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我没胡说!”凌一不依不饶,“你刚刚盯得眼睛都直了,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我!”
  “我……”裴听颂再瞥向方觉夏时,发现他已经转过头没有看向这边了,于是到嘴边的话也打了个转,“行行行,你是一哥,你说的都对。”
  方觉夏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裴听颂,只见他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和凌一纠缠,也没有再看他。
  江淼确认时间,“应该快到我们了。”
  “十分钟!卡莱多stand by!”
  “好!”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升降台下,方觉夏走在最前面,步调不快,但几乎是紧贴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升降台通道的灯光不算亮堂,地面管道纵横交错,不太好走。他们六个抵达指定地点,按照出场的站位站好。kaleido团员个数是偶数对,所以在编舞上大多采取双c位模式,通常由双主舞或双ace轮流承担。
  开场是双主舞,方觉夏和旁边的路远对视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会儿不要忘了是从这里回的,舞台地面会闪灯。”工作人员在混乱的地下大声对着对讲机,“卡莱多就位!”
  舞台上的时间非常短暂。
  从升降机缓缓上升的那一刻起,到最后和裴听颂并肩的舞台ending,方觉夏感觉只过去了一秒,或是更短的时间。他心里那个小小的时钟在此时也被对舞台的狂恋撞碎,失去了作用。因为他太喜欢这个地方。
  所有他喜欢的,保质期都很短暂。
  看着台下乌泱泱的灯牌,一晃眼,那些灿然的highfive橙色应援灯好像变成了璀璨的克莱因蓝色万花筒灯,台下的人转动着手中的灯柱,投射出只属于他们的瑰丽多姿的光影。
  “大家好。”江淼起了头,六个人一起举起左手做出手势,“我们是kaleido!”
  每当和大家一起站在舞台上,大声地念出这句话,方觉夏都感觉自己单薄的生命有了份量,也有了归属感。
  他热爱舞台,也热爱这个一起经历过所有低谷的团队。
  使命达成,卡团六个大男孩在最后匆匆返回一开始的升降台,手牵手对着舞台鞠躬,台面上闪烁着的指引灯就像童话故事里迫近十二点的秒针,提醒着每一个人。
  升降机载着悸动的心缓缓下沉,心神恍惚的方觉夏忘记松开手,更加忘记了身为双c之一的自己最靠近的是谁,紧紧牵着的是谁。
  视野愈来愈暗,台下的通道里仍旧是工作人员匆忙的协调呼喊。
  “哎。”
  他忽然听见一声低沉的声音。下一秒,被自己紧握的那只手抓住他的就这么抬了起来,语带笑意,“你想握到什么时候?”
  第29章 容错概率
  (这是二更, 点最新更新的小宝贝你可能错过上一更)
  方觉夏一下子醒过来, 立马松开自己的手。
  “卡莱多的大家赶紧返回!哎!那边的!快把道具搬过来!”
  “好!”
  “是这个道具吗?”
  成员们纷纷撤离升降台,嘈杂的环境令方觉夏的心脏一下一下猛地震在胸腔。
  他刚刚竟然一直牵着裴听颂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 方觉夏匆忙向前几步离开升降台的台面, 谁知不小心被地上的管道绊倒, 毫无防备摔倒在地。
  “喂,方觉夏, 你没事吧!”
  他能听见裴听颂的声音里带了担忧, 也能通过声音辨认出他在向自己靠近,可方觉夏现在有些慌,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黑暗的, 视野内一片混沌。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慌。他伸手在地面摸索,摸到横亘在自己前方的管道, 小心翼翼地试图站起来。站稳之后, 方觉夏眯着眼, 眼前来来回回闪过许多黑影,其他的再也看不清。
  “你怎么回事?”裴听颂立刻看出方觉夏不对劲,很奇怪。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
  脑海中无意识闪过的那个词令他猛地一顿。
  裴听颂上前握住方觉夏的胳膊,“你有夜盲症?”
  也不知怎么的,刚问出这一句,裴听颂便立刻想起那个失眠的凌晨, 不小心撞倒那摞书的方觉夏。
  怎么会撞倒呢,就算没有开灯,房间里也不是完全漆黑的。
  如果他不是扶着墙走,更不可能撞上。
  对。
  一切不合理的细节都有了解释。
  当初他们一起被关进衣柜时的情形也在此刻再次浮上脑海。那时他逼着方觉夏看自己,却只得到一句。
  [我看不见。]
  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看不见。
  “对。”方觉夏承认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冷静。他的情绪渐缓,尽管依旧看不清。
  队员们已经走远,晦暗交错的通道和工作人员的催促令大家都下意识只目视前方,很难发现掉队的人。裴听颂很是讶异,想到他刚刚摔倒的样子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生气,忍不住质问道,“你有夜盲怎么不说?”
  问出来他就后悔了。以他和方觉夏过去两年的冷淡关系,这个本来就冷冰冰的人怎么会把这种私隐的事告诉自己。傻子也知道不会。
  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到坦诚相待的程度。
  “怎么了?”听见身后传来其他工作人员的声音,方觉夏试图从裴听颂手中挣开,假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的反应给了裴听颂提示。
  “没事。”裴听颂握得更紧,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揽住方觉夏的腰,“刚刚找东西来着,绊了一下。您忙吧,我扶他走。”
  “是吗?要小心一点啊,下面有点乱。”
  眼看着工作人员离开,裴听颂扶住方觉夏,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
  “就这么不愿意找我求助?”
  暖热的气流落下来,方觉夏在黑暗中苦笑。
  料到他不会再说什么,裴听颂也从不期待能等到什么回应。他扶着方觉夏一步一步往前,轻声提示着他避开种种障碍。就在他以为这个家伙在黑暗之中终于放下自己坚硬的壳,妥协着慢慢向前时,裴听颂忽然听见他的声音。
  “好奇怪。”
  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顿住。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方觉夏笑容惨淡。或许裴听颂也觉得他是个灾星,又是被迫跟他捆绑,又是撞见自己被威胁潜规则,连一直好好瞒着的夜盲症也被他揭穿。
  为什么呢?明明每一次都可以藏得好好的,他都已经习惯黑暗了。
  假如,如果刚才他紧握不放的是另一只手……
  他追溯着蝴蝶效应的虚渺因果,直到一切被裴听颂的声音打破。
  “可能是我上次在电话里夸下海口,说你和我以后绑定了。”
  “上帝一听觉得挺有道理,就真的把你和我栓一块儿了。”裴听颂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说不定上帝也嗑cp。”
  方觉夏忽然间怔住。
  什么上帝不上帝的……
  “别开玩笑了。”他仍旧试图从他手里逃脱,可裴听颂扣在他腰际的手却愈发紧了,语气认真,“没开玩笑。我平时是挺喜欢逗你,但我也有底线。”
  方觉夏瞥他一眼,“你的底线都在第三象限。”
  听到这话,裴听颂先是一愣,而后竟然笑出了声,像个高中生似的。
  方觉夏的耳边充斥着裴听颂明朗的笑声,说来也奇怪,之前的紧张情绪像是突然的到了缓解。
  感性层面上,他竟然开始抱着侥幸心理,或许他真的可以信任这个刚刚修复破裂关系的混世魔王,哪怕让他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可理智又劝诫他,不要把自己所坚守的轻易交出去。
  知道就知道吧,方觉夏自我安慰。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他的生存法则。
  事到如今,他越来越学不会冷静思考了。
  “第三象限就第三象限吧。”裴听颂朝他歪了一下脑袋,“聊胜于无。”
  在他的搀扶下,方觉夏步伐微小地向前。足尖时不时撞上地面的管道,磕磕绊绊,和他这么些年走过的路一样,都是在黑暗中摸索。
  裴听颂的体温很热,手臂绕过方觉夏的后背扶住他整个人,烧得他有些不自在。黑暗中听见裴听颂的声音,“你……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他又很快补充,“我的意思是,视野暗下来之后。”
  他很少听见裴听颂这样迟疑的语气。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儿永远是果决的,张扬的,好像人生中从来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事。
  “基本上。”方觉夏补充了一个相对精确的数字,“百分之八十。”
  裴听颂点着头,低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百分之八十……”
  狭窄的通道将空气压缩成缓速涌动的黏稠流体,方觉夏感觉脸前起了阵微弱的风,流体运动的轨迹似乎发生了变化。
  他抬起手,伸向黑暗中。
  裴听颂一愣,脚步登时顿住。他方才伸到方觉夏面前摇晃试探的手,被方觉夏就这样抓住了。
  “你不是说你看不见?”裴听颂的语气有几分惊讶,意外地带了些孩子气,像个使坏被抓住的小朋友。
  方觉夏的嘴角又一次浮现出笑意。
  “是看不见,”他松开了裴听颂的手,“但我有预判力。”
  裴听颂收回手,也笑了起来。
  方觉夏果然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得多。
  他揽着方觉夏继续往前走,“所以你就是靠着自己的预判力藏了这么久?”
  没等方觉夏回答,裴听颂又问,“为什么要瞒着大家?这也不是很特殊的病,而且对其他人也没有影响。”
  方觉夏知道他不会理解,也很正常。
  他只能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诉他缘由。
  “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民族舞和现代舞。七岁的时候,我妈领着我去广州市少年舞蹈团,参加他们种子选手的选拔考试。当时所有大人都告诉我,我是条件最好的孩子,一定能选上。”
  这样的叙述里总是暗含着反转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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