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尚嬷嬷又拦,“可不是为了陛下,是为了咱们小殿下。殿下这阵子可受不得凉。”
  依着殿下那性子,见着陛下必会粘着上去,那还管陛下身上干的还是湿的。
  “为何?她病了?!”
  昨夜妖王都的风雨大,他不禁去想,或否是宫婢忘记了关窗子,使她着了寒。
  尚嬷嬷走近,声音微小,“陛下昨夜走的急,正巧与小殿下错过了。”
  “殿下昨夜来了癸水,疼了好一阵儿,这会儿睡着呢,可受不得寒气。”
  扶修面上的表情渐渐淡下来,而后重重的叹了声。
  他站着出了神。
  这些日子,每每都是这样。她还是个蛋时,被宫婢差点摔碎时他不在;得了公仪涪的妖丹,化不开时发高热时,他亦不在。
  如今,她长大了。
  自己呢,还是不在。
  第27章
  妖帝这会子撂下一句, “朕去换了衣裳, 再去看她”, 快步走着去偏殿更衣去了。
  外头这般的风雨交加,他自这时回转,雨淋了一身,还是听了尚嬷嬷的话。对她的身子也好一些。
  扶修步子迈得大, 走得也快,不消一会儿的时间便自长廊,过檐下,转进偏殿去了。
  尚嬷嬷目光追着妖帝转进偏殿后,再看外间殿门,吩咐着:“去将殿门关了罢。宫医若来了,便请到偏门进来。”
  下头婢子领了差事, 下去办事。
  响秋殿今儿个是见不了客了。
  左右陛下回了,一会儿见着了小殿下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必是迈不动腿再走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将殿门关了去, 也是给响秋殿省事了。
  若有急事,闻倧自会叫门的。
  ......
  妖帝不多时,择了一玄虎纹边饰深红色暗角袍穿了,套了金纹玄色长外衫, 信步而出。
  外间已是空无一人,识时务的紧。
  响秋殿朱漆色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扶修往殿门那头瞧了眼, 别开眼色,也不去管,直朝着寝殿去了。
  扶修心中,记下了尚嬷嬷那时说的,乐谙此刻还在睡着。
  日渐高大的人了,轻悄悄的抬了腿,跨上一步,又轻悄悄的放下。如此往复,轻手轻脚进了寝殿,过了珠帘。
  远看去,锦被凸起小小一处地方。
  说是长大了,实际不还是小小的一个么。扶修心道。
  再走得近些,便惊动了床上蜷着的那位。
  乐谙这似个虾米蜷缩成一团,锦被中双手抱了膝盖。听着了动静微微一颤,松了抱着的动作,努力着将身子摆直了些,低声娇娇道:“崔姨~,你容我睡一会儿,肚子就不疼了。不要喝药。”
  这便将她吵醒了?扶修再不管旁的什么,大踏步过去。
  在床头坐下,他道:“分明就疼的很,何苦要硬撑着骗人呢。”
  闻言,小丫头自被中轰然抬头,掀开了锦被,霎时间视线便同他的撞上。
  “陛,陛下?”小丫头满眼惊诧,而后喜气逐渐爬上了眉梢儿,略白的小脸上笑意盈盈。
  须臾间,乐谙缓过神来,一个虎扑上去,环了他的腰身,娇娇的蹭。
  乐谙一身里衣是北疆凝丝绸的料子,被子自然是顺势滑落下去了。蹭了一会子,她手上依旧抱的紧,再抬了大大圆圆的水眸去瞧他。
  剑眉星目,出尘脱俗,又生的好看。是她的陛下没错了。不知是欣喜还是委屈,她抱着他腰身喃喃自语道:“你可回来了......”
  扶修也笑,不自觉又对她的长发上了手,来来回回抚了多次,“是朕不好,该让谙谙先知晓的。”
  俯下身去捡了榻上的被子起来,重新将她裹了一层。
  女子身子的事,他不算懂,可也知晓一些。左右是极脆弱娇气的时候。雨水寒气近不得,有嬷嬷们替她操心。可这还是不知晓要盖好被子,她这憨子倒也不假。
  如此,他也只得自己多操心一些了。
  “盖好!”,他说这话没了柔声,多了一分厉色。
  乐谙是不怕的,自行将被子拥的紧了些,小脸便又去蹭他。
  “好~。”
  “......”
  *
  这午膳是无有人传了,下头的人自是不会那样没有眼力见儿的。
  妖帝哄了好一阵子,乐谙算是阖上眼儿了。
  躺下了还蹙着淡眉,长睫微微影儿,衬反照灯烛。额前细碎毛发覆着,他以手轻抚之,深觉可爱。
  则,再忆怀前头原委。
  她亦不过是因机缘巧合与他相遇。他瞧着可怜,多了些关爱。
  早时,乐谙还醒着同自己说的那些言语,全然已超出了他此时心知。
  何谓,见着的第一眼便分外喜欢。
  何谓,知晓了两位客人同他一块儿,便难言的心思沉重,惶惶然的想哭。
  何谓,往日若有机会,她定会抓住......嫁予他。
  他亦是心思恍然。六百多年了,敬畏者有之,轻视者有之,谩骂者有之。唯独未有被小丫头模样的女子,表过心迹,许过终身。
  指尖绕了一圈她的发,把玩着。
  顺顺柔柔的,与这娇气憨憨倒也是相配的。
  她说话间长睫掩了水眸,低低垂着。他望过去,樱唇张合,面色娇红,羞意全全在面儿上留着。小嘴吐露的字句,激荡心房。
  激荡之外,他已忘了自己回答了她何种话。
  大抵是说,她还是小,不该多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平添些自己的烦扰,此事往后再论的意思罢。
  那会子,她扁了扁嘴,似又有泪欲泣。努力良久,方容了它们在眼眶子里打转,低低应了句:“好......”
  *
  后出了响秋殿,阿佐阿佑已然在外间冒着风雨候了几个时辰。见他出来便迎上去,撑了纸伞过去,遮了扶修冠发,挡了雨去。
  第一遭纳了女子进宫,两方且都欢喜。他这三日的休沐,过得还算清净。
  扶修脚步未停下,跨上一旁轿辇,“差人东西去青璃郡阁,挑好的选去。起驾,去乡安郡阁罢。”
  他还欠着乡安郡阁孟氏一个恩典,得去还了去。便是作昨日帮着他相瞒的条件了。
  “是,陛下。”阿佐这领了青璃郡阁的差事,择了另一条宫巷,前去知会闻倧。
  阿佑这就随着妖帝一路去了乡安郡阁。
  扶修自问,对乐谙是何情愫。他说不清,又道不明。定不止是可怜这么简单了。
  好在也可索性不去想了。他早已将那爱哭包圈进自己往后的生活,她想逃也是逃不掉了。
  一个在妖帝黑礁榻上滚大的女子,谁还敢做肖想。
  如此想想,舒心了不少。
  *
  大雨之下乡安郡阁也是门窗紧闭。幽阁置于风雨之中,水汽氤氲缭绕其间,别有一番景致。
  阿佐快步而行,去了郡阁门口,将那门敲开来,做了内侍该做的事,大声报了,“陛下驾到!”
  再而后,内里宫婢鱼贯而出,排排行礼。
  妖帝下了轿辇,嗤出一笑,“无趣的紧。”不似响秋殿,明面儿上规规矩矩的,实际都可以打作一团。
  “陛下既嫌弃我乡安郡阁无趣,怎的又过来了呢?”这乡安郡阁的主子,孟氏宛筠。中衣阖着,外披了件宽袍,长发散下垂着,笑着说了这话,缓缓而出。
  扶修也不过就是反应了一瞬,便大步走向她。一把揽了孟宛筠纤瘦腰肢,柔道:“朕过来这处,自是这里有个可吸引朕的宝贝。”
  孟宛筠心头直笑,又自顾的做起娇来:“陛下怪狠心的,是何时离去的?妾身都不知晓。”
  “爱妃想知?那便随着进去,朕慢慢说与你知晓。”
  可见的,孟宛筠面色凝了凝。
  “......”
  *
  进了郡阁内阁,二人也便都不愿意装,自做自的事情去了。
  孟宛筠这厢甩下外袍,软绵绵坐上了贵妃榻,也不理他。
  良久,见妖帝一旁坐下,还饮起自己的香耔茶,顿时深觉不爽。便做了极其嫌弃的言语,道:“陛下方才的戏,着实太过了。”
  哪知妖帝十分的不紧不慢,又饮一口,品了品,“朕第一次演戏,难免生疏。往后会有长进的。”
  孟宛筠气极。
  这般事情,敢情还有以后?
  “妾身一贯的不喜关心旁人之事,不过有关自己的事,也绝不会轻易松口。”
  孟宛筠出言咬了牙,算作赌了自身一副傲气。她也总得为着自己,争取一番。
  好在扶修此刻心境平和,直盯着白瓷绘鸟制的茶杯瞧了半晌。这茶味道甘甜,入后胃暖,而后口齿有香留。
  她该是会喜这味道的。
  “朕知晓了。答应你的事朕不会食言,要寻何人,你说便是了。”
  “朕可尽力替你寻他,带进宫来与你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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