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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夜上春

  立春之后小雨纷纷。
  南方的最后一波魔法攻击心有不甘,非要在大家结束年假回来加班的时候重拳出击,于是叁水经济区再次迎来一星期的阴雨,这明明还没到龙抬头呢怎么就发功了——网友一边冻得抖腿一边转发各种图跪求龙王回家,可惜收效甚微。
  方清樾便在这样凄凄惨惨的日子里出院了。
  如果倒带这段日子,呼吸科留给方清樾的印象并不好——拥挤、嘈杂和压抑。
  她第一天搬进去就听病友说她这张床上死了个老太太,“就很平常的感冒,突然就走了,抢救都没抢救回来。”年纪大的病友这样说,方清樾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仿佛粘在床垫上的细菌和灰扑扑的怨气纷纷跳到身上来一样。
  “谁不害怕啊。”另一个病友吃梨吃得脆响,“那老太太后面又来了个阿姨,住一天就嚷嚷着调床了。”
  说罢她看方清樾的眼神充满敬佩,言下之意是好胆,你怎么还不赶紧跑。
  江澜再来的时候听说了,那时候她刚从医生那翻过检查单,回来说白细胞已经慢慢降下来,今天就能按痰培养的结果调药,好在年纪轻……说到这里女人又调侃说年纪轻轻你怎么就得肺炎呢,最后她稍微收敛一点笑意,轻轻问道:“你想调么?”
  方清樾闷头喝冬瓜汤,刚开始的确有些膈应,但一上午过去她其实已经不太在意了,在医院这种特殊的地方,本能的避讳似乎也能因为理解而放宽。
  她怎么想就怎么说。
  “的确这样,很多床上都住过严重炎症和癌症,这没什么稀奇的。”江澜帮她拉好床帘,俯到她耳边,“我的意思是……你还想跟这两个人一间么?”
  方清樾张了张嘴,讶异地看着江澜。
  说实话大家都病着,这一股脑的胸痛咳嗽发热本来就很难分神想其他的事情。她的床在最里面,透过窗户能看见滨水淅淅沥沥的小雨,旁边是个叁十多岁的姐姐,靠门的是个阿姨。两个人都拖家带口,住进医院也没能阻断病房外汹汹的家庭琐事,一个整天偷偷溜出去接孩子放学,一个提起电话来骂老公,到最后心平气和来养病的竟然只有她自己。这还不算完,江澜说完这句话的第叁天,阿姨就跟护士闹了起来。
  方清樾拉上一半床帘,她蜷在床上看曲婷婷送来的花,浓烈的百合已经扔掉了,只剩一些勿忘我和满天星,阿姨抄着一口滨水话骂得震天响,从不满意到投诉到撒泼——慢慢骂声弱下去,病房门一关,泼辣的中年妇女抽去刺,坐在那里边咳边哭,将住院以来老公不理、儿子不上心的憋屈发泄干净,另一个姐姐轻声安慰她,说到伤心处也哽咽起来。
  方清樾不知道该对这幕人间真实表达什么,捂上头昏昏沉沉睡了。
  出院那天,江澜见到被撵来帮忙的方清晨,这个略有耳闻的小姑娘和清樾长得并不像,空气刘海黑框眼镜,穿着一身黑色潮牌躲到角落里玩手机,人来了也不施舍一个眼神,专注成一朵不问世事的香菇。别人的家事不好管,江澜便如小姑娘所愿不去探究。
  方清樾是个极简主义者,住院没搬来多少个人物品,所以除了别人送来的牛奶和果篮,真正要带走的东西少得可怜,曲婷婷左提右拉一趟就装好了,站在那跟江澜商量一会儿怎么开车。
  “宝儿还要把她妹送回家,得嘞,这路我就不陪着绕了,我坐地铁。”曲婷婷翻了个大白眼,“反正这车我不急用,后天我再去宝儿家开回来。”
  安安静静的清樾就找了个盒子,把窗台上的干花收起来,这个举动大家都没在意,只方清晨看见了,小姑娘看不起这种文青行为,嫌弃地嗤了一声,江澜不动声色地瞥过去,心想这小妹妹……真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插科打诨说学逗唱的曲婷婷走后,叁人的气氛就一直带着淡淡的尴尬。
  “我先送你回家,爸爸问起来就说我挺好,别让他担心。”这位姐姐一边收拾药瓶一边交代,成熟又冷漠。
  “哦。”妹妹立在那里,梗着脑袋像只小公鸡,还是毛没长齐空有脾气的那种。
  江澜就想笑。
  不知道怎么她想起来第一次见方清樾的时候,深秋的雨像极了这个人,那时候她还没有在她面前哭过,永远得体和冷漠,更不会有茫然失措的时候,是什么卸下了那层盔甲呢,这是好事,但没有那么好……江澜叹了口气,现在她触碰到床伴的真实,形象颠覆得有些快,不像她始终如一……
  始终如一的假。
  车子穿过隧道,前窗被大片阴影遮盖,映出她一张脸,清樾坐在副驾驶,有些疲惫地合上眼,而叛逆小屁孩像根路障一样霸占着后座,埋头打游戏。
  声效有些逼真,哒哒哒哒哒各种激烈的枪响,中间夹杂着小偶像“吕东然为您导航……前方一百米隧道口有违法拍照~注意减速行驶噢~”的甜美声音。
  风吹过隧道,有些像海浪的声音,一切过境后,又来到暴雨淋漓的现实。
  雨点不停地晕花车窗。
  叁段道路缓慢行驶,一条拥挤路段,最后车子滑过某个老小区的横杆,导航结束,江澜想了想,还是停在主路上,让小屁孩自己下车。
  小屁孩这才稀罕地抬头,一双眼睛盯着后视镜,江澜和她目光交汇,察觉出来一丝不满来。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停我家楼下。
  江澜冷漠地盯着,心说问床伴父亲家在几单元几楼……还真不行。
  最后小屁孩解读成她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女友就是在针对她,只能认怂,屁股往车门挪去,气鼓鼓地撑伞下车。
  清樾刚睡醒,她把这短暂的交锋看在眼里,也明白江澜的意思,晃了晃脑袋拉开车门喊道:“晨晨。”
  车门打开又关上。
  雨水从前窗涓涓流下,雨刷每隔几秒就摆一次,眼前像蒙了昏黄色、陈旧的薄膜,江澜双手抱胸,看着与她一窗之隔的姐妹俩。
  听不太清声音,但从肢体动作就能猜到这两个在演什么哑剧,无非是“把牛奶拎去喝”、“不你留着吧”、“我又用不到”这类车轱辘客套话,小屁孩一看就抹不开脸,架不住社会人滴水不漏的人情,最后只能一副吃瘪的样子,左手提奶右手举伞跑开了。
  当然江澜猜中了百分之八十,另百分之二十的对话是——
  “她是谁,爸爸知道你谈对象了吗?”方清晨听着雨声,表情色彩纷呈,也不知道是瞧不起还是真的关心,“你这次弄清楚为人了?”
  “她是个朋友。”清樾垂眼,太年轻又高高在上的孩子总让人恶感,好人坏人就好像拍个片就能看清楚一样,她语气有些疏离,“你也别给爸爸瞎说。”
  小屁孩一副信你才怪的模样。
  无所谓,方清樾知道越这么说妹妹越逆着来,保不准今天晚上就能听到她父亲的电话,搞不好还有母亲的。在他们眼里摔碎的可以弥补,爱情也并不是必须,自己深陷泥潭的时候接到的不是安慰,而是各种美其曰为你好的相亲,所以……拒绝相亲是因为偷偷有女朋友的说法可能很快就扣她头上了。
  但——这又如何呢?
  “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好管。”江澜安慰她。
  “没事,”方清樾长舒一口气,披在脸上的冷漠慢慢抖落,她小声问,“岚姐,你今天有空么?”
  “嗯,我今天歇班。”
  “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女声渐渐弱下去,江澜有些意外,她转过脸,意思含糊地问:“你……”
  她挂好档把车子掉头,余光瞥到清樾因为紧张交握的手指,“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清樾轻轻嗯了一声,于是从这绵绵春雨中,气氛突然就炒出一点暧昧。过去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两个人对上床这件事有点陌生,还很难得地缫起丝丝绕绕的羞涩。
  江澜家还是老样子,唯有绿植多了几盆,两个人撑开湿漉漉的伞放在阳台上,漫天雨丝从黄旧街景飞溅而来,带来春天的气息。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江澜很自然地放下包,换好衣服去厨房,方清樾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江澜探出头来问她:“吃不吃辣子鸡,我说不辣的那种?”
  方清樾点头说好。
  追着她话尾的就是“刺啦”一声,油爆开,一股撕开阴冷,滚落到酱油醋里的油烟味儿钻过来,清樾低头看手指,可能是住院这段时间过得太寡淡了,她感觉自己钝钝的五感都被烟火气唤醒,饿、馋、有盼望……
  方清樾一直在愣神,油烟机停了,她如梦似幻地坐在餐桌另一头,面前摆着青椒炒鸡、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碗冬瓜虾皮汤,都是很基础的菜,但做菜速度堪称熟手,她夹起一块鸡腿肉,拌着米饭塞进嘴里——不辣也不咸,刚刚好的样子。
  “太急了只能请你吃这些,不好意思啊。”女人这样说,“北方人口味比较重,你刚出院要清淡饮食,我不知道你吃着怎么样?”
  小朋友鼓着腮帮看她,狐疑地咀嚼两下,“没有的,我吃着很习惯。”
  甚至……西红柿炒蛋还遵循滨水人的习惯放了糖,火候正好,既炒出西红柿的沙质感又没有糊成一团,方清樾自认自己还没到这水平。
  岚姐来滨水多少年?她结过婚,那这样的习惯是在婚姻关系里迁就而来的吗?
  方清樾忘记自己上一次这么饿是什么时候,她被雨天里的一顿家常饭感动着,巨大的情绪落下,她突然从偷窥到的信息中感到一点苦涩。
  碗碟洗好晾起,静立在碗柜二层。
  而斜对角是卧室,被子隐隐约约地耷下一角。
  方清樾剥开女人的毛衣、胸罩和内裤,于是这个人的得体优雅都被卸下,雪白的肉体在床单上压出褶皱,她循着大腿摸到私处,揉出黏腻的体液,手指在甬道转着圈进出,女人难以自已地抱紧她,向后仰脖子,挺着的胸脯蹭到她嘴唇,而臀腿弯起,软肉在手掌中上下摩挲,热烈地纠缠着。
  充满情色的声音掀起狂潮,裹挟着轧进方清樾脑袋里,她感到两腿间湿得厉害,甚至水液还在不断聚集、摇摇欲坠,每一次抽插都仿佛戳在她的敏感点上……
  ……
  “……你的身体行吗?”
  一波过后,餮足的妖精笑着爬到她身上来,指尖刮了一下她早就立起来的胸。
  不提还好,胸腔随着喘息有些痛……
  但方清樾没有说。
  她喜欢女人这样揉捏她,进入她……操她,她艰难地张嘴,从微微地窒息中发出呻吟,她夹住塞进她身体里的指节,但手指直接绞着这股力顶到深处,几下子就将意识带的迷蒙之中,一瞬间她感到大股水流冲过她,挤破饱胀的点,迅速泄落——留下无边无际的舒服和困倦。
  “宝宝,你潮吹了。”
  啊。
  ……
  方清樾,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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