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森予仍然很清晰的记得,那晚他平静而淡漠的听着林葳的诉说,心里其实早已泛滥溃不成军。只觉得心脏在抽搐而不是跳动,体内像是被一阵凌冽刺骨的寒风刮过一般,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听了孙弈博这番话,赵岚风的形象仿佛被掷入一种悲情角色中去,只是大家对此更多的不是同情还是好奇。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短暂的沉寂。
  陆凌风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程橙橙打来的。
  怎么了?
  老大,罗素瑶肯说话了,她说她知道一些有关段庆骅的事情,不过她要求要先见段庆骁一面。
  陆凌风皱眉:她现在什么状况?
  有点神经衰弱,不过医生下午又给她做了次检查,说是没什么问题了,随时可以安排出院。
  你先把人带回来,其他的等回局里再说。
  陆凌风刚才开了免提,所以程橙橙说的话,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姜阎这女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虽然现在段庆骁看似很可能不是杀害段庆骅的真凶,可面对一个冒充自己老公、欺骗自己多年的嫌疑犯,她反而一副见不到他活不下去的样子。
  没听说过斯德哥尔摩效应吗?陆凌风道,罗素瑶怕是对段庆骁有感情,显然她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想要袒护段庆骁。
  你们觉得,罗素瑶在这场案件中究竟扮演哪种角色?
  森予突然问出这个看似奇怪的问题,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陷入思考。
  姜阎道:她扮演什么角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她一开始就指认出段庆骁,我们也不至于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弯子。
  行了,别抱怨。等会橙子回来,审讯罗素瑶的工作交给你俩了。
  孙弈博问:那让罗素瑶见段庆骁吗?
  见,为什么不让见。手续等会我来弄,你不用管,你俩今天就负责审讯罗素瑶。
  姜阎指了指自己,问:那我呢?
  我把那个信封连同信纸送去了物证鉴定中心,李宽说下午报告会出来,你去等报告。
  ***
  罗素瑶最终还是见到了段庆骁,段庆骁一直低着头,不执一言。罗素瑶不敢看他,想说的话都变成了眼泪,泪珠一颗一颗落下来。两人从头到尾每说一句话,临走时,段庆骁终于开口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陆凌风是对的,之所以让程橙橙也参与这次审讯工作中来,最简单的理由则是怕孙弈博无法应付罗素瑶。有了一两天的相处,这个曾一度长期遭受家暴的女人对程橙橙产生了一种信任,这种信任起初就是建立在同一性别之上,毕竟女人最懂女人。
  审讯室里
  我跟段庆骅刚结婚那会,他对我很好。可婚后两年,我都没怀上孩子,去医院诊断为不孕症,这等于给我判了死刑。从那天起,段庆骅就像是变了个人,经常不为任何原因就打骂我。
  孙弈博语气略小心的试探性问:罗小姐,据我们调查核对,你好像从来没有报过警,既然段庆骁对你进行过暴力等一切威胁你生命安全的行为,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报过警?
  罗素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身体发凉,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肩,好像体内有数万条吸血虫在吸食她的血液。程橙橙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如纸,消瘦憔悴的罗素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程橙橙起身倒了杯热水,抓住罗素瑶的一只手,让她握住杯子。罗素瑶抬头痴痴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里噙满泪水。很快,热量从指尖迅速蔓延,短暂的驱走了一丝冷意。
  等情绪稍微缓和下来,罗素瑶深吸了一口气,才颤抖地开口:刚开始,我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他,段庆骅很喜欢小孩,我不能给他生孩子。我以为以为他打够了,骂够了就会好了。他还会变回当初结婚时候地样子,对我好。他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话,包括我妹妹。后来我妹妹怀孕生下了孩子,她不想要那个孩子。段庆骁知道后,收养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妍妍。
  妍妍渐渐长大,两岁大的时候,就会叫妈妈,爸爸了。
  说到这里,罗素瑶又落泪了,眼睛里划过一丝从未见过的神色。孙弈博和程橙橙都知道,那是种叫做母爱的东西。
  等妍妍长到了四岁,她才学会走路,这段时间,段庆骅还是不停的打我,折磨我。有时候还当着妍妍的面强暴我。他说,只要我敢逃走或者报警,他会先把妍妍杀了,再自杀。
  罗素瑶终于抬起眼,分别看了孙弈博和程橙橙一眼。
  我逃不掉的。
  语气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感谢在2020091400:39:15~2020091700:5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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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囚二十六
  我逃不掉的。
  罗素瑶又重复了一遍,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短暂的进入黑暗,试图把自己藏起来。脚踝处两道肉芽传来灼痛感,那里原本是被铁链磨烂发脓明明不是犯人,段庆骅却整日给她戴上铁链,让她肮脏又卑微,把她整个人钉在刑架上,接受一遍又一遍的摧残。时间长了,她的尊严早已被剥离了体外,混合着潮湿恶臭,腐烂臭气在地下室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那时的罗素瑶是没有思想的,她浑身赤裸躺在地上,就像是脱离了母胎的畸形儿。
  好想快点死掉。
  这是罗素瑶真开眼,唯一会想的事情。
  罗素瑶像是又重新坠入五年前那个折磨了自己多年的梦魇里去,摔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怎么也爬不上来。
  罗素瑶说:我没有一刻是不想死的,可是后来看到妍妍我害怕了。
  孙弈博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他看了程橙橙一眼,程橙橙心领神会,立刻握住罗素瑶的手。
  素瑶姐已经没事了,现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等她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孙弈博开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段庆骁冒充段庆骅,对吗?
  罗素瑶没说话,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段庆骅吗?
  罗素瑶摇头,不知道。
  你就没有怀疑是段庆骁杀害段庆骅?
  庆骁不是凶手,罗素瑶抬起头,缓缓道:这都是段庆骅的报应。
  他被人杀死,是罪有应得。
  罗素瑶眼中充满恨意。
  对我而言,无论谁是凶手我都不在乎。既然他消失了,就让他彻底消失好了。
  没有他,我才能活下去。
  没有他,我丈夫才能跟我在一起。
  孙弈博不忍的提醒她,罗小姐,如果你和段庆骅没有办理过离婚手续,那么从法律角度来说,你丈夫依旧是段庆骅。
  罗素瑶:现在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才是我丈夫。
  听她这么说,孙弈博没有在反驳。
  你女儿段妍妍具体是在哪天失踪的?
  我不知道,庆骁出现之前,我一直被关在地下室,很少能跟妍妍见面。庆骁把我从地下室带出来后,我就没见到妍妍。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段妍妍跟一个男人走了
  之前我听段庆骅提到过,他说妍妍丢下我们,跟一个男人跑了。那天,他还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这样也好,在这样的家庭种成长,只会让妍妍更痛苦。离开这个家,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既然你坚信段庆骁跟你丈孙弈博顿了顿,下意识改口,继续道,跟段庆骅的死无关,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认罪?
  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尝到了一点活着的愉悦,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不愿醒来。可你们却再次强行把段庆骅这个魔鬼塞进我的生活里来。我这才意识到,即便是他已经死了,这个恶魔也能轻而易举的击碎我的梦。
  庆骁是我的全部,是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你们不能把他带走。我知道我有精神病,即便是杀了人,也不会判死刑。
  孙弈博的面色逐渐冷峻下来,所以你揽下全部罪责?
  罗小姐,你把法律当成了什么?
  罗素瑶神色恍惚,她没有回答孙弈博的问题。
  你知道吗,正因为你这样的行为,浪费了警方大量时间,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段时间里,真正的凶手还继续逍遥法外,可能还在继续犯罪,残害其他无辜人。段庆骅对你的所作所为丧心病狂,不仅触犯法律、违背道德,给你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痛阴影。可有一点,你们是一样的。
  罗素瑶缓缓抬起眼皮,和孙弈博凌厉的眼神对上。
  他也是受害者。
  ***
  出了审讯室,程橙橙的眼色明显很难看,她快步超到孙弈博前面,
  孙弈博夹着审讯记录,问她:你怎么了?
  程橙橙突然停下,转身冷冷地看着他,你刚才凭什么这么说?你知道段庆骅都对罗素瑶做过什么?你敢说这个畜生跟她一样?他们哪里一样了?
  孙弈博皱着眉头看着她。
  程橙橙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抬手将头发拨到脑后,试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抱歉,我无法站在段庆骅身为受害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如果我是罗素瑶,我也会希望他死。
  他的确该死,可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力决定干涉他人的生死。即便这个人穷凶恶极,天诛地灭。否则,我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程橙橙冷笑道,意义?原来我们这么伟大,伟大到把自己变成圣母,活到善恶不分的地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警察之所以存在,就是给像段庆骅这样的败类找正义?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橙橙撇开视线看向别处,孙弈博高出她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眼角带着的泪光。他二话不说,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到她跟前。程橙橙还在生气,没有去接。
  孙弈博温声道:予神说的对,法律本就不代表正义,往往是最低的道德标准。可正是因为这最低的道德标准摆在那里,才能抑制住一些人的贪欲残性,社会生态才能平衡下去。任何人触犯它,都要对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罗素瑶是受害者,这点毋庸置疑。段庆骅罪有应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可他的罪行,应该交给法院定夺。如果段庆骅还活着,他应该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可他现在已经死了,成了一堆白骨。
  只是站在这里痛斥他的罪行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也是警察,你应该很清楚,凶手杀害段庆骅的原因目前还无从所知,所以任何原因都可能是他杀人的动机。为了防止其他受害者出现,我们现在的重心,是找出本案真凶。
  听了他这番话,程橙橙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刚才言语过激了。孙弈博的意思她当然懂,只是她刚才实在是太气愤了。身为女人,她最不能看到女性受害者,对女性施暴更是零容忍。
  段庆骅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她却不能为罗素瑶讨回公道,还要替这个暴戾的罪魁祸首讨公道。她实在是不甘心,只是想找一个宣泄口。
  孙弈博一向不会哄女孩子,他学着姜阎平时将程橙橙惹生气后,道歉的话语,
  小橙子公主,别生气了。
  过了一会,孙弈博又说:真生气那就气吧,可是你别哭。
  程橙橙瞥了眼他一只半抬着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纸巾。
  哭不哭关你屁事啊。
  孙弈博挠着头,小声说,我我见不得你哭。
  另一头,根据个人信息档案中记录的地址,森予和陆凌风驱车来到赵岚风家。
  赵岚风家住在晏城南部,与城郊接壤,那片区域的住房都是统一的平房,外加一个独立小院儿。赵岚风家的平房独自坐落在一处,孤零零的。
  陆凌风将车停在离赵岚风家小院隔着有一百来米的地方他,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天还没黑。按理说赵岚风这个点应该不在家。开出租车的,一般都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收工回家。有些司机为了赚更多,开凌晨的夜车。
  其实他们两人这个点来,本就打算碰碰运气。要是直接见到人在家最好,见不到人,那就等人回来堵他,反正陆凌风今天下定决心,总归要见见这个赵岚风一眼。
  赵岚风家的院子不大,四周都是水泥加铝合金铸成的君子墙。坐在车里的两人眼神都很好,能看到有个年轻女孩坐在院子中央,面前还摆着一个画架,看样子是在画画。
  陆凌风将一个薄荷糖塞嘴里,看年龄,那女孩因该就是赵言吧。
  森予没搭话。
  陆凌风的视线依旧落在远处的那个女孩身上,自顾说:这个赵岚风带着妹妹来了晏城安家后,就一直没搬过家。他开的那条路线在市中心,从市中心到这里,起码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么多年也没结婚,平时开车收入也不算低,快三十的人不成家还不算奇怪,但为什么一直住在这么偏的地方?
  说完,陆凌风打开车门,下了车。
  没一会就走到院子门口,那女孩专注的在给画上色,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院墙本就不高,又是被铝合金隔着,每两根铝合金之间就有一个成年男人手掌的宽度。所以陆凌风轻而易举就看清了女孩的画作。
  画的很好看。
  陆凌风明显看到女孩身体猛地一抖,紧接着女孩迅速转过身,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看样子被自己吓得不轻。
  陆凌风有些歉意的朝女孩笑了笑,抱歉,吓到你了。不用怕,哥哥不是坏人,就你一个人在家么?
  女孩没说话,紧紧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眼神反而比刚才更加警惕了。陆凌风渐渐看清楚她的样貌,齐肩的短发,双眼皮,鼻梁很高,是个模样十分清秀美丽的女孩,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无法忽略的忧郁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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