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行万里_72
“我知道你为何想和我一起走。” 青年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想要寻找那个人是吗?”
小孩无声地点点头。
“可是,” 青年敛去眉目间的温和,严肃又带着些怜惜地说道:“满目山河空望远,应须怜取眼前人。”
客栈的老掌柜年龄已经不小了,虽然他常与小孩吵嘴,但青年也能从他萎靡的后音中听出他的虚弱。倩文还年幼,老掌柜的不想让他一辈子守在客栈里,才可劲的把他往外赶。小孩其实心里也清楚老人的好,就是嘴上不肯服软。
想到这里,那柔和如春日暖风的笑意复又爬上青年的唇角,他重重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有何意思?眼前人之后才是未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老晏【戏谑】:哦——男子汉大丈夫,你说哭哭啼啼的有何意思,对吧秋秋?
秋秋:闭嘴!
第57章 如约而至
大漠之中的夜,深沉如海。月亮总是藏身在厚重的云层之后,若是没有风席卷着凉意来请,它是决计不会露头的。在无数沙丘之后藏身着一座通体黑色的‘怪物’,它如同一只血腥妖异的巨兽一般矗立在大漠深处,无声地注视着云雨变化。
没有人知道它的里面有什么,同样也没有人知晓这怪物究竟是何年何月抵达这里的,过去也曾有些旅人迷路之后兜兜转转到了这里,还没庆幸见到人烟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究竟是谁杀了他们,无人能知。失去踪影的人多了,这个被沙丘围绕的地狱便充满了无辜者的冤魂,叫嚷着不肯安息。
“这地方,看上去真是邪门透顶。”呜咽的风声在四处缭绕,所有星子在此处都被浓云遮盖的严严实实。一阵凉意蹿上脊背,高大的男人打了个颤,拢了拢长袍。他抬起头看了看黑的邪异的天,皱起了眉头。
他飞快走了几步,爬到沙丘之上,遥遥望着不远处的黑色‘巨物’,神色复杂。那小楼通体漆黑,却又在微弱的角落灯火映照下显现出一种不祥的铁锈色,看上去格外可怖。
在小楼正朝东的方向留着一个小小的侧门,再往里看去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那扇小门就仿佛里面隐藏着一只大张着嘴巴的鬼似的,男人暗道难办,若是这小楼外有人驻守还好说,怕就怕这完全城门大开,诱人深入。
“再等等吧。” 男人,也就是晏无意只看了一眼便回到了沙丘底下,自言自语道:“防卫倒是松懈,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个中原因他是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鬼面的行事作风素来都不是平常人能摸清的。晏无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先按捺等待。
他半靠在一块埋在沙丘的石头上,还没坐稳就感觉身下被什么东西膈了一下,连忙把那东西□□一看,竟是一根人的骨头。
晏无意无言了半晌,只感觉浑身都好像被鬼爪子挠了一遍似的。他看着手里那根骨头,又看了看地上露出的一点洁白,极其无奈地说道:“相逢即是缘,今天就让你安息吧。”
顺着那□□的骨头,晏无意徒手向下挖了起来,还没一会儿工夫就见小半个骷髅架子从松软的沙土底下漏了出来。
晏无意神色复杂,手上动作却不停,很快就将其全部挖了出来。单是看那身形和以及骨头粗细,这可能只是个小孩子,也许年龄还没有顾平大。只是不知这样小的年纪为何不在父母身边读书做事,而是消失在这样的地方。骨头上并没有什么伤痕,晏无意一时之间也猜不准致死的原因,只不过他注意到了另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
这具小小的骷髅,在漆黑的夜中,逐渐开始散发出萤蓝色的浅淡光辉。
刚开始光点还十分黯淡,后来被风一吹之后便越来越明亮了。星星点点地分布在骨缝之中,趁着头骨上黑漆漆的眼窝,看得人格外的毛骨悚然。
晏无意没有贸然上前用手触碰,他四处瞧了瞧,捡半段干枯的树枝轻轻拨动了一下,那光点并未随着他的动作逸散。仔细看去,竟是与骨头融为了一体的样子。
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测,几年前江湖之中邪术盛行,晏无意的至交好友之一老道崇南子曾给他展示过一个小巧的骨笛。
那是他从一个作恶多端的南洋邪僧那里收缴来的,骨笛约莫也就食指长短,做工十分光滑精致。这不算最奇特的地方,晏无意还记得当时老头让他等着,然后神秘兮兮地吹熄了灯火,还没等晏无意发声,在黑暗之中那支骨笛忽然逐渐亮起了萤绿色的光点。
看到男人惊讶的表情,老道叹息着解释说,这是那邪僧用来害人的手段,给人不知喂了什么怪药之后再杀人取骨,制成的法器便有邪术的效果。实际上有没有什么邪恶的用处还是两说,那人受的痛苦却是确确实实的。
现在看来,虽然光点颜色不同,但这个孩子极有可能便是吃了什么药,导致的骨头出现光点。
“不用怕,安息吧。” 男人笑着安慰着那具小小的骨架,又将之前挖出的骨头给小骷髅拼了回去,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虔诚道:“拔除业障,离苦得乐。”
在这个荒凉的沙漠之中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实在令人唏嘘。晏无意定定地看着那洁白的骷髅,眼中有万般情绪明灭最后归于平静。
“你的冤仇我已了解,若有来日,定为你而报。” 男人从来不信什么神佛,单只信缘法。有缘之缘,无缘之缘,都是他所执着的。
得到答复之后,星星点点的光好似用完了最后的力气,逐渐黯淡下去了。再一个瞬间过后看去,骷髅已是恢复了平淡无奇的样子。
这沙丘之中又埋藏着多少这样怨愿未了的人?晏无意沉默地站在孩童的骸骨前,他不敢猜想,也不愿去猜想。无论是何种答案,都沉重的让人无法接受。
男人深深叹了声气,还未转身突然便停了下来,他仔细地偏头听了听:“什么声音?”
远处似乎有着模糊而又清脆的铜铃声一阵阵传来,响彻于天际之间。晏无意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被冰凉刺骨的水从头浇到底似的,他反应极快的向沙丘上爬去。
入目所见还是苍白的沙子,漆黑的小楼,唯一有所不同的则是远处沙丘边缘处的一支奇怪队伍。
那为首的人打着一支长长的白幡,幡头上挂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随着那厮的步伐一摇三晃地叮铃作响。晏无意悄无声息地跳下沙丘,从另一面疾速向前奔去,距离在不断被拉近,那队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今天又碰到了一个人,最近怎么老是遇见不怕死的?”
“别多言,哪有什么不怕死的人?他要是真不怕死就该选死。”
“嗐,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这对话没头没尾地,晏无意还未来得及细想,却突然看见那些人身后拉的板车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扭动,押送的几个人见袋子在动,连忙拿刀把怼了一下:“老实点儿!”
那麻袋里的人吃痛,发出了呜呜的惨叫声。扭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了,几个人见那人不服,便持刀打算放他出来给点教训。
晏无意微微眯起眼,内力渐渐凝聚在掌心,准备在一帮人出奇不意的时候上前救人。
袋子口被打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个又小又尖的脑袋,那人四十上小,长相看上去十分丑陋,还留着两撇油胡,端的是一幅猥琐样貌。那人呲牙咧嘴地倒吸气,眼珠却滴溜乱转,一会儿看一眼那幡一会瞄一眼其他人。
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晏无意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
六活獐,张老六。
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消散了掌中的内力。这也是个麻烦人物,和他的好弟兄四清鼠早年混迹一同在东岭,尽干些通风报信的烂事。后来叫几个帮派合起来整治了一顿,两人便失去踪影了,没想到现下竟是在大漠之中碰见了。
那张老六头一冒出来,看到几个扛着刀的灰衣人,浑身也不扭了,忙谄笑着问道:“几位爷爷,这是要带小的去什么神仙地方啊?”
“带你去地府转一遭,运道好了还能出来,运道不好了就一辈子留这里吧。” 最开始说话的人此时冷笑道:“是你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