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她仍旧感激上苍能让她碰见明云见,嫁给明云见,只是如今也委屈,也心酸。
  后来明云见便没再进屋内了,祝照也松了口气,但心里隐隐有些泛酸,总觉得他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否则总该来问自己,为何不记得他,又或是说一些做一些他们曾一同经历过的话与事,叫她想起他。
  后来给祝照送饭的,都是林大夫,送饭之后还会叮嘱她吃药,祝照一整日没见到明云见,也不好开口问对方,沉默憋了半日,晚间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入夜,江上浪大,船身摇摇晃晃,一阵江风将祝照房间里的烛灯吹灭,祝照并未睡着,立刻就坐起了。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从门外进来,她看着未锁的门被人推开,眼见来者端着烛灯与灯罩,将她桌面上的灯换了一个,又走去窗口把窗户关紧。
  祝照直愣愣地盯着对方,对方不可能没察觉到。
  明云见转身时与祝照对上视线,轻皱的眉心缓缓舒展,随后露出浅笑,轻声道:“别怕,我就在屋外,你安心休息。”
  说完这话,他便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信我,很快就甜了!
  第125章 失忆
  次日祝照是在江浪声中醒来的, 冬初江上寒, 风且大,晨起一片雾气遮蔽了日光, 等日光出来了之后,便是哗啦啦的水声。
  祝
  照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 但是早时趴在房间窗口朝外看过一眼, 前后瞥去, 这艘船的并不小, 瞧着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游玩的船,反而像是商船, 不过内里经过改造,不是装货,而是隔成了一个个房间。
  祝照起来没多久, 便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进来替她梳洗, 她没见过这女子,瞧着面庞与身形也不像是京都人, 更像是南方的。
  小姑娘不算话多的,帮祝照梳洗打扮了之后便说了自己的名字叫‘称心’,打算去江南富商云家的茶铺学茶艺。
  祝照问了她年龄, 才知道她仅十三岁,娇小得比祝照还要矮半个头, 显然尚未开始长身体。
  祝照道:“你这么小的年龄便想着学艺是好事,但怎么会来船上给人当丫鬟呢。”
  “这并不可惜,云家茶艺不外传, 教了便是关门弟子,笙州人爱茶,许多富贵人都会请茶艺师父入府泡茶,给的赏钱可不少,且受人尊重,为此不知多少人挤破头也想学的。”称心真心笑了笑,道:“奴婢只需在船上服侍夫人,下了船便可学艺,这等好事求不来的。”
  祝照顿了顿,听这小丫头的口音也像是南方这边的人,恐怕船上京都过来的并不多。
  她与称心并没聊几句,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明云见手上端着早餐,清粥、蛋羹和一粒红烧狮子头当配菜。
  称心见了明云见便颔首退下,屋内只剩祝照与他两人。
  方才祝照与称心说话,明云见在外都听见了,似乎她的心情还不错,只是他推门进来后,祝照眼底的光芒暗淡了一瞬。
  将早餐放下,明云见道:“一日三餐得吃,坐过来吧。”
  祝照动了动嘴,昨日不愿面对,故而她假装失忆,但半夜没睡着,灯火被江风吹灭后惊起,明云见便与她碰过面了,祝照心里不是滋味儿,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坏主意。
  不见想,见又不悦。
  若是陌生人,她当对明云见没抵触才是,只是祝照坐下吃饭乖巧着,也不开口与明云见说话,就好像他不在对面,与面对称心时完全不同。
  明云见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只看着她将早饭吃完,这才道:“林大夫说你身体好些了,这几日总窝在床上不舒服,外头阳光不错,若你想走走,我可陪你去甲板吹吹风。”
  祝照放下筷子顿了顿,取了巾帕擦嘴后道:“我不想让你陪着。”
  明云见听她这么说,一瞬愣然,随后轻声问了句:“你不喜欢我?”
  祝照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喜欢你。”
  “我见你对称心和颜悦色,与我却一眼不愿多瞧。”明云见的口气里似乎带着几分委屈,祝照抬眸朝他看了一眼,便见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眉心未皱,目光未变,倒是视线相撞的那瞬,又道:“那我让称心陪你。”
  祝照觉得奇怪,明云见端着饭碗出去后果然让称心回来陪着祝照了,祝照与称心一同去甲板上吹风时,称心从头至尾都没怎么开口,总是祝照在问,她才回答几句。
  祝照原以为他让称心过来,是因为祝照觉得称心年纪小,对她心生喜爱,所以想让称心帮着多说几句好话,可到头来称心几乎没主动提起过明云见,反而是祝照,问了不少关于明云见的事。
  称心道:“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主子与夫人,不知你们关系如何,不过听驶船的武叔叔提起,你们相爱得很。”
  祝照抿嘴,知道从称心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只坐在甲板侧,避开了一些风,晒着太阳看两岸江景。
  船只几乎贴着江中央,两岸离得远,不过隐约能见村落与人家,还有远处山丘。
  南方这处的气候比京都要好许多,免州都过去了,再过瑸州,接下来的那些地方便是四季如春,即便是隆冬也显少落雪。
  祝照没吹太久风,回去房间却发现明云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桌上摆着一堆东西,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祝照站在门前进退两难,又看了一眼周围确定自己没走错,这才进去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云见朝她看来,立刻露出了笑容,有些无奈道:“长宁过来。”
  这一声让祝照略有些恍惚,好似周围发生变化,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文王府,若非船身微微摇晃,她还存了些理智,祝照当真要委屈地扑过去拍打他,怪他为何要如此欺瞒利用自己,为何欺瞒利用了之后没有一句解释,便带她离开京都。
  祝照慢慢走过去,两人之间并未离得太近,明云见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尾道:“这些我看得真是头疼,你记性好,往日对王府账目也管理得当,快来帮我瞧瞧这些账本,我看了后面忘了前面,算盘都打乱了。”
  祝照见他说得自然,心中气恼,于是道:“什么王府?我都不记得了,为何要帮你看。”
  “便当是打发时间。”明云见倒是替她找了个好理由,船还要在江上飘几日,她整天这么坐着发呆,当真会无聊得闷出病来的。
  祝照顿了顿,又说:“那我帮了你,等船靠岸,你让我走吗?”
  明云见玩笑收起,嘴角略微僵了僵,眼眸垂下遮掩了情绪,他道:“你可以走,但不能离开我。”
  便是祝照走哪儿,他一定会跟到哪儿去。
  祝照道:“凭什么?”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明云见说完,起身走到祝照跟前,他高出祝照许多,而此时祝照低着头,未看见明云见眼神中的低落与受伤。
  明云见的手掌轻轻盖在她的头顶,掌心轻柔地抚过,便与祝照擦肩而过。
  等人离开房间了,祝照才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桌面望向桌面上摆着的书,账本只是其中一两样,剩下的都是她当初在文王府与明云见提过的几本,或许她此刻翻开,里面还有当初未看完时夹着的一朵海棠花,与往日喜爱时另写的批注。
  好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明云见这句话不知说的是前面半句,还是后面半句。
  是在点她当初不该对他生疑,还是在告诉她,不论她有没有失忆,她都不能和他分开了?
  是,祝照曾怀疑过明云见,以为祝府之事是他下令做的,那件事她有误会,后来也极尽补救,甚至搭上了被砍头的危险私闯皇宫就为了救他一命。
  可后来,都是明云见在欺骗她,分明已经部署好了一切,还要将她蒙在鼓里,当个傻子。
  那些明云见送来的书,祝照都没翻,她怕翻到过去的书籍会触景生情,倒是后来当真无聊至极,将那两本账本祝照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算出的结果都另外写在了纸上,夹在书页当中。
  晚间还是明云见过来送饭给她吃,祝照奇怪他的表现,就好像完全不记得了午间发生的那一两句争执,他依旧心情不错,端进来的饭菜还算丰富,另外还有一碗林大夫吩咐一定要喝的药。
  祝照将吃了不少饭菜,也喝了药,明云见便端着东西准备离开。
  祝照见他一句话也没说便要走,轻眨了一下眼,心中骤然起了不舍之情。
  她仍旧是喜欢,仍旧是爱慕,仍旧是放不下,忽而起的情绪,让祝照开口发出了一声‘哎’,回过神来已觉不妥,于是她说:“你让我给你看的账本,我……我看完了。”
  明云见微微一怔,嗯了声:“其实我更想你去看书。”
  祝照低下头撇嘴,心想不是他自己说账本看不懂,瞧着头痛要她帮忙的吗?她都看完了,也都算出来了,一句感谢没有,反而提了句不相干的话。
  祝照又道:“以后送饭这种小事你让称心来就行了,免得耽误了其他事。”
  “除了照顾你,我没有其他事。”明云见言罢,顿了顿又问:“还是你不愿见到我?”
  祝照微微抬眉,小声嘀咕:“文王日理万机,怎么肯能没有别的事要忙。”
  “我已经不是文王了。”明云见不问祝照为何知道他是文王,毕竟林大夫总对他称呼‘王爷’,改不了这个口,船上之人大多都是夜旗军与暗夜军,见到了也会与祝照打招呼,这不是什么秘密。
  “况且,没什么事比你还要重要。”明云见说罢,顺便将祝照看完的两本账本收起,又从怀中拿了两本出来,放在她跟前,带着点儿笑意道:“别急着看,免得头疼,这些给你明日打发时间用。”
  祝照见他如此,震惊抬头看去:“你早就带账本过来了?你知道我会看账本?”
  “毕竟同床共枕过,我如何猜不到你的脾气,而且我家小长宁很乖,好懂得很。”明云见端起托盘,又说:“我就在屋外替你守着灯,好好休息。”
  明云见走后,祝照愣愣地看着房门,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明明想摆脱,也明明给出了态度,可明云见总能像是一汪水,一阵风,轻描淡写地将她情绪化解,避开了她的锋芒,袒露着自己的温情。
  祝照越想,越觉得憋屈,她以失忆作为的反抗,就像是一拳打进了水里,无声无息。
  于是她起身走到门前,拉开房门朝外看,一眼就能看见对面那间开着门的房间,明云见的桌面上垒着高高一层书,面前摆着算盘,他似乎也在算账本。
  见祝照开门,明云见抬眸朝她看来,轻声问了句:“怎么了?睡不着?”
  祝照见他桌面上还放着一碗面未动,那似乎是他的晚饭,但因为没碰过,故而面吸饱了水,早就已经糊成一团了。
  明云家挑眉,见她不说话,又问:“还是说,我去陪你睡着了再走?又或是给你读本书?”
  祝照咬着下唇,扶在门边的手紧了紧,道了句:“我才不是你家小长宁,我都不认识你!”
  说完这句,她便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明云见的眼睛随她关上的门眨了一瞬,微微愣神后,又不禁笑了起来。
  祝照听见了明云见的笑声,他以前都很少这般笑过,越听,她就越觉得羞恼,一脚踢在了桌边上,祝照脚趾头都疼了。
  她见书桌上的账本,拿起便走到窗户旁打算扔进江里,可今日算的那些账本里面记录的东西都价格不菲,这两个账本丢下去,恐怕是不小的损失,祝照又犹豫,还是拿了回来。
  她方才出门,不是打算说那句话的,她是想与明云见说清楚,她就是没失忆,她记得发生过的一切,所以她气,她怨,她怪!她讨厌明云见为何不解释,为何见她失忆却不急不慢。
  她就是想与明云见说,她要走,她下了船便离开,并且不带上他!
  可到了嘴边的话,临了变了卦,成了那句可笑的玩意儿。
  祝照的确有些气急败坏,但在明云见这边看来,仍旧可爱得紧,如乳犬露牙,毫无威胁,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本上几样物件算出的价钱,不是数字,竟是一排‘长宁’。
  明云见揉了揉眉心,想要涂去重算,又心有不舍,干脆合上账本先不去看。
  第126章 梦境
  次日祝照醒来时, 见到的还是称心, 不过到了三餐明云见便会给她送饭,明云见的房间就在她屋子的对门, 两人之间隔了一条走道,祝照只需将门开着就能时时见到对方, 但她总是关着门。
  吃了早饭之后, 祝照便将账本拿起来看, 称心陪着她, 在一旁练习品茶。
  称心知道祝照是个好相处的,偶尔还会让祝照帮她换着茶杯, 不过祝照换了几次,称心都能猜出茶来,后来不用品, 远远地看一眼色泽就能从相近的几样茶中选出正确的。
  称心喝到嘴里苦涩了, 便不再品尝,反而与祝照说起了一些琐碎的话。
  昨晚祝照睡着后, 这艘船靠岸停了几个时辰,早间天没亮的时候才走的,因为昨夜船驶到了瑸州, 过了瑸州便与大周中段分隔,江上不管是游船还是商船都要靠岸登记, 便是这样,称心才在码头听到了一些京都里传来的闲话。
  祝照离开京都在江上飘了有十几日了,对于京都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称心也是早间贪吃想去岸上尝一碗馄饨,才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听见静太后死在后宫了。
  祝照提笔正在算账,听到她说这话,手上顿了顿,抬眸看去,称心道:“奴婢也不知这事的真假,但周围人都在谈,应当是错不了。码头大多是走商的,他们去的地方多,好些都是从京都方向过来的,前段时日京都出了大事,到现在还未消停,也是麻烦呢。”
  祝照抿了抿嘴,她见静太后时,静太后已经被明子豫押下关在后宫里了,静太后做的事虽叫明子豫心寒,但不论怎么说她都是明子豫的生母,是太后,照理来说明子豫应当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是。
  祝照心里起过一些可怕猜测,猜测或许是明子豫忌惮静太后的势力,为了尽早断掉依附于静太后那些大臣的念头,暗自处理了静太后,不过这个想法太过恶毒,不像是明子豫的手笔。
  称心关于静太后的死没有多说,她也就是吃一碗馄饨的时间听见了,上船来说给祝照解闷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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