日里缠绵病榻,儿子正值壮年,如今二弟也在大牢之中,闫家上下的事还需要儿子打理……
有些事太过久远,儿子自然不知晓,父亲不妨仔细想一想,也好回答韩勋大人的话。”
闫老太爷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这个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儿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切都推给了他。
“大人。”衙差从棺木中呈出一件东西。
“这是佩绶啊,天子佩白玉,诸侯佩山玄玉,大夫佩水苍玉,士佩瓀玖玉,”徐清欢看向韩勋,“韩大人,这块佩绶看着像是白玉制成,这棺木果然是闫家先祖的话,那闫家的身份还真的非同一般。”
闫老太爷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闫大老爷缩在闫老太爷身后:“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家先祖棺木中会有这样的东西。”
闫老太爷想过自己威风凛凛地站在人前,说出自己是大夏贵族的身份,如果大夏还有皇族想要复国,他也会成为名臣从旁辅佐,功成名就不用说,即便失败,他也会名垂千古,死得壮烈。
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毫无准备。
闫老太爷终于鼓起勇气:“我……我不知道……那尸骨也许不是闫家祖宗的,是有人鸠占鹊巢,对,一定是这样,我们闫家没有这样贵重的物件儿。”
说完闫老太爷又颤颤巍巍地倒地:“我们闫家不过一介平民,那里会有这样的东西,还请韩大人明察秋毫还闫家一个清白。”
闫老太爷喘了几口气:“这逆子不与我商议就来挖掘祖坟……大人将他带走仔细问询,只要有需要闫家的地方,闫家必然尽心竭力配合府衙查案。”
“闫老太爷这是连祖宗都不认识了吗?”少女的声音响起来,“松江府闫氏的子弟,仿佛也不认识你们这样的本家。”
闫老太爷听到这话,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他们全都查了出来,他们的秘密遮掩不住了,一切真相大白,他们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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