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有大疾_48
没有时间了,他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心扑通扑通直跳,汗水浸透了里衣。
情急之下,纪拂尘暗运内劲于左掌,直直劈向烛火,又一脚朝尸体踢去……
便在此时,门咯吱开了。
沈钧推门而入,屋里一闪而过的光明,随即陷入黑暗。
沈钧眨了眨眼,黑灯瞎火地朝他走去。
不等他过来,纪拂尘却主动迎了上去,看似无意地拦在沈钧面前道:“公子怎么来了?”
沈钧吸了吸鼻子道:“拂尘啊,你为何我一来你就熄灯啊?还有,这房里怎么有股臭味?”
尸体被推入了床底,想来他并没有发现。
纪拂尘暗暗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跳渐渐平复,心思急转道:“前两日小人不大方便下床,虽说进食不多,刚才睡醒之后感觉腹部微痛,便想着起床如厕,谁知打开门才发现今晚月色全无,见外面漆黑一片,就又返回来拿灯,只可惜灯恰好没油了。”
一番话下来,明里将门为何未锁、灯为何熄灭都解释了一痛,暗里却还委婉解释了屋里为何有臭味。
沈钧摸着鼻子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拂尘刚刚是放了一个屁?”
纪拂尘略一沉默,尴尬地咳了咳,最终点头道:“放屁乃人之常情,我是俗人,亦不能免俗。”
“哦?是么?味道还挺重。”沈钧表情有些奇怪道。
纪拂尘尴尬地别过脸,半晌无言,又不动声色道:“麻烦公子帮忙开一下窗户。”听见他走过去的脚步声,又立马跟着走到窗户口,试探道:“公子何以深夜来此?”
沈钧歪倚着窗户,望了望四周道:“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今夜天闷得紧,我见你这里半夜还亮着灯,又隐约听到些声响,便过来瞧瞧。”
“多谢公子关心。”纪拂尘颔首道。
“沈府虽然高墙大院戒备森严,但也保不定飞进来几只惹人嫌的苍蝇,拂尘万事留个心眼。”
纪拂尘闻言,心里暗暗涌起一丝感激,良久才轻声道:“我会处处留心的,公子请放心。”
“那就好,”沈钧点头,“伤好些了么?”
“抹了公子的灵丹妙药,伤已无大碍。”
“如此,拂尘明日便与我去一趟衙门吧。”
纪拂尘手一顿:“去衙门?”
“不错,江南知府张巡邀我明日去商议减税的事,”说着又冷笑道,“那老狐狸,名义上是和我商议减税,实际上却是催那十万两银子,还指名要我带你去。”
纪拂尘露出为难的表情,欲言却止。
“拂尘想说什么,尽管直言便是。”
“公子既然开口,小人原不该拂了公子的意,只是前几日南方雨水偏多,大约是夜里着了凉,这两天腿疾犯了,还望公子准我多休养两日。”
“哦?拂尘的腿怎么了?”
纪拂尘轻轻拍了拍那只残腿道:“老毛病罢了,自我到了南方,这不争气的腿便时常有些酸痛。”
“南方天气潮湿,比不得北方,拂尘可得多加保养才是。这两日你便安心休养,明日我叫个大夫来帮你看看腿。”
“有劳公子费心了。”
沈钧默默地凝望着他,在夜色中待久了,眼睛仿佛适应了黑暗,已经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身形轮廓。
纪拂尘感受到他探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侧过脸避开。
沈钧突然叹了口气道:“拂尘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纪拂尘双眼盯着床底,嘴上却不假思索道:“小人谨记在心。”
沈钧轻笑道:“应得倒是爽快,拂尘可知道我指的是何事?”
纪拂尘回过头,眼里有几分错愕,却被黑夜隐匿得极好。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显然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何事。
似是料定他不知,沈钧正色道:“拂尘答应过我,一年以内,若要离开沈府,必先经过我的同意。如此重要的事,拂尘不会忘了吧?”
纪拂尘心里微微一颤,勉强笑道:“公子放心,小人时刻记在心里。”
“若是拂尘日后食言,背着我偷偷离开,我便会把一件事当成事实。”
纪拂尘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在说笑,又低下了头。他其实很想问清楚,他会把什么事当成事实,却又怕事情太出乎意料,徒生枝节,便忍住了好奇不接话头。
静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沈钧挑眉道:“拂尘不想知道我会把什么事当成事实么?”
纪拂尘淡然道:“公子若想说,我不问公子公子也会主动说,公子若不想说,我便是问了也无济无事。”
笑容从脸上隐去,沈钧认真道:“若你私自离开,再见面时,我便当你答应与我洞房花烛。”
……纪拂尘手一抖,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珠子动了动,转而望向黑漆漆的窗外,深吸一口气,极轻地点了点头道:“好。”
这一个字,恰如千斤巨鼎,突兀地砸在他心头,让他一时茫然无措。
他已经打定主意离开,可沈钧却说若离开就代表答应跟他成亲,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纪拂尘自嘲地笑了笑,便是答应了又如何?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一旦离开沈府,从此山高水远,哪里还会再见?
纪拂尘立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淹入夜色中,呆了半晌才回身,关上门还寝,却久久未能入眠。
暮色渐去,东方微白。丑时将尽。
纪拂尘睁开眼,清冷的双眼瞥了眼窗外,掀开薄衾起身站起,盯着床底静了片刻,借着朦胧的光,俯身拽出那具僵硬的尸体。盯着尸体看了半晌,纪拂尘突然脱下他的衣物,取来一件自己经常穿的半旧的长袍,迅速给他换上。又从他怀里摸索半天,直至摸到一根一寸长的香烛才起身,置于鼻尖闻了闻,确定是迷魂香,才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将迷魂香故意扔在门口。
随后纪拂尘取出匕首,一手按住那只冰冷的右脚,另一手挥刀而至,原本连贯的腿自脚踝处断开,断开的一截被他紧紧捏在手里。
望着手中那只血肉模糊的残脚,纪拂尘眼皮动了动,低垂着头道:“借你的身体一用。”说着抹干地上残留的血迹,翻出一件半旧的袍子将断脚裹住,又拿出一件干净的衣物盖住尸体,重新将尸体推回床底。
拿着断脚出门,纪拂尘轻轻来到院子,迅速挖一个洞将残脚埋好,又覆盖些新草上去,确定看上去与四周草坪无异,才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声响,见无异常,又极快回房,若无其事睡觉,和衣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