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更何况,这次林婉琰也不知是不是被池塘里的水泡坏了脑子,为了将此事推在她的身上,不惜口不择言的拉林馨宁下水,她也不想想,这陆大娘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被牵扯其中?
  看起来,之前用薛家公子引林馨宁入局,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想到此处,林蓁蓁故意轻叹了一声:“说起来小姑姑也是可怜,早早就没有了亲生父母,父亲对她宠爱些也没什么,这回恐怕也是被吓糊涂了才会如此说,二姐姐也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呵呵,是吗?”林馨宁冷笑了一声。
  她可不相信林婉琰是被吓着了才会有如此一番说辞,她见林蓁蓁如此说,心知她在府中做小伏低惯了的,怕是不想,也不敢得罪林婉琰。
  想起那日父亲因此事训斥母亲,又罚自个在祠堂跪了好几个时辰,林馨宁愈发忍不下这口气。
  眼见林馨宁的面色不佳,林蓁蓁忙说道:“对了,之前说好要拿给二姐姐的那些字画还在妹妹这里呢,二姐姐既然来了,便一道取走吧。”
  林馨宁笑道:“这字画倒是不急……”
  “二姐姐,这字画本就是薛家公子送给二姐姐的,若非之前出了那件事,早就该送到二姐姐手中,二姐姐就不要推辞了吧。”
  林蓁蓁说着,“淳儿,去把字画拿过来。”
  门口应声的却是桃子,只见她挑开门帘走了进来,低头答道:“回六姑娘的话,淳儿去拿冰盆还没有回来,这字画就让奴婢去拿吧。”
  “还未回来?也好,你快去快回。”林蓁蓁点头说道。
  桃子应了,不消片刻的功夫就拿来了两幅收得妥妥帖帖的字画,她将收藏字画的盒子摆在桌上,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见林馨宁双眸由始至终都落在这两幅字画上,眼角眉梢皆含了几分春意,林蓁蓁心中暗想:想不到这林馨宁真的对薛家公子情根深种呢。
  “二姐姐想必对这字画是极喜欢的。”林蓁蓁说着,见林馨宁果然脸颊微红, “六妹妹说笑了。”
  “话说回来,薛家公子在诗词字画上如此用心,就算是妹妹也能看出这些字画书册得来不易,说来也是与二姐姐可谓是志同道合呢。”
  “六妹妹,薛家公子才情横溢,这品位自然也是不凡,岂是我等这些小女子可比的?”林馨宁小声说道。
  “二姐姐说的是。”林蓁蓁心中冷哼一声,她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借此掩饰着自己不屑的眸光。
  薛家公子,在她的看来不过是长得俊俏一些,又喜欢做些附庸风雅之事,说到底不过就是个仗着出身侯门,父亲喜爱的公子哥儿罢了。
  这种男人在林蓁蓁的眼睛里,充其量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难得林馨宁将他夸上了天,当真可笑。
  放下茶杯,却听门外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林蓁蓁眉心微蹙,扬声道:“桃子,门外是怎么了?”
  第8章
  过了片刻,才见桃子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她面有难色的说道:“回姑娘的话,是淳儿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为何不进来回话?”
  桃子抿了抿唇,低头答道:“是淳儿没拿到冰盆,心中有些不忿,这才在房门外聒噪了几句,吵到姑娘和二姑娘说话了,桃子代她给二位姑娘陪个不是。”说完,她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林蓁蓁沉默了半晌,“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打发走了桃子,林蓁蓁方才苦笑道:“让二姐姐看笑话了。”
  林馨宁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低头抿了一口茶,顿时觉得这房间中愈发闷热起来。
  母亲待这位六妹妹并不算好,这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内宅的这些下人竟敢明目张胆的苛待主子,若没有当家大娘子的默许,怕是借个胆子那些下人不敢这般做。
  六妹妹自小就没了生母,唯一的哥哥又不在身边,母亲这样做是否太过分了些?
  再看这间不大的厅堂里,四周的布置固然极为寡淡,就连她此时捧在手心里的这个茶杯,也是相当粗糙。
  林馨宁只道林蓁蓁并不受父亲母亲宠爱,可却也没有想到竟会落得如此境况,这让她的心中不免生出了些怜悯之心。
  “二姐姐,说句体己话,妹妹见小姑姑如此得父亲的宠爱,心中真是又羡慕,又难过……”林蓁蓁说着,特意轻叹了一声。
  见林馨宁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她话锋一转:“不过,父亲这般宠爱小姑姑,为何不替她找个显赫的门第提亲呢?算起来小姑姑也不小了,父亲这样将她留在府中,想必也是舍不得小姑姑离开,可若是长久下去,就不怕耽误了小姑姑的姻缘?”
  林馨宁听到此处,冷笑一声:“六妹妹有所不知,咱们这位小姑姑一向眼高于顶,寻常的官宦人家那里看得上?”
  林蓁蓁装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听她喃喃说道:“要说起潍州的最好的人家莫过于长平侯府了,那薛家公子……”
  说到这儿,林蓁蓁猛的止住了话头,而林馨宁的脸上果然变了神色,她赶忙岔开话题,笑盈盈的问道:“二姐姐可要尝尝妹妹这里的果子烙,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解暑呢。”
  “不了,六妹妹大病初愈还需调养,我就不叨扰了。”林馨宁说着,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取了字画,便起身出了小院。
  见她去时匆匆且沉着的脸色,桃子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姑娘,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蓁蓁挑眉笑道:“没怎么,不过是被我一语点醒梦中人罢了。”
  淳儿撇嘴道:“咱们姑娘惯常会打哑谜,明知道管事的刘妈妈刻薄的很,这冰盆是无论如何也要不回来的,还故意打发奴婢去生了一肚子闷气回来。”
  “哎呦,你这小丫头还怪到我头上了,刘妈妈是刻薄不假,可你那回是吃了亏回来的?不仅嘴上占足了便宜,这该拿的东西不也能拿回来二三成?”林蓁蓁说着,笑眯眯伸手点了点淳儿的额头。
  淳儿笑道:“看姑娘之前不言不语的,原来全都看在眼里了,奴婢这气也算是没有白受。”
  她说着,回身往偏房去了,不多时便取来个小小的铜盆,里面盛着冰块还在往外丝丝的冒着冷气。
  因要做出“大病初愈”的模样,厅堂里照常没有开窗,自然是闷热的要命,这小小的冰盆在此时便显得尤为珍贵。
  淳儿将冰盆摆好,咬牙道:“这刘妈妈当真气人,奴婢骂了许久才给了那么一点儿冰块,委屈姑娘先凑合用着,奴婢过后再去讨来。”
  林蓁蓁笑道:“放心,过不了几日那刘妈妈定会抱着冰盆亲自送来,你这丫头闲来无事便和桃子一起准备些酸梅山楂,到时候咱们好好做些酸梅汤,也好解解这暑气。”
  淳儿挑眉似有些不信,桃子却说:“姑娘说的是,酸梅冰糖也该提前备着些了。”
  “说起这些蜜饯来,就城中蜜坊做的最好。”淳儿眯着眸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是啊,这眼瞅着便是端午节了,到时候城中必然极为热闹,姑娘要不要楚出去逛逛?”桃子一边绣着帕子,一边抬眸问道。
  林蓁蓁眯了眯眸子,她用修长的指尖儿轻轻敲着桌面,轻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
  林馨宁这一路行来越想越气,刚刚林蓁蓁无意间说出的那几话无异于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尖刺,每每想到便觉得林婉琰居心叵测,她久久都没有出嫁,必然是看中了薛家公子无疑。
  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母亲,你小姑姑她是不是看上了薛家公子?”林馨宁拧着眉心,满脸忧愁的样子让陆大娘子看在眼里,无比心疼。
  她咬牙说道:“这也不无可能,我说着贱蹄子为何这般执拗,原来人家是琢磨着要当侯爵夫人呢?”
  “她也不看看自己,生来就克死了生身父母,她来了府中十年,你父亲便窝在潍州这个破地方十年,期间错过了多少升迁的机会?就这种德行,她如何能配得上薛家?”
  林馨宁听陆大娘子如此说,心中愈发忿忿,“怪不得在学堂的时候,小姑姑对薛家公子尤其在意,两人常在一起吟诗作对,我看薛家公子对她也是极为欣赏,之前还没觉得如何,可这一来二去的,想不到她竟是存了这般不安分的心思!”
  “看起来这贱蹄子是早有准备,想与薛家公子走得进了,在让你那个不成器的爹去提亲,这样一来必然事倍功半,而她就等着风风光光的嫁入侯府即可,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陆大娘子接着说道。
  林馨宁急道:“母亲,若真是如此,那女儿该怎么办?”
  陆大娘子沉吟片刻,安慰她道:“你也别急,这侯府那里是那么好进的?她林婉琰父母早逝,如今便只有你父亲撑着。”
  “你再想想,你哥哥如今在翰林院供职,你外祖是赫赫有名的翰林院主事,舅舅所说外放为官,那也是江南巡察使,可见皇上对你舅舅很是重用。”
  “这长平侯府虽然比不得之前兴盛,可到底是侯爵世家,就算是薛家公子只是个庶子,可明眼人都知道他那个哥哥不中用,这以后长平侯的爵位还是会落在他薛楚宇的头上。“
  “长平侯又不是的傻子,既是将来的侯爵夫人,又怎会为他儿子求娶一个毫无家世,娘家又无支撑的女子?”
  “所以,她林婉琰如何能与女儿你相提并论?女儿尽管放宽心就是。”陆大娘子笑着说道。
  林馨宁撇嘴道:“母亲说的是,可父亲对小姑姑极其宠爱,若她真的求去,这事也未见得不能成。”
  这句话显然是说到了陆大娘子的心里,她冷哼了一声,“也不知这林婉琰给你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对她如此纵容?”
  “不仅养了她十年,还要我拉下身为大嫂的身段精心伺候着,她林婉琰凭什么要我一个翰林主事的嫡女对她低声下气?”
  这些年来,陆大娘子对于林婉琰本就颇有微词,如今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更是将她恨到了骨子里。
  “母亲,那咱们日后该如何做才好?”林馨宁凝眸问道。
  陆大娘子淡淡笑了笑,眸中滑过一丝阴冷,“女儿,你放心就是,母亲定不会叫林婉琰这个贱蹄子如愿以偿。”
  “薛家公子最后娶的人,肯定是我家宁儿。”
  林馨宁闻言,终于展颜道:“如此,女儿便放心了。”
  说道这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说道:“母亲,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陆大娘子挑眉问道。
  林馨宁抿了抿唇角,犹豫着说道:“今日我到六妹妹的院子里去,看她……”
  “你到她那里去做什么?”陆大娘子听了眉心微蹙。
  见母亲神色不佳,林馨宁将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听她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那日的事情之后还未曾去看过她,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今日闲来无事便过去探望一番罢了。”
  闻言,陆大娘子的神色稍霁,“嗯,我早就和你说过,在府中如无必要便少与她来往,要记得才好。”
  林馨宁淡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就听陆大娘子淡淡的开口问道:“她身子如何了?”
  林馨宁如实答道:“依女儿看来怕是不大好,白日里那么热的天气,她那里还是门窗紧闭,身上还穿着春衣,依旧喊冷呢。”
  说罢,她借机说道:“这内宅管事的刘妈妈也是的,一个冰盆都不给,这未免有些太过了……”
  陆大娘子冷眼看着林馨宁,打断道:“你懂些什么,六姑娘她……”话到嘴边却又停住,“宁儿,这内宅里的学问大着呢,没事别就窝在你那屋子里头看些诗文,也该好好到母亲这里学学管家的学问才是正经!”
  林馨宁本想为林蓁蓁说上几句话,却不曾想平白得了母亲的一番训斥,心中自是不悦,她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些,以免讨个没趣。
  第9章
  “姑娘,听闻最近城里太虚教闹的厉害,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这端午的集市也不知能不能如期举行呢。”淳儿一边剥着葡萄,一边说道。
  林蓁蓁伸手接过她剥好的葡萄放进嘴里,这葡萄正是院中葡萄架上结的,过了几日这味道倒是比之前好的多,十分的酸甜可口。
  林蓁蓁眯着眸子,说起这个太虚教,听说起源于五阳山上的一个道观,观中的几个道士不安心传教,反而醉心于异术用以迷惑教众。
  久而久之,这太虚教的信徒渐渐遍布了大江南北,上至文人雅士,商贾豪客,下至贩夫走卒普通百姓,其势头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短短几年竟隐隐成了气候,可谓是风生水起。
  近十年以来,太虚教渐渐不安于现状,弄出个“龙归太虚”名头,遥指本朝皇族并非真龙天子,而真正能够统领这个国家的,必然出自太虚教。
  这是大逆不道公然造反,朝廷因此将太虚教众视为反贼,而太虚教也就成了邪教。
  朝廷虽然多次派人围剿太虚教,可因其教众实在太多,又多在暗处,故此成效不大。
  而太虚教也由明转暗,虽没有揭竿而起公然举兵造反,可也常常做出些惊人之举,最为轰动的就是两年之前,太虚教的教众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下朝回府的礼部尚书一刀毙命。
  这场刺杀轰动朝野,皇帝震怒,严令各地方官府追剿太虚教,但凡被抓者,均以谋逆罪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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