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卫六小姐,这石头是这么磨的么?”王栩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二人,却见不知何时王栩已站到了她的身旁,手里捧着一块奇石,笑眯眯的问道。
  李欢不是笨人,王栩这样的子弟怎么可能做出无缘无故打断他人言语的事情,除非是故意的。
  对上那个笑眯眯的高族公子,李欢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卫瑶卿,只是这一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方才的勇气像一瞬间就戳破了一般。
  对面的少女面色沉静而从容,仍然那般看着他,他却已没有了看她的勇气。
  “我……我有点事,下回再来寻你吧!”
  少年跑的飞快,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走了。
  卫瑶卿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栩,开口道:“二弟,去送一送李欢。”
  “哦。”卫君宁站了起来,快步追上了李欢,两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王栩摸着鼻子笑道:“你怎么把人都遣走了?”
  卫瑶卿抬头看他:“你不是有事要对我说么?”
  王栩丢掉了手里的砂纸,取出手里的帖子递了过来:“我祖父相邀你后日去听戏,你去么?”
  “哦。”少女应了一声,让王栩原本准备的说辞倒是一句都未派上用场。
  “真干脆啊!”十一月的天了,有些冷了,王栩手里的折扇还在摇着,“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断李欢的话?”
  少女看着他:“那我问一问,你为什么打断李欢的话?”
  这般他说什么,她就问什么,让王栩忍不住伸出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发,今日她没带冠帽,折扇很轻,没用什么力,直接敲在女孩子的发髻上,王栩连忙收回了手,没带冠帽,这样敲着,似乎有些不妥了。
  “若你是个普通女子的话,李欢心悦你,这倒是一件美事,至少以你如今的家世能攀上京兆府牧,绝对是件好事。但是卫六小姐,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普通的女子,眼下,李欢对你确实是真心的,但不适合你。”
  “我知道。”说起少年郎对她的情意,卫瑶卿神色坦然、镇定自若,没有半点女子的娇羞。
  王栩看着她皱眉:“我同你说句实话,下回有人对你说起这等事情,你就算当真镇定自若,也最好稍作羞怯,男子就吃这一套。生的一幅好相貌,只看朝男子一哭,他问你什么,你也不需说什么,一扭腰,转身垂泪而走就是了,如此最能引起男子的怜惜。”
  “诶,我怎么同你说这些了。”王栩说罢,不等卫瑶卿回话,似乎有些后悔的扶了扶额,“算了,我再同你说吧,这位李公子最是好美人,就算不爱,怜惜也是有的。你若是三从四德的大度女子也就罢了,可卫六小姐怎么看都不是这等人。真嫁了他,怕是要闹起来的,届时离了心,他一个一个的往家里抬,那才叫真正的难过。”
  “我知道,不过你能同我说这等话还是多谢了。”她的道谢很真诚,不管王栩是心血来潮也好,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好话她还是会听的。
  “你是女子,我见过很多聪慧的女子嫁了人之后心性便有所改变了,你若是早早嫁了人,我不敢赌你会不会也有所改变。我祖父要见你,自是看重你,你若是想嫁人相夫教子了,我祖父与你见了也不会如何的。”王栩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感慨,“多情女子负心汉,女子多比男子来的多情些。”
  “放心,我知晓。”
  “我担心的也不全是李公子,是崔璟。”王栩坐在石头上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表态,祖父有用人的想法。
  “崔璟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世族同娶我发生了冲突,我觉得他会弄死我。还是算了吧!”她的回答倒是令人满意。
  王栩神情一松。
  “你虽是吃些苦头,被青阳训过几回,但若没有这一纸婚约的维系,卫家的境况恐怕更差。”王栩摇头,“崔家也是借这一纸婚约表明了态度,所以中书令大人没有不明不白的死了,还好好活着。”
  “如此说来,我卫家还要谢谢崔家咯?”卫瑶卿勾唇,似是在笑,“只不过倒霉的是我而已。”
  “但就你这一份倒霉,长安城多的是女子想抢夺。”王栩叹道。
  “命都没了,别说崔璟了,就是长安城好看的少年郎都抢来都没用。”卫瑶卿摆了摆手,“好了,我要继续做事了,后日的邀约我会去的。”
  第173章 闲话
  “你于阴阳十三科上真的很有天赋。”王栩看着她,“准备一直走下去么?”
  “自然,这叫天命神授。”卫瑶卿摸着手里的砂纸,道。
  王栩笑了:“还天命神授!”
  “对了,你这点风水,看家宅要不帮我王家也看看吧!”王栩抱着双臂,靠在一块石头上打趣道,“指点一二嘛!”
  用砂纸磨石头的卫瑶卿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的祖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王栩一愣:“你说什么?”
  “一个五品武官,却机缘巧合能够救到博陵崔氏的族长。我虽是不知晓,却也知道如崔司空那样的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高手?”卫瑶卿说道,“就算运气极佳,我祖父误打误撞救了崔司空,崔司空要报恩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照料我卫家子侄或者提携我祖父都可以。却为何立下一份婚约?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崔卫两家会有这样的约定。”
  “你的祖父啊,你这卫家的嫡系小辈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王栩笑道,却没有拒绝,“你祖父过世多年了,你对他还有什么印象么?”
  “印象啊!”那些印象都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每日上值下值,闲暇之时便在家中耍耍拳、练练武,而后忙忙东西两院的事情。比起我伯父的锋芒毕露,他太普通了。”
  卫瑶卿手里砂纸捏紧了:“普通到几乎没有多少人去注意。”
  “所以,你要我帮忙做什么?”王栩笑问。
  “要同我合作,我愿意出力,但也要报酬,这样清清楚楚的算账不好么?”卫瑶卿指了指自己,“放心,我做事定不会比现在阴阳司的任何一个天师差的。而我要的是你王家帮我查一查崔卫两家的事情,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崔家对我卫家绝不像是崔司空所说的大恩要报这般,却也并非仇人,总之态度很奇怪。”
  “你要我来帮你查?”王栩摊手,“我就是个议郎,小辈而已,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怎会?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查不到的话,找王司徒帮忙啊!王司徒若肯亲自出手,想来还是能查到一点线索的把!”卫瑶卿说道。
  “放心,你帮我多少,我定牢牢记着你的恩情,还完为止。”少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神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王栩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沉默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那我试试吧!”
  “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如干脆一下子提出来,我来看看我能完成几件?”话说开了,王栩反而轻松了不少,但随即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如此与人聊天,我还真不习惯呢!”
  “会习惯的。”卫瑶卿笑了笑,又道,“其实没有什么了,若一定说要有的话,那就是我二姐的亲事了。”
  “你二姐的舞跳得不错,练了很久了吧!”卫瑶卿一提醒,王栩就记起来了,反问她,“你还要操心令姐的亲事?”
  “我随意说说罢了。”卫瑶卿摊手。
  “你二姐啊,我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既然要选择在舞乐会上出头,那就是想高嫁。既想高嫁,应对高门时却又不去迎合。她只有容貌与舞技出众,家世却低。要当真高嫁,那还当真要遇到好美色之人了。可偏偏她对那等人不假辞色。你说这不是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要什么吗?”王栩笑着直摇头,“如此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谁能帮她?还不如你,不想嫁就不想嫁,清楚的很。”
  “毕竟才这等年纪,我母亲父亲又不是那等强硬之人,我二姐一时便钻了死脑筋。等过两年想必就想得通了。”
  “还这等年纪?”王栩看着眼前皱眉的少女,笑骂,“做这般老成的表情做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比她还要小上两岁啊!”
  “我不一样。”卫瑶卿摇头。
  王栩收了笑容,正色道:“确实不一样。若换了你,你阴阳十三科这等天赋在手,老实说罢,便是想入我王家的门也并非不可能。”
  “王家,是说你么?”卫瑶卿随口一问。
  王家也有庶子嫡子、庶支嫡支之分,王栩只是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有多大的筹码就能入多高的门第,得多少的尊重,古往今来美色这等东西是最最靠不住的。”
  “那不巧了,我卫家姐弟三人旁的没有,就只有美色。”
  “哈哈哈!”王栩笑的前仰后合,“卫六小姐,你是在自夸么?”
  “事实嘛,不然怎么会引得驸马半夜爬墙?”卫瑶卿似笑非笑。
  “这倒是。”王栩摇头,抬手行了一礼,“那我先走了,瞧着快到正午了。”
  “不急,搭个马车,我也要出去一趟。”
  “也行,不过你要去哪里?”原本不过王栩随口一问,没想到她却回答了,“乔相那里。”
  王栩眼中有些惊讶和趣味,却还是当真将她带到乔环的府上,这才转身离开。
  ……
  少女在乔府门前下了马车,也不管身后的王栩走了没,径自上前敲门。门房从里头探出头来,见是她,愣了一愣,回去通报了一声,很快将她带了进去。
  被带过去的时候,乔环正在逗一只红嘴鹦鹉。
  “来了啊,丫头。”乔环笑眯眯的让人看茶,“我自己种的花,做的茶,且尝尝看。”
  “多谢相爷。”她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却喝的很快,这举动极大的取悦了乔环,笑道:“你若喜欢,便带上一些回去。”
  “那便却之不恭了,相爷。”女孩子笑的很灿烂。
  乔环心情也很不错,一边逗着鹦鹉,一边与她说话。
  “你这些时日,动作不小啊。”
  “来也是同乔相说说这些时日做的事情。”
  “你且说来。”
  “我自入钦天监,吕监正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青阳县主想害我,是以我便动了些手脚。临阳长公主同青阳县主眼下与陈驸马最近闹的有些大。”
  “这些都是小事,倒是让太平吓的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太平不太平啊!”乔环往笼子里加了些水,笑道。
  少女眉目清浅而温和:“所以,我来问问乔相,这把火能烧的更大一些么?”
  第174章 骗人
  “烧的更大一些啊!”乔环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继续添水,“烧到陛下就不好了。”
  “相爷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卫瑶卿又道。
  “我相信你知道分寸的,但老夫年纪大了,这般大风大浪怕是惊不起啊!”乔环继续逗着鹦鹉。
  乔相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最近她连续的动作到底是让相爷有些踌躇了。乔相愿意关照小辈是一回事,但对于乔相来说,长安城闹起来绝非他所愿。她是做不了相爷那样的大爱,她就是个小气的女子。
  不过没关系,卫瑶卿笑了笑,转了话题,“阴阳司的小天师李淳鱼死的那天晚上,程相在升平楼会客。”
  乔环脸上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似是也知道这些事情。
  “相爷知道程相会的是谁么?”
  “江湖人士,内家功夫的高手吧!”乔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你知道?”
  “东浅公子,不仅是一个江湖高手,更是一个精通阴阳十三科的高手,近些年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一手通转阴阳的绝学,少有人能与他比肩。”
  乔环沉默了片刻:“你是说,李淳鱼的死跟程厉胜有关,可我听说此事跟杨公有关。”
  “说出这些话的是扁问,不过是一出戏罢了。”卫瑶卿道,“杀掉李淳鱼的极有可能是程相的人,眼下阴阳司有空缺,以东浅公子的手段,再加上程厉胜李修缘等人从中作梗,要在阴阳司里安插一个东浅公子这样的人,那才叫真正的危矣。”
  乔环眉头紧皱,明显已然意动了。
  卫瑶卿喝着茶,看着乔环。现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继续说下去,她连自己都快要信了。
  “是如此么?不是那等江湖人氏都不愿涉足朝堂么?”乔环却在皱眉,“这个东浅公子偏偏想要涉足朝堂?”
  “人总有贪念的,江湖名头已经够响了,剩下的便是权利,于东浅公子来讲,缺的就是权利。”卫瑶卿道,“相爷,你觉得呢?”
  “此话倒也有理,只是,这东浅公子当真这般厉害?”
  “相爷可以去打听打听,程厉胜会见东浅公子总能打听出来的,不然他要会见一个阴阳十三科的高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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