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63
“问世间,情是何物。” 其其格轻轻念:“直教人,生死相许——”
“半月前。” 蔻丹忽然开了口,目光迷离似追忆,喃喃道:“半月前,他归府晚了,我戏耍他一事,你可记得?”
其其格几欲伸手摸一摸胸脯里顿时渗透进酸涩的心。
“记得。”她答。
那日状元迟迟不得归,偏偏蔻丹有新鲜事儿等着与他说,一直等至黄昏下才见状元归。蔻丹置气不理睬他,丝毫不理会他百般哄劝,指使他亲自去百花巷买百花糕,又吵闹要烟雨楼的腊鸭,而后戏耍再三才气消,亲亲热热与状元谈话。
她在一旁见那清瘦男子进进出出,满头大汗,心中一片疼;再瞧蔻丹喜滋滋品尝腊鸭与汤羹,百般享受,半点不将他辛劳看入眼,更是气愤。
以及那一日,她斗胆凑上跟前,以丝帕替他擦汗,半点甜蜜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自是难忘怀。
“那时我还觉着他待我好,就算平日什么诗词曲鼓捣来去我也不懂,反正他不嫌我,我也不嫌他呆板,可是如今——”
蔻丹双眉蹙,目露茫然,面笼愁苦,万分不解地问:“为何我好似一夜醒来便不爱他?情不是叫人生死相许的么?怎连一个夜也熬不过?”
其其格闻言大骇。
蔻丹终究是老病再犯了。
她的情爱,尽了。
她会如何?
那么状元该如何呢?
一时千头万绪爬心头,其其格一时失语。
“仿佛昨日我瞧他还是可爱的,近来他已不像只兔子,他现下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了,羞怯也少了,但仍是可爱的。” 蔻丹死死拧眉,茫然无措地伸手抓住其其格的衣角,“为何今日变了?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其其格冷冷地想:蔻丹啊蔻丹,你可是忘了,你本性如此啊?
你曾为落魄子弟一掷千金,也为尊贵王爷伤怀至割腕自尽,你每一回爱轰轰烈烈有如大江过境,可洪水过后只余一片狼藉。
“我再睡一觉,是否醒来又爱他了?”
“如今我对着他便心烦意乱,恼他无趣,烦他言语,我总能挑出一个由头烦他——”
“怎会如此呢?我爱他,又怎会烦他?”
其其格看着蔻丹捧着头不停喃喃自语,仿佛头疼欲裂,又像病入膏肓。
她迷失在一个夜里,明知前一站是白日耀人,却不晓得为何自己一瞬跌入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黑暗夜里,更不知道如何原路返回,也不知下一个白日在多少时日之外。
其其格又如何?
她悲愤,发了狂地悲愤,甚至恨不得掐死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
蔻丹,你怎能如此?!
你有我渴望容颜;
你拥我此生挚爱;
有人疼你爱你;
有人宠你纵你;
你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光华鲜亮宛若万千女子梦汇聚一堂。
可如今——
你轻轻一句不爱了,就想抽身而出?
其其格恨,羡慕,嫉妒,怨恨,压抑心头许久情绪喷涌而出。
可她一言不发。
她缄默看着她烈酒入喉,看着她两行泪落,看着她一遍一遍翻看情书,又一次一次酗酒成瘾。
“我怎会如此!”
“为何我不爱他!为何!?”
“难道我蔻丹此生注定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专心专一爱一个人?”
“我想爱他!我只愿爱着他!”
“教教我,谁能教教我如何寻回那一份情?”
她就这么看着她大吵大闹,看着她撕心裂肺又无助的喊叫哭着,心中既有爽快,又有苦痛。
三月,状元不知蔻丹已将情书看上百回,字字句句映在心头,连提笔写来也是有模有样;不知她出入酒家与那等粗俗凡夫厮混嬉笑,日日自言自语起状元百般好处;更不知她屡回欢颜楼,坐在床沿上,睁眼闭眼是相遇相爱一幕接一幕,却宛若看一场他人的戏,心无涟漪。
蔻丹宛若笼中兽,她曾奋力挣扎,不惜挥舞尖爪露出獠牙啃咬,直将浑身上下挣扎至伤痕累累。
“你休了我罢。”
那一日,蔻丹口吐无情语,其其格见她出神僵坐许久,一动不动。
泪水无穷无尽落下来,与长发纠缠在一块儿贴在面上,她如此狼狈,还不知死活贪恋烈酒一时可麻木人心。
一杯,一杯,再一杯。
“是否我果真是无情精怪化人?” 酒过半壶,她娇无力趴在桌上,本顾盼生辉的眸子雾蒙蒙,覆盖上一层不该有的苍凉。
“人......哪有如我这般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