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灶房连着厕所,这样的格局,很让人反感,但林知白爱干净,小破屋的一切都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
两个房间,一大一小,原本小的那个是堆东西用的,三年前,林知白住进了孟向北家。
追求林知白的孟向北主动将大房间给了他,自己住进了小房间。
后来,两人确定了关系,孟向北住回大房间,两人睡一张床,晚上也好办事。
而最近,林知白被孟向北寻了借口,搬到了小房间去住,只有晚上有需求时,他才会到小房间折腾林知白,折腾完又回了大房间睡觉。
林知白听孟向北的话,虽然不舍的与他分房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可孟向北是生怕张幼玉会发现他与林知白的关系,所以才选择了分房睡。
孟向北将野鸡放下,回了小房间,就看到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脸色还透着不正常潮红的林知白。
房间很小,除了容纳约莫一米宽的土炕外,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空间。
少年纤瘦的身体蜷缩在单薄的被子下,清秀的眉宇微微蹙起,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大概是冷到了,身体微微发抖。
孟向北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无法将眼前的少年与三年前刚来时的他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林知白虽然身材也纤细,身体不是很好,脸也有肉,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纤瘦得像是只剩下骨架,肌肤下都可以见到那一条条青色的脉络,身体孱弱,没有多少抵抗力,似乎只要一生病,就会给人一种他随时会挺不过来的错觉。
孟向北指尖颤了颤,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发烧了,还有些烫,想了想,他弯腰就要将少年抱起来。
只是,少年不知为何,睡眠很浅,即便发烧会让人昏昏欲睡,仍然醒了过来。
睁大眼睛,看到熟悉的脸,林知白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就要下床,边道:你回来了,对不起,我还没有做饭,我现在就去做。
自从暴露本性后,孟向北恢复了好吃懒做,林知白白天上工,一日三餐即便再累,也得回来给他做饭。
记得有一次,林知白因为一些事情耽误回来做饭的时间,孟向北直接对他冷暴力,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和他说话,目光冷冷。让一向依赖孟向北的林知白慌了神,坐立难安,连着道歉了许久,又被孟向北狠狠折腾了几番,这事才过去。
林知白别的不怕,就怕孟向北的冷暴力,那样会让他觉得,孟向北不要他了。
眼见着林知白要下床,孟向北长臂一捞,直接把他禁锢在怀里,打横抱了起来,别动。
此时的孟向北脸色严肃,嗓音低沉,语气不容置喙。
林知白果然没动了,浑身僵硬,小小的一团缩在身材高大的孟向北怀里,头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孟向北没有说话,抱着他出了小房间,怀里的人很轻,抱着根本不费多少力气,迎面有风吹来,孟向北将少年往怀里紧了紧。
林知白被动埋首在男人怀里,呼吸间是特属于孟向北的熟悉又浓烈的气息,将他整个人萦绕,耳边是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有多久,没有和他这样接触过了。
晚上他们仍然会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可林知白却觉得,那时候的他们,两颗心隔得很远很远。
林知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攥了攥男人的衣襟,他想把握住这一刻的温暖,因为他知道,很可能下一刻就消失了。
几步的距离,孟向北抱着林知白到了大房间。
一米八的土炕,比小房间三倍大的房间,虽然破旧,但宽敞明亮。
林知白被放在床上,看着空了的手,纤长的睫羽下,眸光暗了暗。
孟向北小心翼翼让林知白躺在床上,将自己那张厚的被子铺开,给他盖上。
对上林知白茫然无措的眼神,他开口,语气温和,是早上生病的吗?吃药了吗?现在烧还没退,身体是不是还很难受,难受的话要记得跟我说,知道吗?
林知白杏眸圆圆的,微微睁大凝视着孟向北,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会说出这样关切的话。
多久没有听到了。
沉默了片刻,他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小心翼翼道:你没有生气?
孟向北凝视着他,指尖临摹着少年清隽的眉眼,我怎么会生气呢,你生病了,我心疼还来不及呢。现在,你只要养好病,其他的都不要多想。
林知白唇瓣紧抿,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孟向北心尖微微一颤,凑近了他,低头,埋在少年的脖颈处,清越的嗓音微哑,小白,对不起,我之前因为自己的原因,对你态度很不好,但以后都不会了,我会改,会对你好,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好好爱你的机会吗?
孟向北抬头,露出一双泛红的眸子,那是林知白从未见过的,顿时间,让林知白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呼吸都微微急促了。
不愿意原谅我吗?没事的,我那么坏,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见林知白沉默着没有说话,孟向北眸光暗了几分,唇角略带苦涩。
他起身往外走,林知白以为他要离开,心下一慌,连忙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语气不经意间都透着哀求,别走。
孟向北愣了下,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我不走,只是想给你倒水。那唇瓣都快干裂了。
确定孟向北不会离开后,林知白才放开了手。
孟向北家有一个旧的热水壶,拿着搪瓷杯,他倒了半杯,即便背对着,他仍旧能察觉到林知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第4章
倒了水,孟向北半扶着林知白将水喝了,中途,林知白一直都小心翼翼看着他。
还要喝吗?孟向北问。
林知白抿着唇,摇了摇头。
得知林知白吃了药后,孟向北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现在还在烧,不过烧退也需要时间。
关于刚刚原谅的话题,两人都没有再提,话说得再漂亮,也不如实际行动有效。
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得知孟向北要去做饭,还迷迷糊糊的林知白立刻打了一个激灵,挣扎着要下床,我去就好。
孟向北连忙将他按在床上,又拿被子给他裹上,凝视着他,语气温柔地安抚,小白,听话,你现在生病了,要好好休息,不就是做饭嘛,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连饭都不会做,对了,你这几天也别去上工了,等身体养好了再说,好不好。
孟向北是用着半商量半哄人的语气,很温柔,可愣是让林知白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看着孟向北转身出去的背影,林知白愣愣的,抓着被子的手都在发紧。
身下是宽阔的土炕,还铺了薄薄的一层被单当垫子,身上是厚厚的被子,有点重,却将温暖一点点传递过来,呼吸间都是那个人的气息,不安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安定了下来,几秒后,又惴惴不安。
林知白实在太困了,脑袋迷迷糊糊,闻着那熟悉的气息,竟也在那片刻的安定中睡了过去。
孟向北去了灶房,检查了番,算得上食物的,只有几样,袋底薄薄一层的粗粮,还有小半袋的细粮,以及几个番薯,他扶了扶额,珍贵的细粮是林知白专门给孟向北吃的,粗粮和番薯是留给林知白的,一旦孟向北的细粮没有了,林知白就会用自己的那份粗粮去跟别人换细粮。
特么的真是个混蛋。
孟向北低低咒骂了一声。
他舀了一些细粮到砂锅上煲着,又去处理野鸡,把最嫩的那部分撕成细碎的一条条放进粥里面,又切了一条小葱放进去。
剩下的野鸡还有野鸡蛋,孟向北留了下来。
煲粥需要挺长时间,孟向北看火的同时时不时往大房间跑,查看林知白的情况。
烧依旧没有完全退,不过可以感觉得出来,在一点点地退下去,孟向北松了口气。
煲粥的时候,孟向北顺便将家里的柴给砍了,怕吵到林知白休息,他还特地拿远了些,砍完柴,又把除了大房间外的其他地方打扫了一遍,不过,林知白之前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如今他打扫起来很轻松。
只是,在收拾林知白住的小房间,看到从被子里层掉出来的报纸时,孟向北愣了愣。
报纸陈旧,还泛黄,却折得整整齐齐的,看得出来,主人很珍惜。
打开一看,日期是1977年的10月,距离现在已经是一年多差不多两年前,报纸通版写的都是恢复高考的消息。
报纸上还有一些或被圈起来,或书写过的痕迹,有考试的注意事项,有一些可能会考到的知识点等。写得很认真,字迹干净娟秀,如同林知白这个人一样。
当年,得知林知白有意参加高考的孟向北一怒之下将所有的书,练习册都烧了,还是逼着林知白自己亲手烧的。
后来,林知白再也没有提过高考的事情。
但孟向北知道,他不是不提,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提,不能想。
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孟向北编织的温柔陷阱中,在梦想和爱人的抉择中,只能忍痛将梦想舍弃。
孟向北记得,当年少年初到稻花村时,有一次知青们在谈及梦想的时候,少年曾说过,他想当教师,想教书育人,将知识一代代传播下来。
那时候的林知白,眼里有光。
现在的林知白,生命里除了围着孟向北机械地转,没有其他。
孟向北微微叹了口气,将报纸重新折好,放回原来的的位置。
粥好后,孟向北盛了出来,又凉了一会,才端进了大房间。
林知白是在一声声熟悉的呼唤中睁开了眼睛,微微一呼吸,就闻到空气中的粥香味。
孟向北扶着林知白坐起来,将粥端了过来,笑着道:你这次有福气了,早上我打到了野鸡和野鸡蛋,现在做了野鸡粥,应该挺好吃的,你尝尝。
浓稠的粥,粥香四溢,粥里混着细碎的鸡肉,上面洒着青翠的小葱,单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来,吃吧。孟向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了林知白嘴边。
林知白怔然,两秒后推拒着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用吃这个,我烤一个番薯吃就可以了。他看得出来,用来煮粥的是细粮,里面还有鸡肉,他怎么能吃。
孟向北早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小白,听话,这是我专门煮给你吃的,你就吃了吧,还是你在嫌弃?
林知白微微睁圆了杏眸,他怎么可能会嫌弃。
既然没有,那就吃吧,放心,我煮了挺多的,我不会饿到,你吃吧,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孟向北语气颇有些凶道,你不吃,我也不吃,只能把它倒了。
听到要把这么珍贵的鸡肉粥给倒了,林知白哪能无动于衷,终于答应了。因为他吃饭,孟向北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
林知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吃饭细粮,多久没吃过肉了。
林知白被孟向北一勺又一勺地喂着,暖意从喉咙处一点点蔓延到胃部,又到全身。
粥确实好喝,也是林知白这两年里,吃得最香的一次,并不是因为它是细粮煮的,也不是因为里面有鸡肉,而是这个粥,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为他煮的。
吃了粥,坐了会,孟向北又让林知白躺下休息。
下午,因为顾着林知白的身体,孟向北没有去山里,而是在家里琢磨着生财之道。
孟向北不打算按部就班地去上工,他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可林知白的身体太孱弱了,需要精细养着,至少也需要吃饱穿暖,不仅需要粮食也需要钱,再者,他还打算让林知白参加明年的高考,买书买练习册,报名费,都需要钱。
第5章
一时间,孟向北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生财之道。他想着去做生意,摆摊,可现在个体经营还没出现,行不通。
想了想,还是去山上多打点猎物,再用猎物去黑市换东西。
傍晚的时候,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下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停,孟向北估摸着这雨得下一整夜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考虑到林知白的身体,晚饭,孟向北再次熬了粥,还做了一个鸡蛋羹,鲜嫩嫩黄橙橙的鸡蛋羹,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林知白下午醒的时候又吃了一次药,这会烧已经退了,人却不是很有精神。
下雨了吗?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林知白就问。
嗯,下了小雨,还是在床上吃吧。
林知白抬眸,看向窗户,雨势不是很大,只是雾蒙蒙的,天地间的万物,像是披上了一层蒙雾,让人看不清,风微凉,透过窗户吹了进来。林知白瑟缩了一下,小腿动了动,唇瓣紧抿。
他说什么都不肯待床上,孟向北顺了他的意,在他下床后,把自己的厚衣服拿出来给他披上。
先把鸡蛋羹吃了,再喝粥。
两人围坐在木桌边,林知白看着眼前的鸡蛋羹和粥,愣了愣,纤细的手又把鸡蛋羹往孟向北眼前推了推,你吃。
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小白听话,还有鸡蛋,我想要的话,还可以去做。
孟向北态度坚决,林知白一向不会反驳他。
鲜嫩的鸡蛋羹,温暖的粥,微微驱散了些身体的不适。
这个年代的村子,还没有通电,用的都是蜡烛,奢侈一些的,用油灯。
蜡烛也不便宜,一般都是到了傍晚,吃了饭,没多久天黑了,也该睡了。
吃了饭,强硬按了林知白去床上休息,孟向北洗了碗,又在灶房的大锅里烧热水。
林知白爱干净,无论每天忙到多晚,都会洗澡。
二流子孟向北好吃懒做,唯独在洗澡上勤快。
本来考虑到林知白白天发烧,孟向北不怎么想让他洗澡的,可他了解林知白,早上干活,发了热,被子捂出了汗,身体黏糊糊的他肯定要洗澡了。
大房子里,点了一根蜡烛,烛光微微摇曳,泛着柔和的光,映出床上的人儿。
少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巴掌大的小脸,六分干净的清隽,四分软软的乖巧,视线落在蜡烛上,目光随着那摇曳的烛光晃了晃,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子的小腿蜷了蜷,他微微蹙了蹙眉,窗外,雨还在下。
忽的,门被推开,孟向北提着热水进来。
小白,洗澡了。
林知白抬眸,脸色有一瞬白了白,烛光打落在他纤长卷翘的睫羽下,投下一片青黛,他轻轻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