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宁君成驱车载着路泽鸣到他家楼下,路泽鸣刷门禁卡进楼里,不紧不慢地等电梯,食指穿过钥匙扣转着圈,钥匙圈还是郑乔去四川带回来的熊猫图案。
  他像往常一样找出钥匙开门,没想到屋子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抬手摸索墙上的开关,灯光亮起才发现郑乔窝在沙发里睡觉。
  路泽鸣走过去揉她的头发,温柔出声,“怎么在沙发上睡?”
  郑乔有所松动,并没有吭声。
  路泽鸣见她的行李箱整整齐齐立在一旁,打趣道,“行李箱怎么不放好?”推到墙角见郑乔已经坐起,冷着一张脸。他意识到不对劲,试探地问:“怎么了?谁惹你了?”正欲伸手去顺她的毛,却被挡下。
  “解释一下这支口红。”郑乔这才把自己攥了一整个下午的口红拿出来。
  路泽鸣眼神一滞,认出这支口红,李念找了好久没有找到的,一瞬间脑海中思绪万千,想着如何解释,接过口红,装作仔细端详的模样故作轻松反问郑乔,“你之前落在这的吧。”
  “我不用这个牌子的。”他苍白的解释被干脆利落地驳回,“你说,是哪来的?”
  “可能是之前顾磊带女朋友来家里撸猫落下的吧。”他很快把准备的下一个说辞奉上。
  “撸猫?顾磊?你觉得说的通吗?”郑乔瞧不上顾磊,太花心,她不信路泽鸣会同意他带不相干的女人来家里,联想到beckey对自己的陌生,很有可能背后有这么一个女人,怒从中来。“老娘给你买猫是给你排解寂寞的,不是TM的让你用来勾搭女人的!”说完,生气地夺过路泽鸣手上的口红,甩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啪嗒声。
  猫很识趣地爬回窝里。
  “郑乔,我没有,不信现在就问问顾磊!”
  顾磊那德行,就算没有提前串通也会帮忙打马虎眼,没有意义。
  “好,口红我不追究,你怎么解释这盒避孕套,今年刚买的,你自己偷偷用了一个?”
  路泽鸣有一瞬间的错愕,自己从没注意到这方面,在这紧张的局势里他大脑飞转企图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郑乔捕捉到了他那一瞬的迟滞和片刻的静默,悲从中来。
  妇产科工作生涯中见过太多被男人背叛的悲剧。有患者梅毒抗体阳性,信誓旦旦说自己老公洁身自好的。有家属不顾患者病重,坚持要回家,只因家中有个大房,而医院里躺的是小叁的…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本已司空见惯,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终究难免不了心痛。
  宁君成正在楼下等得不耐烦,路泽鸣上楼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好不容易有动静,看到的场景却是郑乔气冲冲拖着行李箱往外冲,路泽鸣在后面拉扯的场景。
  “郑乔,你真的误会了,听我解释!”
  “没用了,路泽鸣,我不傻!”
  宁君成心想坏了,郑乔的脾气急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连忙下车劝说。
  郑乔气急了就爱钻牛角尖,她现在一心要去机场,大不了在附近住一晚,第二天走,此时此刻此地,她一秒都呆不下了!路泽鸣的表现让她明白,他是颗有缝的鸡蛋。很有可能已经被苍蝇叮了吃了,想起这些就恶心!
  宁君成充当和事佬,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对谁错,首先站到郑乔这一方。他先夺过郑乔的行李箱强行塞到后备箱里,又打开副驾驶的门把郑乔推进去,好言相劝,安慰她自己将亲自送她一程。待到她不再挣扎,宁君成才放心关门,和事佬第一步已经完成:隔开两个局中迷人。
  宁君成转身在车外安抚路泽鸣,询问来龙去脉,“泽鸣,好好的,怎么回事?”
  “哥……我也不想多说,现在就是郑乔一口咬定我在外面有人,不听我解释,我现在没有啊!”
  “我也不管你上次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她在气头上,我一会儿好好劝劝她,争取留她在这呆几天,等她气消了,你们再好好谈,到时候你可得拿出你的态度和诚意!”
  “哥,拜托你了………”
  宁君成上车后,没有先跟郑乔搭话,径直发动汽车驶进车流之中。
  车开了很久,最终目的地并没有去机场,而是停在河边。
  郑乔意识到被糊弄,高声质问,“君成哥!你帮他不帮我!”
  “郑乔,听我的,你现在在气头上,做什么决定都不理智,给泽鸣个机会,现在回去也让家里老人担心。”
  “连你也站他那边?呵呵,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不出轨,母猪能上树!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话从口出,郑乔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受伤害的何止她一人,对着宁君成叫嚣实在有些过分了。
  宁君成苦笑,记忆回到从前。
  郑乔的性子一如既往,脾气火爆,她是唯一一个敢在自己面前公然摔东西表达自己不满的学生。他大她七岁,平日里平易近人,底下的这群学生刚见面还会尊称他一句“老师”,聊过几句后就都敢亲切叫他“君成哥”,郑乔也不例外。因为她爽朗的性格,加上夜班忙碌接触得多久而久之便熟悉起来,甚至后期她经常对自己恶趣味,起各种昵称,叫他“君成欧巴”。好的时候没大没小,生气的时候更是直接拿他撒气了。有一次接班发现要收白天没来得及接手的患者,本就不乐意,偏偏有好事之人对她白天的工作挑刺,郑乔便忍不住同那人唇枪舌战,他本想调侃几句说句玩笑话让场面不那么紧张,结果郑乔这个火药桶直接被点炸,居然把自己的手机摔到桌子上当场走人。不过这姑娘到底是有责任心,患者来了之后红着眼圈露面收病人。这家伙狠就狠在,那天夜里对自己说的话,如果是工作相关的,遵命行事,如果是其他的,一律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她甚至绝食表达自己的抗议,天知道夜间两台急诊手术时他多担心郑乔晕台。不过这都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想起那个倔得像驴的郑乔,宁君成不禁莞尔。转眼回到现实,他劝郑乔, “既然来了,哥不能不管你,这样,这几天住我家,等回程机票定了,再走,不过,走之前一定要和泽鸣说清楚,好吗?”
  “好。”大滴眼泪倏然落下。
  宁君成匆忙抽出一堆纸巾送给她擦泪。
  郑乔心里明白,宁君成说得对,目前只是自己的猜测,路泽鸣没给自己一个真诚的解释,她现在回去两家父母都会担心,即使路泽鸣出轨了,也要考虑该不该给他机会,毕竟,两家之间的牵扯太多了。至少,婚已经定了,房产证也写上了她的名字,她已身陷围城。
  一路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似是镜花水月。
  “哥,你为什么离婚了呢?”
  “她想开了,不跟我过了,摊牌了呗。”
  “留不住,就放手。”许久之后,宁君成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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