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可在裴家老一辈的眼里看着,这就是人丁兴旺的表现。
毅老太爷甚至捏着长须笑道:“仔细看着点,别让他们跌倒了。”
身边的管事自然是垂手恭立应“是”。
大家就准备穿过院子去大厅,几个小孩子却不怕生地一拥而上,或是抱着毅老太爷的腿,或是抱了裴宴的腿,喊着“三叔父”或是“三叔祖父”给红包。
毅老太爷哈哈大笑,抱起了其中一个抱着他大腿的孩子,和善地对抱着他大腿的其他两个孩子道:“你们抱错人了,今天可是你们三叔父成亲,不能抱叔祖父。”
几个孩子懵懵懂懂的,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微蓝色的大眼睛,纯净的晴空,让人看着就心里变得柔软起来。
郁棠忙朝着跟在她身后的杏儿看了一眼。
杏儿立刻上前递了一大叠封红。
郁棠正要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封红,就听见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嚷道:“成亲要穿红衣服,要找穿红衣服的三叔父要红包。”
其他几个小萝卜头听了,立刻丢下了穿着酱紫色银红色五蝠团花直裰的毅老太爷,朝裴宴拥去。
被毅老太爷抱着的孩子还挣扎着要下来。
毅老太爷呵呵地笑。
他身边的随从立刻把孩子从他身上抱下来。
小孩子就迈着小短腿也朝裴宴跑去。
郁棠抿了嘴直笑,忙一个个都递个封红。
小孩子们都被教得很好,一个接着一个来领红包,领了之后还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三叔母”或是“谢谢三叔祖母”。
郁棠在家里是小字辈,刚嫁过来就被人称“叔母”还好,被称“叔祖母”就有点刺激了。
她不好意思地望了望裴宴。
裴宴却正朝着她微笑。
郁棠只好低了头,轻轻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顶。
小孩子们的乳娘或是大丫鬟们纷纷上前抱了各自的小主人。
毅老太爷领着他们进了厅堂。
中堂摆着罗汉床,裴老安人坐在右边首位,左边的首位则空着,几位老安人坐在裴老安人下首,其她的裴家女眷则按辈份大小坐在几位老安人的身后,男子则被安排坐在左边。
因为毅老太爷他们领着裴宴夫妻去了小祠堂,右边靠近下首的位置也都空着。大太太坐在那里陪着几位老安人说着话,二太太则指使着家里的丫鬟上着茶点,招呼着家里的亲眷。
郁棠进门,她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意,然后继续和几位老安人说着话,像没有看见她似的。
二太太则是忙得不可开交,只是朝着郁棠点了点头。
郁棠则一眼就看见几个伸长的脖子。
是五小姐她们。
郁棠不由的脸一红。
自她和裴宴正式订下亲事,她们还没有见过。
五小姐和四小姐就嘻嘻地笑。
郁棠赧然地回了她们一个笑。
她们就笑得更欢畅了。
郁棠顾不得和她们打眼眉官司,司仪官开始唱和,她和裴宴要开始给家中的长辈们敬茶了。
裴老安人给郁棠的认亲礼是一张银票,郁棠没好意思打开看是多少。
大太太送的是一套青金石的头面,二太太送的是一套琥珀头面,价值都差不多。
其他的裴家女眷或送的是一对金簪,或送一对金手镯的,相比寻常人家,自然是颇为贵重,可相比裴氏这样的江南世家,却很是普通。
这让郁棠心里松了口气。
从今天开始,这些东西就算是她小家的收入了,她收多少,以后就要还别人家多少的。
裴家内部这样随礼,让她比较没有压力。
她给裴家还礼一律是两双鞋子两双袜子,然后按着辈份或添一份额帕或添一对扇套之类的。
裴家的亲戚很多,闹哄哄的,很快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大家留在裴老安人那里用午膳。
裴家的几个小辈就拿了酒来灌裴宴,还嚷道:“昨天让三叔父(三叔祖)跑了的,今天必须补上。”
裴宴也放开了,来者不拒,还和几个小辈打起了机锋,你来我往地灌着酒。
郁棠看着有趣,二太太却笑着颇为无奈地告诉郁棠:“当初你二叔就是这样被灌醉的,你也小心点。你们明天还要回门呢!”
“那怎么办?”郁棠也没有办法。
这些都是场面上的事,大家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要玩闹一番,若是板着脸不接招,未免也太扫兴了。
二太太也没法子,道:“那我吩咐厨房给三叔做好醒酒汤,你到时候记得喂他喝就是了。”
郁棠感激地点头。
大太太无语地瞥了两人一眼,望着和裴禅等人一起灌裴宴酒的儿子若有所思。
裴宴再次装醉逃过了几位小辈的酒,但到底还是有点头晕,回到新房就指使郁棠,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糖,一会儿又要洗脸,别人服侍还不行,非要郁棠不可,服侍的时候还拉着郁棠的手不放,只要郁棠有抽手的意思他就哼哼,弄得郁棠紧张得不得了,差点就去喊了大夫。
裴宴就懒洋洋地道:“你们上次说的那个医婆,后来又请她去别院给你们艾炙了没有?要是觉得这个还老实本份,就把她留在我们家好了。你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可以挡一挡。”
裴家族人不少,大家聚居在一起,有些事就不可避免地会让人知道,特别是像这种请大夫的事。
临安城只有那几个大夫,医术高明的就更少了。裴家是临安城最显赫的人家,谁不舒服都会找这几个大夫,谁家的谁得了个什么病,就算一时不知道,过两天也就都知道了。
裴宴不想郁棠的事被别人知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回门
郁棠发现裴宴特别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事。
她从小在市井里长大,各人家中的仆妇聚在一起就喜欢家长里短的,有什么好事了,仆妇们还喜欢炫耀,因而谁家有个什么事都逃不过邻里的耳朵。
郁棠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氛围。
不过,她现在嫁到裴家,就应该遵守裴家的规矩才是,特别是裴宴,她们以后要生活在一起,就更应该彼此尊重相互的习惯才是。
而且裴家的事也的确不太好往外说。
比如在江西买田庄的事。
郁棠暗暗记在了心里,道:“后来姆妈请史婆子来过两趟,感觉这个人还好,不过我没有接触过,要不要请到家里来,还是问问姆妈好了。”
裴宴觉得郁棠说得有道理。
主要是这医婆擅长的是艾炙,裴老安人用的更多一些。
他就随手勾了郁棠的禁步,拿在手里把玩道:“那你等会去问问姆妈。”
郁棠有些不好意思。
裴宴就告诉她:“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近邻接触的多。人和人之间也是如此,走动得越多,了解的就越多,感情也就越好。大嫂那里就不用说了,二嫂为人和善,却没有什么决断,家里的事常常要二哥给她拿主意,姆妈就想让她跟着二哥过日子,这样他们三、四人,二嫂管起来也不吃力。我们肯定是要跟着姆妈一起过的,姆妈的性子要强,只有委屈你多让着她老人家一点了。”
郁棠觉得这不是个事儿。
她是晚辈,原本就应该孝顺长辈。
何况裴老安人不是不讲道理的妇人。
她笑着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听姆妈的话的。”
这原本是句极温驯的话,可裴宴听了,却心里微微觉得不满。
也不能愚孝啊!
他忍不住又道:“但你也别太委屈自己了。姆妈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别跟她顶嘴就是了,回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晚辈还敢跟长辈顶嘴的吗?
郁棠睁大了眼睛瞪着裴宴。
裴宴哈哈地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对郁棠道:“我小时候就常常和阿爹顶嘴,阿爹好几次气得要把我从家族除名。”说到这里,他想到了去世的父亲,面露黯然,又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也不玩郁棠的禁步了,以手枕在脑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阿爹还在就好了。他知道我成了亲,肯定很高兴的。”
郁棠知道他孝敬裴老太爷,为此还把家里开得热闹的花都掐了,看他这样子,不由心疼,温声地安慰他:“等过了腊月,我们去给阿爹上香吧!还可以请了昭明寺的大师傅们做场法事。”
裴宴觉得这件事不错,道:“阿爹信道的,我们请上清观的道士给阿爹做法事好了。”
他说完,开始大谈道教和佛教之间的不同。
郁棠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听得津津有味的,看着裴宴说的时间长了,还亲自给他斟了杯茶。
这么枯燥的话题两人都能一说一下午,要不是青沅提醒他们,快要去裴老安人那里用膳了,俩人估计还能继续说下去。
裴宴不禁眉眼带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没想到郁棠对他说的话题还挺感兴趣。
也许,他可以教郁棠读书?
裴宴在心里琢磨着,郁棠则暗暗后悔,道:“看来只有等晚上回来才有空见见漱玉山房的人了。”
裴宴却不想。
他道:“黑灯瞎火的,你能认清楚几张脸啊!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他晚上想继续练习昨天晚上没有时间实践的姿势,今天务必补回来。
郁棠不疑有他,去裴老安人那里用过了晚膳,裴老安人把两人留了下来,交待了半天回门应该注意的事,又叮嘱了裴宴几句“不可板着脸”,“我知道你不是发脾气,可别人不知道”之类的话,这才放了两人出了门。
但两人一出门,裴老安人就对陈大娘道:“你看遐光,是不是有点从前顽皮好动的样子了?我今天让他对他岳父和颜悦色一些,他居然瞪了我两眼。他小时候,不愿意做功课的时候,他阿爹说他的时候,我若是在旁边,他就这样的朝我瞪眼。”
陈大娘奉裴老安人之命去重新检查了一遍郁棠他们回门带的东西,根本不在现场,更不要说看见了。可她不愧是裴老安人贴心的嬷嬷,答非所问地笑道:“三老爷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年纪却摆在那里,难得三太太能让他高兴,这不就是人们常常羡慕的‘琴瑟和鸣’吗?若是把我换成您,我可要高兴坏了。”
裴老安人哈哈地笑,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次日,郁棠黑着脸起了床。
裴宴在厅堂里摆弄着几盆君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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